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明思眼角又淌下泪来,“小元朔,这是外祖父呀,外祖父抱你。”
元朔发出哼唧声,仿佛在回应,一双才哭过的大眼睛,像水洗过一样透亮。
平南公抱着这么个柔软的小家伙,钢铁似的身躯也要软成柳条,“他胆子倒大,像你小时候,这双眼睛和你如出一辙。”
因为与妻子分离,平南公见到明思的时候,她已经几个月了,比元朔还大,但她明亮的眼睛,令他无法忘怀。
“辛苦爹爹的玉团了,你有着身孕,还要为爹爹操心,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爹爹不配做你的父亲。”外边传明思早产凶险,平南公连日难以入睡,始终放心不下,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大计,挣扎到几乎崩溃。
明思含泪摇头,“只要您好好的,这些都不算什么,咱们一家子团聚,什么苦都过去了。”
明思不想去质问父亲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传信来让她安心,因为父亲不仅仅是她的父亲,还是大梁的平南公,他的身上,也背负着大梁子民的安危。
只看父亲布满伤痕的手,就知道他这一年多也不好受,而她起码在东宫锦衣玉食,她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失去过之后才知道,只要人活着就好。
“况且您瞧我,都长肉了,您的外孙长得也好,殿下对我与孩子都好,没受什么委屈。”明思细数太子对她的好,只想宽慰父亲。
过去那些细细碎碎的磨难,就不必再提了。
平南公仔细打量明思,她眼睛通红,但气色尚好,哭了这么久,也没有羸弱之态,满头乌发富有光泽,可见是被细心照料的。
“唉,孙家那门亲,是我眼瞎,没想到他们忘恩负义,你且放心,爹爹一定为你报仇,孙家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你大伯父一家,只要是欺负过你的,爹爹都要讨回来。”
“不过我明日就得回西北,鞑瓦进犯,绍成年纪还轻,还是得我去一趟,待我回来,再慢慢清算。”
“爹爹又要走?”过去受过的屈辱,明思已经报了仇,并不急在一时,父亲才回来又要走,更让明思不安。
平南公单手抱着元朔,空了一只手去拍了拍明思的肩,“不必忧虑,处理完西北的事我就回来,绍成也能独当一面了,往后爹爹在京城陪你们几年。”
明思知道西北鞑瓦来势汹汹,父亲有父亲的责任,她没办法阻拦,只得忍痛颔首,“您一定要注意身子,听殿下说,您在南疆中了数箭,伤可好全了?”
平南公嗓音洪亮,一看就没什么大事,“我身子强健,伤愈合得快,是南邕王救了我,此次也是他与我一同入京,不过他去寻宁国公主了。”
“竟然是南邕王,我一定备份厚礼感谢。”明思心中百感交集,最初她还怀疑过宁国公主入京会对父亲落井下石,却没想到宁国公主带来了家书,大王子对弟妹颇为照拂,连父亲也是南邕王救下的。
这下,明家当真欠南邕王良多。
“爹爹也要谢玉团儿,南邕王施以援手是看在宁国公主的份上,你入了宫,得太子看重,宁国公主特意写信给南邕王照拂于我。”
平南公叹了口气,语气满是无奈,“当初,
太子向我求娶过你,可我不想你入宫与旁人共侍一夫,便婉拒了太子,谁知阴差阳错,你还是入了东宫,早知如此,我何必拒绝,也不至于让你白白受苦。”
毕竟当初太子许的是太子妃之位,而明思入宫却只是承徽,能有今日,都是她聪明伶俐争来的,这一路,定然受了很多苦楚。
明思从未听说过此事,怔了好一会,太子求娶,是因为西北的兵权吗?
第58章
平南公没在东宫久留,他天一亮就得去西北,还要处理一些事,见明思母子安好,他也就放心出宫去了。
冯忠见平南公离去,本想请明良娣在古拙堂歇下。
“我回风荷苑,”明思把元朔交给乳母,揉了揉哭疼的眼睛,“冯公公,太子妃还在风荷苑,你派人带走吧。”
“是,奴婢这就去备辇。”冯忠连忙下去吩咐。
明思离开古拙堂,蒋陵也跟着去,在太子重新下令之前,他的任务不变。
在风荷苑外,明思正好撞见冯忠带人押着太子妃出来。
被打晕的太子妃已经醒了,看见明思,一双眼睛瞪得死死的,若是眼神能杀人,明思已经在太子妃的眼神里死过千百次。
明思抬手示意了一下,冯忠便停了下来。
下了步辇,明思让乳母先把元朔抱进去,才把视线落在孙氏的身上。
她一身华贵的衣袍被麻绳捆得皱巴巴,发髻歪斜,珠钗随着她的挣扎而摇晃,掉了一支金簪在地上。
明思屈膝将金簪捡了起来,还是一支雕刻着凤凰的簪子,她笑了笑,命人给孙氏松口。
“贱人!”孙氏脱口就是辱骂,“你休要得意,我咒你不得好死!”
此时此刻,明思出现在这里,孙氏已经预料到鲁王失败,也意味着孙家失败,她必死无疑,因此没什么好顾忌的,把一摞脏话都骂在明思头上。
面对她的辱骂,明思嘴角噙着笑,拿着金簪靠近了她,金簪锋利的尾部,抵上了孙氏的脖颈。
“你、你想干什么?”孙氏想后退,但被人捆住了手脚,脖子虽然能转动,却也无法避开冰凉的金簪。
明思手持金簪,漫不经心地在她颈项划来划去,时轻时重,不知何时就会扎下去。
就像是一只蜈蚣在脖颈上攀爬,孙氏脊背爬上阵阵寒意,打起了冷颤,止不住地吞咽口水,“本宫是太子妃,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明思瞧见了孙氏眼里的恐惧,随口说道:“我父亲还活着。”
挣扎的孙氏陡然顿住身形,瞬间变成了哑巴,她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人人都知平南公宠爱其嫡长女,这一年来明思受了多少苦,只怕来日要加倍报复在孙家身上。
明思勾了勾嘴角,紧接着说:“皇上已经将孙家满门赐给了我父亲。”
“不……不可能!”孙氏眼角渗出泪来,眼里的恐惧逐渐扩散,她宁愿去死,她也不要落在明思的手中!
