御前姝色 第53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安久英见着尚盈盈,脸上亦是那副熟悉又微带狡黠的笑模样儿。他恭谨地躬下身子,伸手为主子们推开房门。

  尚盈盈心里惊喜,又有许多话儿想叙。就在被晏绪礼牵进屋内前,她还不忘飞快偏眸,趁着皇帝不备,同安久英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

  安久英能调来她身边,多半又是干爹出力。等过会子巧菱回来,她身边都是熟人,便更能踏实些。

  正暗自欢喜间,尚盈盈已踏入屋内。待她定睛看向屋内陈设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哪里还是先前那个清净的流萤小筑?只见原本挂着的半旧青色素面帐子,已尽数换成紫烟罗垂幔,天光透进来,仿若烟霞缭绕。

  南窗前的紫檀炕几上,更是摆了一只奇巧的珐琅高足盘。盘中盛着各色晶莹宝石,红蓝绿紫,流光溢彩,竟都堆出个小山尖儿来。

  也不知里头藏着什么精巧机关,只消用指甲轻轻一刮拉盘边儿,就听着“叮咚”一声,打底下窟窿眼儿里,滚出颗打磨得溜圆的宝石来。

  尚盈盈瞧着新鲜,忍不住伸出指头拨弄。但见一颗红艳艳的宝石骨碌进手心儿里,凉丝丝、滑溜溜的,跟捏着块儿冰糖似的。

  可左右踅摸了一圈儿,实在瞧不出个门道,尚盈盈只得回身问道:“皇上,这物件儿是做什么用的呀?”

  “没什么大用。”

  晏绪礼立在雕花槅扇旁,瞧尚盈盈懵懵懂懂的样儿,便过来圈她的腰,老神在在地说道:

  “摆着罢了,显个富贵气象。”

  尚盈盈一时噎住话头,心说这劳什子除了招灰还能顶什么用?到底是天家富贵,一个玩意儿都够寻常百姓吃八辈子的。嘴上却不敢言语,只把身子往那龙袍里偎,软嗓儿问道:“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想起拾掇这屋子来了?”

  晏绪礼垂眼瞧向怀里的可人儿,拇指蹭着她下巴颏儿,慢慢笑了一声:“还不是你死活不肯挪窝?既这么着,朕也只好来就合你了。”

  说着,晏绪礼轻捏尚盈盈脸蛋儿,叫她往内室里一瞧。

  尚盈盈就势瞧去,但见昨儿个两人挤作一团的窄榻,竟已换成描金彩漆的拔步床。瞥见皇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尚盈盈登时臊得耳根子通红,绞着帕子嗔道:“您早言语一声,嫔妾跟您回前头便是,何苦这般兴师动众……”

  晏绪礼反倒搂得更紧实,话里透着不容分说的劲儿:“这值当什么?往后再来行宫,咱们要歇觉的时候多着呢。”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跟前门楼子上挂的灯笼般明摆着。

  尚盈盈偷眼往上觑,正撞见皇帝眼里翻涌的占有欲,到底没说什么煞风景的丧气话。可她心底却揣着明镜,今日恩宠指不定明日就变卦,横竖有今儿没明儿,且乐呵一天是一天吧。

  晏绪礼今日实在得空,趁着宫人们张罗传膳的当口,还有闲情雅致指点尚盈盈练字,手把手教她在宣纸上描画。

  指尖碰着指尖,热乎气儿透过皮肉,带着股子撩人痒劲儿。还不是之前那样别别扭扭,晏绪礼从身后抱住尚盈盈,就差把她揉进怀里了。

  “近来确实进益不少,瞧你这蚂蚁字儿,都快长出筋骨了。”晏绪礼垂首瞅着纸上渐成气候的墨迹,话里带着笑音。

  尚盈盈却听得不舒坦,心里头直嘀咕:夸人就夸人,非得先损她一句做什么?

  可转眼细瞧自己写的字,又觉着皇帝说得在理。这笔画舒展开来,倒真把胸中那口闷气给顺出去了,是比先头强上许多。

  尚盈盈写着写着就走了神,眼风儿往边上一溜,偷瞄身侧的皇帝。

  “主子爷,”尚盈盈恭恭敬敬地叫他,忸怩讨好地问道,“等回宫之后,嫔妾能不能随慧嫔娘娘住呀?”

