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继母 第28章

作者:赵朝朝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睡意朦胧中,她恍惚听见有人在喊她,似有甚无比着急之事。崔冬梅迷迷瞪瞪睁眼。

  “娘娘,太后不好了。陛下已经起来了。”

  “什么?”崔冬梅糊涂。

  “别吵,让她睡吧,我去看也是一样。”杨恭的话,不知从何处传来。

  崔冬梅真想继续蒙头大睡,可适才的话,像是有谁不好了?

  “谁不好了?”

  “太后,宁安殿叫了太医。”

  崔冬梅一个激灵起身,“快快快,更衣更衣。”

  匆匆忙忙之间,崔冬梅一股脑将这些时日之事,连带着从前和太后的约定,一齐告知陛下。话说那日立政殿不好,消息传到崔冬梅口中,再由她吩咐隐瞒不欲太后知晓,已然迟了不少。事后,崔冬梅亲自前往宁安殿请罪,说都是自己的错,不该如此。

  然而,太后却似了却心事一般,笑得开怀,说陛下从前是一头倔驴,不愿意的事儿,谁来强迫也没有用。他愿意喝,补坏了也愿意,那是他自己向着你。若是旁人,你看他如何收拾。

  彼时,崔冬梅听得满眼酸楚。她知道,太后口中的旁人,说的是她自己。

  母子仇怨,她答应帮助太后,但无能为力。食言而肥,着实不该。

  而今再闻宁安殿传太医,崔冬梅思索着将一切告知。

  愿意不愿意,原谅不原谅,非她所能左右。二哥哥若是愿意抛却往事,那最好不过。二哥哥若是不愿,食言而肥的后果,她崔冬梅自己承担。

  入到宁安殿,里里外外宫娥跪了一地。崔冬梅暗道不好,看向陛下背影,见他甚异常也无,不禁揪心,无声朝他靠过去,一齐转过屏风。

  卧榻上的太后,饶是崔冬梅日日得见,也不免惊呼,她一瞬间老得可怕。

  她皱巴巴的面皮,耷拉在眉骨之上,眼角些许皱纹更显疲累沧桑。抹额宽大,其上繁复绣文,是这卧榻之上唯一一抹亮色。

  崔冬梅情不自禁出声,“太后。”

  太后虚弱一笑,“崔二,你哭什么,人总有一死,不是今日便是明日。繁华富贵,到头来也都是去见阎王。”

  话说得豁达,可崔冬梅知道她心中仍有念想,仍有遗憾。太后说话间的眼神,一直盯着陛下,小心翼翼却又光明正大。

  崔冬梅:“太后想必有话和陛下说,我还是出去为好。”

  太后:“别走,你也一道听一听。”指了指伺候一旁的老嬷嬷,令她搬来两个小圆凳。

  太后拉着崔冬梅的手,要让她坐到跟前来,而陛下反倒是隔得远了些。

  太后虚弱一笑,“别搭理他。适才太医也说了,我还有几日,今儿个我就想和你说说话……陛下小时候啊,大抵三四岁上下那会儿,最是调皮捣蛋。家中院子宽敞,他随乳母居住小浪屿,那是个三面环水的地儿。

  时常听大姐儿说起,二弟今儿翻了几个跟头,耍了几次红缨枪。某日,像是个夏日,乳母来报,说他一人,连师傅也不要,嚷嚷着要去游水。我命人打他一顿,让他珍惜自己一条命。他是个倔驴,梗着脖子不点头,非说自己是贱命一条,阎王爷不收。”

  太后泪流满面。

  “说他自己阎王爷也不收,定然是天上神仙下凡渡劫来着。”

  太后拉着崔冬梅的手,像是想到不堪往事不断用力,要和往事断绝干系。

  “二郎,阎王爷也不收的二郎,就这么满是鲜血地回来,回来……我分明瞧见他回来了的,可等我再去看他,他不见了。不见了,崔二,你知道么,他不见了。”

  太后像是已然不清醒。

  “我找啊找,派出去好些人找。天寒地冻,冰雪千里,二郎就是不见了。他不见了,崔二,我记得二郎和你父极为要好,家书中可有二郎的消息。你父亲说过什么不曾……还有,还有,二郎时常给你们两姐妹买东西,小糖人,小风筝,你见过他没,他还给你送东西没。”

  崔二泪流满面,看向陛下,他亦是泪珠滚滚。

  “他喜欢和你们兄妹几个一块儿玩,你下次见着他,替我问问他,他胸口的伤,好了不曾,还痛不痛,还流血没。他爹娘等他回家,小浪屿给他收拾出来了,和从前一样,半点儿没变。他喜欢的红缨枪、小木马、昆仑奴面具都在,收拾得好好的。你让他回来,不,他要是不喜欢,也不用回来。不愿意,不用回来也罢。

