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文官,要穿襕袍皂靴。

  还有慈和的母亲。

  英武高颀的兄长。

  秀丽顽皮的姐姐。

  缨徽将各自面容、神态描绘得极细致。

  经高兆容妙笔勾勒。

  转瞬宛若新生。

  最末,缨徽指了指那兄长身边的位置。

  恳求:“请娘子把我画在这里。”

  语带轻咽。

  高兆容抬头,才发现她竟哭了。

  “你这是做什么?”高兆容蹙眉。

  她自幼与双亲阴阳相隔。

  姐姐走后,暗中扶持李崇润。

  他是个经摔打的郎君。

  高兆容习惯对他棍棒下严厉教导。

  却不知如何与这种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相处。

  更不会哄她。

  高兆容兀自烦闷。

  缨徽胡乱抹了几下脸,将泪挟干净。

  哽咽道:“求娘子继续画。”

  高兆容只得再仔细瞧瞧她的眉眼。

  闷声问:“要我画你哭的模样吗?”

  缨徽摇头。

  “那还不笑一笑。”

  依旧硬邦邦的。

  缨徽只得勉强勾了勾唇。

  高兆容画工臻于化境。

  寥寥数笔勾出轮廓,细致填色。

  约莫半个时辰,整张画落成。

  缨徽珍重地捧起来。

  放在窗台前晾干。

  生怕旁人抢走似的。

  缨徽就站在窗台前,紧紧盯着那画。

  高兆容不期这小妖精竟是个傻的。

  百般整治人的手段使不出来,心里堵得慌。

  没好气道:“我给姑娘再画一张单独的吧。”

  她想,这一幅定要细细勾勒。

  拖个十天半月,幽州城内差不多就该尘埃落定了。

  谁知缨徽摇了摇头:“今日劳烦娘子了,明日再画吧。谢谢娘子妙笔,画得很像,心意奉上,敬请笑纳。”

  话音将落。

  白蕊从抽屉里取出一小包银锞子,奉给高兆容。

  高兆容腹诽还不是拿李崇润那浑小子的钱。

  赌气似的收进袖中,抬腿要走。

  缨徽似是不经意地吩咐:“城中乱,让白蕊送娘子回去吧。”

  “不用。”

  高兆容随口推拒。

  缨徽转过身看她。

  郑重道:“不,还是要送一送,不然显得我不识礼数。”

  这会子倒是拿出侯女的腔调了。

  高兆容懒得废话。

  转身离去。

  白蕊紧紧跟上。

  高娘子做为丹青圣手。

  在城中算是有些名望。

  平素出行少不得双乘马车,三两小厮跟着。

  白蕊跟在马车后。

  一路四下张望。

  将高兆容送回宅邸。

  只略略客套几句,忙不迭往回赶。

  到如今。

  高兆容才品出些味儿来。

  她不动声色,暗中派人跟着。

  不出一个时辰,跟踪的人回来。

  说那小侍女在城中绕来绕去。

  进了一家药铺。

  借口家中主人少眠,封了些安神药回去。

  高兆容面露鄙夷。

  李崇润那小子当初还与她嘴硬:“不过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我玩玩罢了。”

  谁知到头来他才是被玩的那一个。

  高兆容不欲点破。

  捂不热的女人,趁早丢了才好。

  更何况这般倾国色。

  天生就是个祸水。

  往后几日。

  高兆容依约去庄子给缨徽做画。

  白蕊仍旧送她。

  回来时总要买些安神药。

  幽州城中风云渐起。

  据说定州事变后,幸存的谢家军逃入幽州。

  檀侯派人搜捕。

  更向幽州都督李崇清下了死令。

  务要将逃出来的谢世渊活捉送到檀州。

  谢今身为定州刺史,平素与檀侯积怨颇深。

  如今他倒台。

  同为西京派来的将领、王鸳宁的兄长处境就变得十分尴尬。

  所以才千方百计想与幽州联姻。

  高兆容与缨徽相处了几日,发现她并没什么坏心思。

  只是脾气乖张了些。

  要不就沉默出神,要不就莫名其妙发脾气。

  两人时常因为画作上襦裙和花朵的颜色而争吵。

  高兆容存心报复,在有一日说起定州时。

  故意吓唬缨徽:“那定州刺史一家可惨了。檀侯心狠手辣,将谢今枭首城门,亲手勒死谢夫人,摔死了他们的两个小孙儿,那谢家少夫人和已经出嫁的小姐怕受辱,各自投缳。谢家也就跑出来个谢世渊,领着几百残军跑来幽州。说是离开定州时谢世渊指天发誓,定要取檀侯首级报仇。”

  缨徽紧紧握住茶瓯。

  用力过甚,整个人都在颤抖。

  红珠惊呼:“姑娘,烫。”

  才如梦初醒。

  她木然低头看去。

  掌心果然被烫得通红。

  竟没觉出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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