“噗嗤——”明思手起簪落,锋利的金簪狠狠地刺入了孙氏的锁骨之下,血腥气散在风中。
“啊——”孙氏疼得高声尖叫,眼泪崩溃而落,“你怎么敢…”
明思冷眼看着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一点点将金簪扎得更深,“我弟妹还那么小,你都容不下,我有什么不敢的。”
别的她都可以不计较,可只要想起岁安差一点被掳走,她的恨意就无比浓郁。
她辛苦养到这么大,乖巧可人的妹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
“疼!不要,你饶过我……”金簪硬生生刺穿皮肉,如凌迟一般,冰凉的利器扎在血肉之中,疼出了孙氏一身冷汗,浑身哆嗦起来。
金簪扎进去了一半,明思拧着金簪头,在其皮肉里转了几圈,硬生生凿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艳红的血汩汩往外冒,还有刮破的碎肉跟着流出,炼狱的刑罚也不过如此。
“啊——”夜半时分,女子的惨叫声传遍了东宫。
明思皱了皱眉,怕吵醒元朔,终于收手,将金簪拔了出来,“舒服吗?”
“你、你这个蛇蝎毒妇……”孙氏有气无力的骂道,若不是被太监抬着,只怕已经瘫软在地上,痛意从锁骨蔓延到四肢百骸,上半身疼到麻木,她却连挣扎都不行,只能硬生生将牙龈咬出血。
明思这副姣好的面容,在她眼里已经成了地狱獠牙恶鬼。
“这只是开胃菜,”明思将金簪上的血抹在她布满冷汗的脸上,化开了一道道滑稽的艳丽,“放心,我不会厚此薄彼,你们孙家人,往后都是平南公府的贱奴,我会好生报答你们。”
“忘恩负义之人,本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明思将金簪插回孙氏的发髻,用帕子擦了擦手,转身时吩咐道:“找太医给她瞧瞧,别死了。”
“是。”等明思走远了,冯忠才抬头,和不远处的蒋陵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惊惧与敬佩。
平常的明良娣待人温和,完全看不出有这般狠辣的性子。
但若一味温和,也实在难担大任,明良娣这番,倒有些像太子殿下。
该温和时温和,该狠辣时也会毫不留情。
明思没有避着人,她也不怕别人知道她心狠手辣,她就是要让人畏惧她,她要趁东宫未进新人之前,彻底站稳脚跟。
但这还远远不够。
明思进了屋,去看了一下元朔,见他睡得安稳,才去洗漱,把一身的血腥气洗净,更换衣物,上了床榻。
往常这个时候,太子已经快起床准备早朝了,她没有丝毫的睡意,遣退左右,从箱笼里拿出太子妃金印。
靠坐在床头,烛火微微晃动,室内温暖,她手里捧着金印出神。
父亲回来了,眼瞧着就要起复,太子妃之位她势在必得,也没什么悬念,可她想要的,却不仅仅如此。
明思垂眸,想起父亲方才所说。
她和太子相差七八岁,并不是最佳的太子妃人选,太子一般弱冠时大婚,她那时才十二三岁,与他并不匹配,若有意于她为太子妃,太子就得等上几年,晚些成婚。
想必他找上父亲的时候,就已经清楚这些,宁愿延后大婚,也要娶她,只是因为西北兵权吗?
若是如此,那后面父亲获罪,兵权旁落,太子为何还要施以援手呢?
要不是太子主动找她,她根本没法得知太子的行踪。
太子是为了她这张脸,还是知道她了解西北,想要那份名单呢?
明思的指腹摩挲着金印上的凤凰纹路,羽尾雕刻得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最初她入宫就是为了保住父亲,保住弟妹,是明晃晃地利用。
太子应当也是利用居多,但在利用之外,对她是否有那么一丝的不同呢?
她或许可以赌一把。
“怎么还没睡?”裴长渊轻手轻脚走进来,还想着别吵醒了她,结果这人还坐在床头,哪里有半点睡意。
明思回过神,仰头看他,“等你呀。”
烛光下,她一双眸子似闪烁着星辰,裴长渊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摸着她的脑袋坐下来,“我又没说会来,你空等做什么,困了就早些睡。”
他忙活一宿,本想在古拙堂睡下,又怕她今夜受惊,还是来了一趟。
也幸好来了一趟。
“我知道你会来的。”明思跪坐在床上,靠过去,依偎进男人的怀中。
这一晚上发生太多事,裴长渊疲惫异常,但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不知不觉就牵动了嘴角,抚着她的长发,“今夜吓着了?”
许久不见她撒娇。
她语调一软,裴长渊的心就跟着软了。
明思摇摇头,鼻端都是男人的气味,“没有,父亲回来了,我高兴。”
“嗯,我也高兴,没有失信于你。”若平南公真的薨了,裴长渊就真的要欠她一辈子了。
裴长渊伸手娶抱她,忽然摸到一个硌人的东西,拿起一看,金光闪闪,是太子妃金印,“你把这
东西拿到床上做什么?”
明思抬起头,从他怀中抽身,把金印递给他,“幸不辱命,今夜东宫无事,万良娣大郡主和文奉仪都好好的。”
裴长渊微眯了眯眼,盯着她瞧,“为何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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