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缨徽一刹清醒,瞠目:“要我?要我干什么?”

  李崇润怒极反笑:“你说呢?要你回去当祖宗,天天供着你?”

  寝阁里几息静谧。

  缨徽烦躁地挠了挠头。

  顶着蓬乱的青丝瞥向李崇润:“你朝我撒什么火?又不是我要跟他。”

  这些男人张口闭口要这个、要那个。

  仿佛讨要的对象只是个物件,而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真是讽刺。

  缨徽愈加愤懑。

  站在螺钿床上,恶狠狠问李崇润:“你答应了?”

  李崇润冷声说:“你想得美,你这辈子只能在我身边,别的男人想都不要想。”

  缨徽舒了口气,盘腿坐下。

  抚平胸膛蹿用的火气,又想起什么:“那……”

  “我打了他。”

  李崇润斜靠在床围上,漂亮幽暗的凤眸里有邪恶的光,“狠狠地打。”

  缨徽有些犯嘀咕:“薛昀是镇北将军的儿子,你这样……”

  李崇润不屑:“一个朝廷派来镇守潼关的三品将军的儿子,能耐我何?敢觊觎我李崇润的女人,我没将他打死,已是天大的仁慈了。”

  他脱了外袍,大咧咧坐在床上。

  抚摸缨徽的面颊,似笑非笑地问:“真没与他私相授受?那日宴请孟天郊,我被四哥派了差事,没在你身边,你同他见了面,也说了话吧?”

  这疑神疑鬼的劲儿。

  缨徽瞪他:“说了,如何?”

  “说了什么?”

  李崇润手劲加重,将她的脸捏得变形。

  偏笑得春光灿烂,问得和风细气。

  缨徽哼哼了两声。

  霍得上来气,扑上去捶打他。

  自然不是对手。

  三两下被摁倒。

  李崇润反剪她的手腕,腾出一只手慢悠悠理顺她的头发。

  骨节匀亭的修长手指,自绸缎般的黑发划过。

  缨徽挣扎着低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一个登徒子跑到你面前胡说八道几句,就跑来质问我!”

  “那你说,你是什么人?”

  李崇润反问。

  话音中几分不经意的轻慢。

  缨徽怔愣片刻,突然谢了气。

  被人莫名其妙泼一盆子脏水。

  还得上赶子自证清白。

  她把头埋进粟心软枕里,一声不再吭。

  李崇润满心疑窦,阴晴不定地盯着她的脑后。

  这样一个玲珑美艳的尤物,合该被人惦记。

  只有折断羽翼,锁在床上,才能令他彻底放心。

  他被这个念头骇住,禁锢缨徽的手颤了颤。

  忙驱散掉这些危险的念头。

  暂且不顾旧怨,把缨徽扶了起来。

  这才注意到,她双目亮晶晶的,脸颊还有泪痕。

  李崇润舔舐她的脸,叹息:“哭什么?我又没将你怎么样。”

  缨徽任由他动作,缄默不语。

  吻了一会儿,李崇润搂住她。

  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嗟叹:“我总是怕你跑了。我有种预感,你还是会把我抛下。”

  缨徽闭上眼。

  她瘦了许多。

  李崇润能感觉出来,纤腰不盈一握,身子薄纸片似的。

  究竟伊人为谁憔悴,玉减香消至此。

  他不敢再胡思乱想。

  两人安静待了一会儿,李崇润道:“你不是嫌闷吗?阿玮过几日出殡,要去都督府服丧,我带着你罢。”

  这是变相的补偿了。

  时至今日,李崇润再不是从前那个为哄缨徽,而时不时耍赖,说着“我错了,原谅我吧,阿姐”的七郎了。

  即便他真错了,缨徽也只能受着。

  并且给台阶就要下。

  她换了二目鱼纱罗裙,戴珍珠小瓤飘花冠。

  薄施粉黛,打扮得素净。

  临出门时,李崇润突然注意到白蕊和红珠没跟着。

  缨徽身边换了两个眼生的侍女。

  他随口问了句。

  缨徽捏紧袖沿,竭力镇定:“是鸳宁送我的两个幻术师,我瞧她们模样好,人也伶俐,想带在身边。”

  “幻术师。”

  李崇润打量她们,“那便是有功夫在身的。”

  缨徽低下头,“若是你不放心,就撵走她们吧。”

  李崇润盯着她看了一阵儿,缓缓笑说:“我若是连你都看不住,还能做什么。”

  他不再赘言,大步流星上了马车。

  缨徽愣了片刻,立即跟上。

  马车辘辘行驶,两人一路无言。

  快到都督府时,李崇润挑起羽帘。

  看向窗外的重檐飞角,状若不经意地说:“我给静安侯写了一封信,求他将你改适我。”

  薛昀之举给他提了醒。

  继续这般不清不楚,没名没份,总会招来狂蜂乱蝶。

  不如彻底过了明路,省得人惦记。

  缨徽抬眸看他,唇角僵硬的弯了弯。

  李崇润捏她的嘴,“笑得太假了。”便不再言语。

  本来就

  是知会,而非商量。

  都督府飘出来的哀乐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沉死寂。

  登门吊唁的人并不多。

  陈大娘子哀恸至极,晕厥了过去。

  只剩下沈太夫人苦撑着,坐在棺椁前捻动佛珠。

  她等着李崇润奉完清香,道:“七郎,你到我跟前来,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李崇润只得让缨徽去厢房等她。

  嘱咐她不许乱跑。

  缨徽乖乖应下。

  走到回廊,朝那两个幻术师使眼色。

  一双纤影儿,刹那间消失在亭台楼阁间。

  她转身要去休息,迎面却来了个人。

  六郎李崇沣胖了一些。

  原本细小的眼睛几乎嵌进了肉里。

  横飞的肥肉没增添憨态,反而让他显得更猥琐阴气。

  他喊了句“韦妹妹”。

  缨徽不好当没听见,只有过去招呼。

  李崇沣打趣:“七郎真是厉害,咱们明明一块儿长大,偏他有本事背着大哥勾取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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