  你若是再见到他,回头悄悄给我个信儿,告诉我他好不好,长高了没有,长胖了没有。我准备了黄冷团子的方子,二郎小时候爱吃,你回去的时候带上。等二郎回来,做给他吃。还有,”

  太后看向老嬷嬷,慌慌张张问话,“你个老婆子,杵着干什么,快去将方子拿来,让崔二捎回去。再有,二郎小时候喜欢吃什么,一并带上。多多地带着,宁可多了,也不要少了。二郎从小身量高挑,比旁人吃的多些。”

  老嬷嬷低头抹泪,装模作样拿方子而去。

  断断续续中,太后只记得陛下小时候住在小浪屿,三四岁上爱吃的点心,以及那年雪夜,重伤的陛下一去不返。

  旁的,她什么也记不得。

  当然,她更不记得崔二已然成亲,还是她口中二郎的妻子。

  在太后的胡言乱语中,崔冬梅和陛下一直守到第二日清晨。晨光微熹,太后终于睡去,他们二人出来,问了太医病症如何,太医只说就这几日。今晨罢朝,崔冬梅陪着杨恭,立在宁安殿的台基上吹风。

  日升日落,潮起潮落,宁安殿的风,越发大了。倒春寒,终究是要来了。

  “陛下,天冷了。”

  杨恭负手而立,半晌不说话。

  崔冬梅从李申手中接过披风,替他穿上。他低头之际,崔冬梅瞧见他眼眶四周黑得厉害,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因杨恭身量颀长,崔冬梅够不着,“你下来些。”杨恭顺从,这才使得崔冬梅能替他系上披风。

  靠得近了,他面颊两侧青色胡渣,愈加显眼。

  崔冬梅不忍,“太后不记得你那日的话了,想来她真的不记得了。”

  杨恭双眸布满泪珠,晶莹剔透的水迹,于眼眶打转。突然他像是觉得这般模样不妥,牵强一笑,半偏头不使人瞧见。

  小娘子心疼,伸手将他面颊转回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二哥哥,都过去了。这几日我们好好守着。”

  他眼眶中的泪珠,瞬间凝集,一片片朝下滑落。

  “哭什么哭,你长那么高,我都不能给你拭泪。”

第34章 丧仪

  四月初六, 太后薨逝。

  最末那几日,她只记得崔冬梅和一直陪伴自己左右的老嬷嬷,连以往时常念叨的成王也不记得。絮絮叨叨, 说着要派人将陛下找回来,给他做衣裳,给他做点心。皇城众人, 以及开府建衙的几位王爷, 日日相伴, 半点不敢离开。

  到得太后拉着崔冬梅的手, 有出气没进气的最后一刻,外头等候多日的小黄门送讣闻,皇城旁千佛寺敲钟, 城外黄天观诵经。另有全真道士, 打上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百余众高僧,做上三十九日水陆道场。

  停灵哭丧,孝子贤孙, 男女分列,内外命妇, 诸班朝臣。

  哭丧第十日, 前朝急事来报, 杨恭粗布麻衣去立政殿见朝臣, 留崔冬梅领众跪地哭丧。念女眷不少, 更有年长者, 崔冬梅命半个时辰一歇, 时刻准备参汤、热茶等。

  午膳前后, 太子侧妃郭氏突然昏倒, 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太医前来查看,说是有孕一月。如此这般,自然不能再跪地哭丧,当即让其回宜春殿,好生养着,子嗣为大。

  眼见宫婢簇拥郭氏走开,崔冬梅一时想到早已离开的陛下,许久不曾回来,也不知立政殿是何境况。她面上的焦急,一点也藏不住。不停看向立政殿的方向。

  太子妃跪在崔冬梅身后,见状说道:“娘娘若是信得过,儿臣在这里替娘娘守着。”

  崔冬梅回头看来,太子妃和太子一左一右,二人精气神尚可。

  “你守着片刻,我去去就来。”像是不放心多说上几句,“太子妃,郭氏胎相,也不知跪了这几日可有不妥,过几个时辰,你再派人去看看。东宫药局虽有人伺候,可现如今忙碌,恐有照顾不周,你多上点心。”

  扭头看向太子,一脸嫌恶继续,“太后薨逝,你父亲神思不再,这等时候不论前朝还是后宫,你多注意,储君之责,切莫忘却。”

  说到最后,嫌弃更深,颇有几分若是还有旁的皇子,绝不使唤太子做事的模样。

  太子和太子妃应承下来,看着崔冬梅远去。

  守了太后几日,又哭丧守灵,调停诸多事务,小娘子本就不甚丰盈的身姿,如今略显羸弱。从蒲团上起身之际,双膝晃动,身躯微颤。素服在身,麻绳束腰,窈窕曼妙。尤其是那起身之后的瞬间回眸,眼角带泪,莹莹光亮。

  美人俏,三分孝。

  留守原地的太子看得晃神,久久不能自主。

  “殿下,皇祖母灵前,安心跪着才是。”

  太子妃的话令杨琮瞬间回神,收回眼神,自责朝棺椁看看,而后低声道:“胡言乱语!”