  晏绪礼正抵在尚盈盈肩窝上,嗅着她发髻上的桂花香。听罢这话,晏绪礼脸上笑容却唰地收敛,方才的温存都跟被大风刮跑了似的。

  “不成。”晏绪礼直起身子,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尚盈盈手里笔杆子一哆嗦,差点污了纸面,不由困惑地发问:

  “为何?”

  晏绪礼不接茬儿,反倒吊着眉梢反问:“你才见过她几回,就这么喜欢她?”

  这话问得忒没溜儿!尚盈盈蹙起柳叶眉,撂下紫毫笔,扭过身子仰脸瞧他。

  “皇上这话好没道理,”尚盈盈眸子里清亮亮的,瞧着便招人稀罕,“您不也喜欢她吗?”

  “朕几时说过喜欢她?”晏绪礼立马矢口否认,撇得干干净净。

  尚盈盈叫皇帝噎得一怔,她倒真没亲耳听过,只是……

  “那您之前还召慧嫔娘娘去乾明宫下棋呢。”尚盈盈小声咕哝,这可是当初头一份的恩荣。

  晏绪礼仔细想想,才记起是当初为了抚养大皇子,叫慧嫔来过一回,不想尚盈盈竟还记得。

  “她那手棋下得勉强能看,总比旁的臭棋篓子强。”晏绪礼嗤笑道。

  “慧嫔娘娘生得跟菩萨似的,性子又温婉,您怎么可能瞧不上眼?”

  尚盈盈只觉自个儿的眼光遭驳,心里头拱起股不服气的火苗,非要掰扯个明白。

  “她又不甚待见朕,朕还能上赶着当哈巴狗儿不成?”晏绪礼略一扬眉,语气浑不在意,好似说的是别人家闲话。

  尚盈盈惊讶地微张嘴唇,半晌合不拢。嫔妃还能明目张胆地跟皇帝说这种话?这不是作死吗?

  见尚盈盈呆头鹅似的傻样,晏绪礼闷笑两声,伸手捏了捏她鼻尖,话里带着促狭:“谁肚子里揣着什么花花肠子,朕眼风一扫就门儿清。还非得腆着脸去问个清楚,自讨没趣儿么?”

  尚盈盈听得心头突突直跳,生怕皇帝下一句就点到自个儿头上。好在晏绪礼没深究,只话锋突转,暗暗磨牙道:

  “朕只贴过你这小没良心的冷腚,这下可称心了?”

  这话糙得尚盈盈脸蛋儿通红,又羞又恼地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蚊子哼哼:

  “您说话忒没个正形。”

  晏绪礼挨了句怼,心头反倒更熨帖,不由低低笑了起来,牵着胸膛微微震动。

  而后也不再逗尚盈盈,只揽着她腰身温存。晏绪礼声音沉稳下来,透着尘埃落

  定的意味:

  “甭操心住处了。”

  “昭阳宫里不是还空着么?朕早就叫人拾掇着呢,等你回宫之后,便能直接搬进去住。”

  尚盈盈听得直咂舌,心在腔子里差点儿乱绞成麻花。昭阳宫是早些年新建的宫室,离乾明宫就隔着条窄甬路,凑得近些,恐怕都能听见万岁爷晨起咳嗽的声儿。

  “皇上,您真要把昭阳宫给嫔妾?”尚盈盈怯生生地开口。

  瞧尚盈盈犹疑不定,晏绪礼不由失笑:“怎么?怕朕半夜翻墙去找你?”

  尚盈盈哪儿是想的这个,闻言顿时嗔瞪道:“您别调笑嫔妾了。”

  正要再亲热亲热,来寿却从外头猫腰进来,笑模滋儿地禀道:

  “启禀万岁爷、才人主子,御膳房新进的鸭条溜海参、樱桃肉山药都已整治妥当,这会儿正在花厅里冒热气儿呢,您二位可以移驾啦。”

  来寿嘴里说着,又偷眼瞅见自家主子搂在才人腰上的手,登时嘿嘿一乐:“要不……奴才先叫人把菜煨着?”

  见他们主子奴才都是黑心肝的,尚盈盈面红耳赤,轻轻挣脱晏绪礼怀抱,抻平衣角:“可不敢耽搁万岁爷用膳的时辰。”

  晏绪礼怀里一空,顿时扭头呲哒来寿:“狗奴才,麻利儿滚出去。”

  来寿连忙作势自打嘴巴:“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传膳!”

