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怂怂的小包
薛含桃说着忿忿不平,慢慢地又生出些委屈,她们就是扎根在乡间的野草啊,出身低微,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可命运总是将她们弄得灰头土脸。
“我有时做梦都想,未来会不会变好,不止我和我的堂姐,还有很多很多和我们相似的人。”
听她诉说,崔伯翀的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只他的手掌缓慢地拍着她的后背。
“会的。”他说,孤苦无依的农女靠着自己的勇敢和坚持赢来了立身之地,她的堂姐也在后宫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很多人获得转机。
明明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也压根没有起伏,但听起来就是令一颗桃子死心塌地的信服。
“嗯!我信世子!”
薛含桃望着他,很快破涕为笑,接着又问让桃核发芽的两种方法是什么。
“其一,将它直接埋在土里,此处就很合适,之后便不再管它,经历过寒冷的冬日,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它自会发芽。其二,砸开它的外壳,把它放在温水中,半个月后它便会发芽。两种方法有利有弊,前一种更简单但等候的时日长,后一种时日更短但更为凶险,因为砸开桃核外壳的时候不小心会将整个桃核毁掉。”
崔伯翀指着花园的一处空地,问她要选择哪一种法子。
“现在快要到春天,一定要经历冬日的话,是不是要等到下一年?”女子犹犹豫豫地开口。
“是。”他点头。
“那,那就将它砸开吧,虽然冒险但我想世子快些看到它发芽。”桃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没有多少挣扎。
崔伯翀的目光轻拂过她的脸,低低笑了一声,有种奇异的温柔。
他从未怀疑,她瘦小的身躯中藏着一种称作执拗的力量。而她选了第二种法子,也说明她并不是怯弱的往后退的菟丝花。
爱人如养花么?他想知道自己会把她最后养成什么模样。
“面具收好,明日随我出门时戴着它。”
“嗯。”
“明日和你的元宵灯会,想明白了吗?”
“……没有。”
闻言,崔世子冷淡地压下眉眼,接着抬脚便走,薛含桃讨好地,迅速地抱住了他的手臂,“我有钱了,给世子买花灯,好不好?”
她的脑子实在是迟钝,想不到元宵灯会究竟有什么玄机,只能可怜兮兮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乞求他的原谅。
“不好。”崔伯翀依旧冷漠无情,对她做出了惩罚,让她把他之前让她记下的官吏勋贵往来复述一遍。
无奈,薛含桃只能耷眉臊眼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回到正房里面,她老老实实地朝着他背诵谁家的女儿嫁了谁家的儿子,谁家和谁家的子侄分别去了何地为官,谁家与谁家又有仇怨,闹到了何种程度。
“青石县的现任县令姓甚名谁?”
在她背到大半的时候,崔世子冷不丁地掀开薄唇,问了她一个问题。
“姓梁,名顺弘。”薛含桃记得很清楚,因为她自己在青石县待过。
“他的夫人出身何处?”崔伯翀又问。
“……我不知道。”薛含桃羞愧地垂下脑袋,她没记住那么多。
“他的夫人是京中礼部侍郎的庶女,而礼部侍郎是蔡存的拥趸,所以,你口中的稽夫子在得罪了蔡党门人后,他的名字即刻被青石县县令以德行有亏的理由除去,致使科举落第。他的父亲与县令争论,受其打压,后来便气绝身亡。”
“你要成为未来的国夫人,天子的姨母,告诉我,当稽韶带着你的名帖找上门的时候,这件事你准备如何帮他?”
崔伯翀居高临下地质问她,薛含桃顿时懵住,她的唇瓣抿了又抿,不知要如何回答。
“……可以报官吗?”最后,她吞吞吐吐给出了自己的法子。
上次被刘金眉暗中指使污蔑为流民抓去,她就是这么做的,向府尹大人报官,后来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但结果证明是有用的。
“官官相护,你说呢?”崔伯翀盯着她,似笑非笑地摇头。
“那,那就把证据和人证带给…给陛下看!”世子不会帮她,薛含桃本来想说宫中的堂姐,但一想堂姐在深宫,所以她想到了陛下。
陛下不是说自己是她的姐夫吗?而且他说的话最有用。狄将军要听他的,世子口中的蔡存应该也不例外。
第63章 “给,都给。”……
公理走不通那便走私情这一条路。
薛含桃误打误撞地领会了这一点,虽然仍不是很明白,但她忙不迭抬眼看他,问可不可以。
崔伯翀的回答是慢悠悠地坐下,不可置否。
他颀长的身躯透出一股散漫的架势,从薛含桃的角度看去,优越的长腿,还有冷白的下颌都让她移不开眼睛。
一直到这个时候,她还是会有难以置信的感觉,原来路边的野草真的陪伴在了一株华美的魏紫身边。
少女目光怔怔地望着他,含着一分痴迷,一分爱慕,还有一分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恍惚。
好不真实,她真的拥有他了吗?即便她可以种出他想要的桃树,变成更为甜美的桃子。
明明此时,她站着,比坐着的他还要高出一些,但薛含桃却忍不住羞窘,慢慢地直起腰,仿佛这样自己就能更有底气。
她的眼神和动作隐晦又小心,以为不会被发现,可是,在她努力将脊背挺直的时候,男人黑沉的眼睛立刻毋庸置疑地锁定住了她。
薛含桃心尖一颤,干巴巴地朝着他笑,和他解释最大的官归德昌帝管,“陛下是天子,呃…只要住进那座宫殿,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所以,向他告状,应该有用。”
他可以统领天下,是因为他住进了那座代表着皇权的宫殿,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奇异地,崔伯翀理解了她的意思,他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问她,“然后呢?见到陛下,你会怎么说?”
