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倒成了瓷娃娃,碰都碰不得了。”

  李崇润揶揄。

  缨徽抚着胸口,深吸几口气。

  气若游丝:“七郎待我一点儿也不温柔。”

  她寝衣上遍布褶皱。

  衣襟上丝绦半解,露出优美圆润的颈线。

  几绺发丝垂下来,轻搔着李崇润的脸。

  眼神朦胧,嘴唇微张。

  有种清澈的诱惑。

  李崇润忍不住又凑了上去。

  缨徽抵住他,哀求:“容我缓缓吧。”

  她头晕,靠在李崇润怀里。

  像胸前压了个块垒,闷滞而难以纾解。

  李崇润环住她,安静许久。

  待怀中人的喘息稍稍轻松些,才说:“阿翁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寄予厚望,难免严苛。那是对我,你不要往心里去。”

  缨徽倒觉得那个老头儿有些可爱。

  大约是见多了口蜜腹剑的人,偏爱耿直的。

  这些又有什么重要呢?

  很快李崇润身边的一切都再与她无关系了。

  想起这个,她感到十分轻松,不禁勾唇微笑。

  李崇润一直密切关注她的情绪。

  见她终于展颜,不由心旌荡漾,附下亲吻。

  缨徽本能推拒,却被李崇润握住双手。

  他凑到她耳边:“总是拒绝我,要造反不成。”

  捏住她的手加劲儿。

  她吃痛地呲牙。

  李崇润才松开,转而去扯她的衣带。

  初夏的夜凤平雨息,衬得蝉鸣更加清晰。

  折腾到后半夜,李崇润才在缨徽的哀求下勉强松开她。

  缨徽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她趁他睡熟,披衣起来。

  灌了一壶热水,站在窗边看夜景。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皎洁而模糊。

  淡淡的影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薛昀在信中告诉她,计划将在十日后实施。

  当日正是李崇游检阅左营路大军的日子。

  照例,李崇润应当出席。

  左营路与宅邸距离颇远,就算李崇润得知消息,也不便立即救援。

  更何况当时他还在四郎身边。

  总不能明着告诉他,自己劫了谢世渊,而谢世渊又被别人劫走了。

  利用这个时间差,就可成事。

  缨徽不觉得凭薛昀自己就能调来兵。

  这恐怕是得了他父亲镇北将军薛绍的首肯。

  国朝恨藩将割据,也想趁幽州内乱搅浑水。

  但她已顾不上这许多。

  权欲之争是野心家的战场。

  谢氏一族已成牺牲品,阿兄要活下去。

  她要阿兄活下去。

  正幽思,忽觉身后一暖,被人揽进了怀里。

  缨徽又觉憋闷,暂且忍住。

  李崇润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嗓音里带着初醒的沙哑:“徽徽,我做噩梦了。”

  “嗯?”

  “梦中你背对我走得快极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李崇润无边怅惘。

  缨徽安慰:“梦都是反的。”

  “那你发誓,你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缨徽不语。

  “发誓。如违此誓,永失所爱。”

  他胳膊环住缨徽,勒紧她的小腹。

  缨徽恐惹他徒生疑窦,只有违心地发誓。

  李崇润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心情舒畅许多。

  但很快又低落。

  “像你这样没心的女人,是不会爱上谁的。”

  李崇润紧贴着她的薄绫寝衣,声音嗡嗡的:“男人对你来说算什么啊。不过招招手就过来的玩意罢了。”

  缨徽扑哧一声笑出来:“七郎,咱两到底谁把谁当玩意?”

  李崇润接下她的嘲讽,罕见的没有发脾气。

  近乎偏执地逼她:“这也没关系,只要你一直没心,不爱上别人。”

  缨徽心想:不,我就要爱。我要找这世上最好的爱人。

  她表面敷衍:“好,我答应你。男人有什么值得爱呢。”

  李崇润愉悦地笑了笑。

  扬起的眉眼很快低垂,又陷入无边无际的失落。

  两人对月而望,忽得被远方嘈杂打断了宁静。

  裴九思飞快赶来。

  在窗外回禀:“郎君,府内闯入乱兵,正往后院逼来。”

  李崇润立即松开缨徽。

  披上外袍,携了佩剑,走到门口。

  见火光冲天,有零星箭矢射入院中。

  想了想,又回来。

  他随手拿起披风给缨徽系上。

  拉起她的手:“我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缨徽犹在惊惶中,木偶似的任他执手引路。

  待穿过竹荫,绕过亭阁。

  行路越来越偏,她才逐渐反应过来。

  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但陡然急促的喘息还是暴露了自己。

  李崇润敏锐地察觉到。

  边疾行,边安慰:“不要怕,这里很安全。”

  他推开假山后的机括。

  太湖山石轰轰后退,让出一道门来。

  稀微烛光映出来。

  李崇润搀扶着缨徽,顺着暗道石阶慢慢走下去。

  逼仄的密牢里血气冲天,久久不散。

  缨徽唯恐失了这绝佳的机会。

  以帕掩唇,将涌上酸水咽下去。

  有三个刑官上来作揖,李崇润吩咐:“照顾好娘子。”

  缨徽透过憧憧人影看过去。

  铁链散落地上。稻草铺就一张潦草的榻,榻上躺着一个郎君。

  体态颀长,面色苍白。

  衣衫还算干净,露出的腕上、颈上有道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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