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都好。”裴珩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着她的头,“这字可都是你写的?”
她“嗯”了一声,“她们口述,我负责写。”
一旁的淡烟与轻云默默低下头去。
两人憋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憋出上头的内容,好在姑爷并未拆穿,而是夸赞,“字写得极好。”
纾妍闻言楞了一下。
那年夏天,哥哥将她写的诗拿去给老狐狸看。老狐狸批判过她的字没有风骨,还送了一副王羲之的字帖给她,她爹非要压着她练习书法。
她一向贪玩,哪里坐得住,哭闹许久,阿爹才作罢。
他如今竟然夸她字好……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睫。
那年夏天拿来看湖水的波光潋滟的眼眸此刻正望着她。
四目相对,纾妍的脸不可抑制地红了,立刻坐直身体,抬起雪白的下巴,一脸傲慢地睨他一眼,“我的字自然是好的。”
裴珩抬手抚摸着她的头,“不如我们明天先去戏园子听戏,如何?”
纾妍还没去戏园子听过戏呢,闻言立刻点点头,又将去宝华寺祈福一事说与他听。
裴珩沉默片刻,道:“你若不愿意,不必委屈自己。
纾妍不觉得委屈,“我去求求菩萨,兴许菩萨心情一好,就治好我的病,这样我就能够早些回家,大人也少了个麻烦。”
他道:“你是我的妻子,并不是麻烦。”
她出声反驳,“是前妻!”
他不置可否,翻看着手中的手札。
这会儿正是晚饭时分,外头又飘起细密的雨丝。
淡烟见状,笑道:“这是老天爷留客呢,不如姑爷留下来用晚饭。”顿了顿,又道:“小姐自打醒来后每到吃饭时就要想家,都不曾好好用过饭。”
纾妍没想到她竟然向老狐狸告小状,“我哪里不好好吃饭。”
淡烟道:“小姐前天牙疼,一整日就吃了一碗饭,一碗牛乳羹,昨儿晌午嫌天热,连一碗饭都没用,只吃了不少的果子。今儿也只吃了一碗燕窝粥。”
她如数家珍一般将自家小姐不肯好好用饭的次数说出来,裴珩听得眉头紧蹙,“怎日日吃这样少?”
未等纾妍说话,他命淡烟去弄些清淡一些的小菜。
淡烟立刻去办。
纾妍见他如今都使唤起自己的人来,轻哼一声。
他早已经习惯她的小性,也不恼,问道:“今日牙可还疼?”
纾妍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左脸颊。虽不似那日那般疼痛,但仍是有些不适。
他挨着她坐下,伸手拢住她的下巴,“张嘴我瞧瞧。”
已经被他服侍惯了的纾妍张开嘴巴。
他仔细查看一遍,道:“牙尖还在。”说完收回手。
她迟疑,“大人不替我磨一磨?”
裴珩闻言,眸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喉结滚了一滚,“你想?”
她诚实地点点头,“上回磨过后好像没那么疼了。”
裴珩起身用澡豆净了手回来,取下大拇指的白玉扳指放到紫檀木矮几上,微凉的指骨拢住她雪白的下巴。
还未动手,她忽然好奇地问:“我们那回是在做什么?”
她说的是她想起的那回。
裴珩闻言,心里一紧,不自觉地收紧指骨。
一向娇气的女子吃痛,抱怨,“大人弄疼我了!”
回过神来的裴珩见她眼睛湿润,便知定是疼极,勾起她的下巴,“哪儿弄疼了,我瞧瞧。”
她犹豫片刻后伸出粉嫩的舌尖来。
裴珩盯着那截舌尖,喉结滚了又滚,伸出指腹替她揉了揉。
她猫似的哼了一声,缩回舌头,捂着唇不肯再叫他碰。
裴珩重新挨着她坐下,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干净手指:“外头骗子多,莫要轻信旁人的话,尤其磨牙这种事,更不能让人帮你做。”
纾妍不明白他为何好端端说起这样的话来,十分地不以为然,“将来我归家后牙疼了,难不成还要写信给大人?”
他道:“即便和离,你在帝都,若要寻我也方便得很。”
她惊诧,“这是何意?大人不是说送我归家?”