  刘三娘嗤笑,“是真是假,我说了不算,殿下的心,已经告诉殿下。”

  被人戳破的窘迫涌上心头,杨琮忍不住,“女子乖顺,才是正理。”

  刘三娘讥讽,“你自己信么?郭氏若是乖顺,你会喜欢?!”扭头虔诚看向香炉,“而今要做的,是为天下表率。殿下可知!”

  此言一出,偌大的灵堂,更显空旷寂寥,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股鬼风,撩起火盆中点点碎屑,跳跃着升腾至半空,起起伏伏。待风过境,又落回原处,仍是灰烬。

  ……

  话说离开的崔冬梅,还未入到立政殿,就见李申跟前的小子,急忙忙而来,“娘娘,陛下犯了旧疾,有些不好。”

  崔冬梅定在原地,“你说什么?!”

  她的问话,无需人应答,提着裙摆一溜烟跑到立政殿。目下杨恭面色尚可,然右臂不受控制颤抖,颤巍巍提笔,点朱砂,落笔。即便如此,翘头案前,三五朝臣依旧禀告政务。

  小子的解释还未说完,崔冬梅便见如此场景,倒吸一口凉气,扶着门框站定。

  旁人口中的陛下,高高在上,杀伐果断,从无败绩,是神明,是国之柱石。他不会累,不会疼,不会有任何不好,他只能熬干自己,照亮大邺前行道路。

  可是,他是个人,他是个从小就不被家人喜爱的孩子。于他而言,哪怕一点点的温暖,也足以明亮前半生的黑暗。

  崔冬梅不理会众人神色言语,一径走到独属于陛下的高台。

  拿过他手中狼毫,点上朱砂。

  “我替你写。”

  寂静无声,杨恭看向崔冬梅不说话,跟前几个大人神色变幻也不说话。

  崔冬梅知道他们想什么,“前朝便有二圣临朝,怎么,我不能么?此前论到何处,接着说。”她整个人被杨恭轻轻一拉,顺势坐在龙椅之上。坐得稳当,一点子害怕惊恐也无。

  甚者,毫不掩饰看向几位大人,“怎的不说话了,我想,还是宣左相入殿说说才行。”

  终于,他们或是见杨恭并不阻拦,反而很是纵容,将此前议论之事呼伦吞说了说。西北戎狄继去岁冬日南下之后,今春也不太平,勾连营山以北方旭、赤东等,高举大旗犯我大邺。

  这事儿,崔冬梅知道一些。

  此前父兄来信提过到。是以,无需杨恭提点,一径问了西北诸将,粮秣军需等,扭头问杨恭,“宣上国柱策应可好?”

  西北诸将,归上国柱长子邱阳统领,命上国柱于姚关一带构筑第二防线,再好不过。

  杨恭点头,“你写。这信去到邱阳手上便可。”

  崔冬梅依着自己的想法写就,给杨恭看看,又在他指点下,另外添上几条。如此这般,计定。至于这信到邱阳手上之后,是何境况,且略去不提。无他,只因早有中书令、史官等人,将今日记录在册封存,传阅各部。

  处理好政务,崔冬梅命早已等候在外的太医看诊。太医别无他话,只说静养,多年顽疾,想要治愈,委实艰难。使人好生伺候陛下,再有人打搅遣人告知她一声。

  太后丧仪繁重,她又是头次主持,一来二去,一点子空闲也没有,只能多加派人手照看立政殿。甚至,还命太子妃帮衬着办了几件差事。直至送太后上邙山和先帝合葬,才算告一段落。

  皇家守孝,不同坊间,帝王不过是一月之期,皇子皇孙,也不过是一年之期。

  除服那日,再见陛下,崔冬梅将他细细打量。这人,像是又瘦了些,红色常服在身,略显宽大,那束腰所用革带,挂与不挂无甚区别。顺着透风常服看去,软脚幞头下,面色灰白,凄凄惨惨。

  崔冬梅飞奔过去,拉着他衣袖,“你这几日,是不是没好好用膳?我多次使人去照看你,你将我的话听进去了没?还有,我让小厨房备了好多你爱吃的素斋,你吃过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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