  说罢,来寿一溜烟儿地滚出去,还不忘把门扇带得严严实实。

  晏绪礼意犹未尽,凑到尚盈盈耳边低语:

  “放心,朕要是过去,定会走正门的。”

  “嫔妾知道了,多谢万岁爷隆恩。”

  眼见得这事儿皇帝已经拍板,尚盈盈也不再滋扭,心道反正是个好去处,那就受着呗。

  贴着尚盈盈唇瓣亲了亲,晏绪礼这才牵她往外走。

  行至廊上叫暖风一熏,尚盈盈忽然醒过神来,想起桩要紧事儿,忙问道:“晌午前皇后娘娘还问起,说您月底要亲自去谒陵?”

  晏绪礼脚步顿了顿,难得含糊半天,这才道:

  “不去也成。”

  尚盈盈听出话音儿不对,指尖勾了勾皇帝掌心,轻声发问:“这是怎么了?您有什么顾虑吗?”

  “若要过去谒拜,那便得提前斋戒三日。路上来回加起来,总归得四五日光景。”晏绪礼瞥了尚盈盈一眼,轻叹道,“朕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撂在这儿。”

  尚盈盈闻言哭笑不得,忙站在原地,松开晏绪礼的手,踮脚搂住他脖颈:

  “我的主子爷,祖宗规矩要紧。咱俩总有不见面儿的时候,难道还能一辈子绑在一块儿不成?”

  皇帝日理万机,若整天把她栓裤腰带上,那成什么了?

  见晏绪礼不吭声,尚盈盈牵他袍袖晃了晃:“您总要嫔妾信您,那您也得相信嫔妾的本事不是?”

  晏绪礼垂眸瞧了几眼尚盈盈,反手牵住她往前走:“先用膳,这事儿朕再琢磨。”

  

第45章 醉猫儿,你再仔细瞧瞧?……

  梅月里的天儿忒任性,晴雨全不与人商量。

  前些日子还碧空如洗,日头悬在头顶上,晒得人脊梁沟儿里直淌汗,连廊下的鹦哥儿都蔫头耷脑,懒得学舌。

  谁承想打昨儿个起,这天就变了脸。先还只是零星几点雨星子,到后来愈益绵密起来,淅淅沥沥的没个消停。

  尚盈盈原惦记着御膳房新进的荔枝,早吩咐下去要做个冰碗。红荔枝剥了壳儿,露出雪白的肉来,堆在碎冰碴子上,再浇上蜂蜜桂花露,光瞧着就叫人舌底生津。

  偏生这场雨下得缠绵,暑气消了大半,那荔枝酥山也只得搁下。

  流萤小筑东侧是个三面敞亮的露轩,牗悬细竹帘,地上铺簟席,正是纳凉观萤的绝佳处。

  巧菱正陪尚盈盈歪在六角矮几边,手里头摆弄五色丝线,结着端午彩绳。姐妹俩儿是打小一处长大的情分,如今好容易又凑到一块儿,自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尚盈盈十指翻飞,那丝线在她手里跟活物似的,不多时便盘出个精巧长结来。

  外头雨声渐密,簪雪端着茶盏轻手轻脚地进来。她将茶盏搁在海棠花几上,屈膝行了个礼,笑吟吟道:

  “主子这络子打得愈发精致,花样儿也新奇,比尚功局送来的都好呢。”

  这回内侍监拨来的四个宫女里,有两个还没长开的丫头,瞧着也就十三四的光景。另两个倒是年长些,做事也稳当,是正经的二等宫女。尚盈盈因着从文妃那儿讨来巧菱,便随便指了个年长的送还回去,留下的正是这簪雪。

  “你倒嘴甜。”

  尚盈盈抬眼瞧瞧簪雪,唇角浮笑,把刚打好的同心结扔回藤编笸箩里。那笸箩里已经攒了好些个花样各异的络子,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簪雪来此处服侍近二十日,众人已渐渐熟络起来。尚盈盈招簪雪过来坐,顺手捻了几条鲜亮珠线递给她:

  “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外头雨大出不去,拿着顽吧。”

  “多谢才人主子。”

  簪雪眼里闪过喜色,脆生生道了谢,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

  主仆三个围着矮几,席地坐着打络子,消磨这湿漉漉的雨天儿。

  小筑里静悄悄的,只听得窗外雨打竹叶,沥沥飒飒,混着丝线摩挲的细微声响。簪雪手巧,不多会儿便编出个简单的如意结来,嘴上便有些闲不住了,絮絮叨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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