裴珩道:“兴许岳丈将来也会来帝都,咱们总会见面。”
纾妍见他一口一个“岳丈”倒是叫得极亲热,提醒他,“我爹其实也就比大人大十二三岁。”
话音刚落,他斜睨她一眼。
纾妍小声嘟哝,“我爹才不会来帝都。”
他不置可否,“总之,即使和离,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帮。”
纾妍却并不这样认为,认真告诉他,“既是和离,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难不成还要亲亲热热做朋友不成?就算大人愿意,我未必愿意。就算我愿意,我将来的夫君未必愿意。”
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未接她的话,重新将那枚扳指戴回手上,指骨捏得咯吱作响。
纾妍觑了他数眼,总觉得他突然之间变得很奇怪。
不过老狐狸一向如此,她也没放在心上。
这时淡烟与轻云拎着食盒入内,多时的功夫,两碗梗米饭,几碟子清淡的小菜摆上桌。
闻着饭香,纾妍也感到有些饿,于是主动坐到桌前。
裴珩在她身旁坐下。
淡烟一脸欣喜,“小姐有人陪,果然胃口好了许多。”
纾妍见老狐狸正盯着自己瞧,立刻道:“我只不过是饿坏了,才不是因他的缘故。”
裴珩顺着她说道:“确实如此。”
他又学她爹哄人!
她又恶狠狠地吃了一大口饭。
淡烟与轻云见状,捂着嘴偷偷笑。
姑爷总有法子让小姐听话,简直比老爷夫人他们还要厉害。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陪着一同用饭没那么闷,纾妍吃了满满一碗饭。
裴珩也较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他又哄着纾妍把药吃了方起身告辞。临走前,嘱咐,“夜里若是身子不适,命人来听雨堂寻我。”
他虽未明说,但纾妍却听懂他的言外之音,咬着唇不作声,耳珠却红得滴血。
她如今清醒得很,才不会求他解毒!
待裴珩走远,淡烟这时上前,“小姐现在可要沐浴?”
她点点头。
沐浴时,经过热水浸泡,她身上某些部位又开始火辣辣地不舒服。
她越想昨夜的事情身子越热,仿佛热毒真的又开始发作。
一旁的轻云见自家小姐的脸红得厉害,喘息也微微有些急促,迟疑,“小姐可是热毒发作?”
“没有的事儿!”面红耳赤的纾妍否认,“水太热了!”说着站起身。
水珠顺着她洁白细腻的肌肤滚落。
轻云拿巾子替她擦干净身子,又照旧用玫瑰香膏在她全身上下涂抹一遍。
这玫瑰香膏是姨母闲来无事自制的,打小拿来给她润泽肌肤,养得她全身上下肌肤如羊脂白玉一般细腻柔滑,让人爱不释手。
直到香膏被全部吸收,轻云才帮她穿上寝衣。
纾妍躺在床上没一会儿,昨夜那种万蚁钻心的滋味又来了,她躺在凉簟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由地伸手去摸,心里羞耻地想到,怎自己碰那儿怎与老狐狸碰完全不同的感受……
大抵是他手指生得比她粗糙的缘故……
守夜的淡烟听到动静有些不对,“小姐可是热毒又发作?不如我去请姑爷?”
“不要!”帐中的女子拦住她,声音细柔,“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淡烟只好作罢。
好在纾妍发作的不是那么厉害,夹着锦被在凉簟上翻滚了个把时辰,终于沉沉睡去。
她睁开眼睛时快要到巳时,守在一旁的淡烟忙上前服侍她起床。
淡烟见她浑身粉汗淋漓,雪白的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粉色,肌肤水润得倒像是被露水湿润过的桃花,格外妩媚娇艳,就是人慵懒得很,像是随时随地能睡着,不免担忧,“实在不行,让姑爷解了热毒再出门去听戏。”
纾妍一听到“解热毒”三个字,有些羞恼,“都说我无事,难道离了他还不成?”
淡烟知晓她害羞,只好作罢,备水替她盥洗沐浴。
纾妍沐浴过后,精神好些,用罢朝食后,挑选出门要穿的新衣裳。
挑来挑去,每一件都十分合她的心意,着实有些难选。
最后没法子,她闭着眼睛随意指了一套。
挑中的是一套鹅黄色衣裙,上头用金线绣了蝴蝶,很是别致。
梳妆时,纾妍不爱戴首饰,只让淡烟用了两条同色系的发带做点缀,又只在眼角与唇上点了两抹胭脂,饶是如此,整个人娇嫩得如同枝头开得最鲜艳夺目的花朵。
自家小姐已经几年没有这般装扮过自己,一旁的淡烟与轻云眼睛都看直了。
纾妍却对额头的那一道伤疤有些不满,但又懒得描画。
她刚装扮好,书墨这时过来,说是自家公子已经在府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