“要先跪在地上给陛下磕头,祝他身体安康,陛下让我起身,我就实话实说,请他帮一帮忙。”
她斟酌语句,认真地将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丁点儿的虚假都没有,果真是实话实说。
崔伯翀听的津津有味,突然,他伸出手臂,将口干舌燥的小姑娘拽到了自己的腿上。
“不错。”他又一次地夸奖了她,说她是个有灵性的桃子。
老实有老实的好处,尤其对于多疑的上位者而言,就连她悄悄挺直身体的小动作也更令人信任。
薛含桃乖巧地坐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真实的温度,眼尾晕出一抹红,世子夸她说明她做对了!
“可以给我奖励
吗?“大着胆子,她和他要属于桃子的奖励。
“想知道元宵灯会的玄机?”崔伯翀一针见血,看穿她的心思。
“我只知道丰县的习俗,不懂这里,但我知道世子会告诉我的。”
这是世子的世界,她虽然无法第一时间融进去,但她很快就能镇定下来,因为有他,他会教她扎根。
崔伯翀垂眸,黑沉的瞳孔里面映照着一张充满期待与信赖的小脸,往下细白的脖颈那里还有……他吮出的红痕。
怎么就能这么乖?
他的指腹放在她的唇瓣处缓缓摩挲,由轻到重,俯下身去亲了个肆意。
……薛含桃气喘吁吁,但还是努力迎合。
逐渐变得昏暗的房间内,似有若无地出现绵密的水声。
紧紧相贴,她不必仰望他的同时,也听到他轻佻地说,“这才是给桃子的奖励。”
“可是,元宵节……”
“男女私会,偷情,知道吗?”崔世子高挺的鼻梁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毫无羞耻心地哼笑。
“我们成婚了。”薛含桃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从他的口中听到,讷讷地,无力地反驳。
而且,还是天子赐婚!
闻言,崔伯翀轻嗤,反问了一句,“所以呢?我想要你不给。”
“不是不给,”她红着脸,笨拙地解释,他们合乎礼法,“世子说的明明是,是…夫妻相会,没有成婚或者和别人才叫私会偷情。”
十六岁就得中状元的崔世子当然知道,可他是故意的啊,看见她羞涩难当的模样,心情便十分愉悦。
“给不给?”他又轻描淡写地用食指勾她,弄她,向她要一个回答。
这是属于男人的恶劣习性,肆无忌惮地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
不再是死气沉沉的,不再是阴郁冰冷的,也不再是完美无瑕的,这是受伤之前真实的崔伯翀。
大多时候仍是一个朗月清风的君子,可面对自己喜欢的,珍爱的,只想放肆地把玩,欺负她,享受她的面红耳赤与手足无措。
“别弄了…给,都给。”老实的乡下姑娘敌不过他频出的手段,没多会儿就开口求饶,嘴中含含糊糊地承认他们明日要去私会,要去偷情。
崔伯翀过足了瘾,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房间里面一直响着他低沉悦耳的笑声,以及后来一句轻不可闻的话。
“不止你,我也是第一次去赏花灯。”
与她一起,体会人间的喧闹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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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薛含桃征求了崔世子的同意后,带着果儿一起出了门。
和崔世子赏花灯要等到傍晚,她却准备先进宫一趟,将小皇子的花灯送过去。而果儿离宫半年,也想去探望自己从前的姐妹,顺便打听些消息,免得再出现高画师那等令她难堪的旧友。
坐在马车里面的薛含桃穿一件云锦凤尾袄裙,头上簪着堂姐之前插在她发间的鸾凤金钗,手中提着一盏老虎模样的花灯,惹得果儿不停地看她。
“我脸上有什么吗?”留意到果儿的目光,少女悄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她已经在世子弄出的痕迹上涂过药膏了,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娘子,”果儿犹豫再三,表示自己不是在拍马屁,“我怎么觉得今天的你又比之前好看一些?”
果儿的话直白没有掩饰,闻言,薛含桃默默地叹口气,告诉她出门前的眉毛和口脂都是世子帮着弄的。
“除了阿姐送给我的金钗,衣服、玉环、还有珠链全是世子选的。有很多,真美丽呀。”她和果儿说起崔世子从库房挑选了整整一匣子的首饰给她,“每一种他先搭配好,然后又让我穿他选的衣服。”
薛含桃其实觉得有些麻烦,但当着崔世子的面她不敢提,老老实实地照着做,“世子说,如果我不用,它们会藏在库房里面生灰,过些时日变得暗沉无光,还不如扔掉。”
“太浪费了!”为了不让这么多漂亮珍贵的首饰被扔掉,她决定每日至少戴个一两件。
“娘子,这样的话之前我也说过,您却只听世子一个人的!”果儿一听,立刻坐不住了,之前刚到娘子身边的时候她劝过娘子多少次啊,结果娘子根本不听她的话,固执地穿细布裙,系红头绳。
现在可好,全成了世子的功劳。
“是吗?嗯,果儿姐姐说的也对。”薛含桃不好意思地抿起嘴唇,赶紧转移话题,嘱咐果儿千万记得在宫门处等她。
果儿答应下来,两人很快在宫门处分道扬镳。
柔仪殿的胡茵儿亲自来接人,不出意外,当看到又是半月未见的薛含桃,她露出了惊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