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狸
沉默须臾,小将军问:“多少钱,我买了。”
被小将军带回家。
缨徽才知道,他是定州刺史谢今的长子谢世渊。
她在谢家住了一年多。
他们全家都是好人。
谢今公务繁忙,不大着家。
谢夫人把缨徽当女儿养。
嫌她太瘦,终日燕窝参汤不断。
谢世渊还有个妹妹。
闺名燕燕,长缨徽三两岁。
缨徽唤她阿姐。
燕燕性子活泼,常偷偷带缨徽出去逛街。
偶尔谢世渊休沐,也领她们去踏青。
阿兄烤的鱼喷香。
他总是把刺挑得干干净净才给缨徽。
那一年多,是缨徽记忆里仅存的美好光景。
后来谢今进京。
于宴上邂逅静安侯韦良序。
听他说起幼女于战乱走失。
种种特征皆吻合,当即把缨徽带了来。
缨徽想,她爹也未必是多想寻她。
只是惯会人前作秀。
显示慈父风范罢了。
未想弄巧成拙。
韦良序知道缨徽幼时遭遇。
不问女儿委屈,先千恩万求谢今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以免损他韦氏门楣清誉。
往后时日,缨徽再与家中姊妹龃龉,自然都是她的错。
是她身陷花楼,学了外面的粗鄙腌臜回来。
缨徽时常想,她要是没被韦家找回来就好了。
可这样的梦也不敢多做。
记忆里的甜味品咂太多,现实的苦就一点都咽不下去了。
她不敢想谢阿耶,谢阿娘,不敢想哥哥和阿姐。
怕想得多了,都督府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缨徽爬起身。
就着稀微的月光去妆奁深处摸出一只小银鱼。
鱼儿巴掌大小,雕琢得很精细。
鱼鳞都能看得分明。
鱼嘴上拴着一条红绳。
簇新的,她每年都换。
她抱着银鱼睡觉,梦里又见到那双眼睛。
可惜美梦短暂,她总是半夜苏醒。
总觉窗外有鬼魅厉吼。
那些花草窸窣就像哭泣。
一边被摧残,一边喊救命。
她想去救她们,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这沉酽无边的深夜,害怕寒凉孤枕。
每当这时,她就会惦念李崇润。
他的怀抱厚实温暖。
他身上的熏香甘甜清澈。
还有那双眼睛,那么能让她心安。
自打那夜李崇润逼她发誓不离不弃,她再没叫过他。
往昔两人约定暗号。
若缨徽有需,或是遣人通报,或是前一夜在月楼挂一盏红灯笼。
李崇润看见,自会应约。
缨徽找他是消遣。
两人开始时也说是露水之欢。
聚散随缘,做不得真。
如今李崇润这痴男怨女的姿态真叫人头疼。
可不叫他,不代表他不会来。
第4章
明日就要去慈安寺为太夫人寿诞祈福。
白蕊和红珠收拾妥行李,早早关门落钥。
缨徽坐在妆台前梳头,身后珠帘伶仃。
她猛地回头,见李崇润拂帘进来。
一袭深衣,身姿挺拔。
烛光落在脸上,秀眉乌目,俊逸清隽。
遑论其他 ,皮囊是顶级的。
缨徽转过了身。
仍旧对着铜镜,不言语。
李崇润从身后抱住她。
温声说:“阿姐总不叫我,明日就要离府,我实在想你,就冒险来看看了。”
他身上有股清澈的梨花香。
浅浅的,沁人心脾。
陷入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缨徽的抵触已去了大半。
这幽深冰冷的深院里,她真需要一个人记挂关怀她。
不管真假,有片刻完美的温存便足够。
李崇润了解她,薄唇微勾,将她拦腰抱上榻。
有时在床,有时在榻。
李崇润更喜欢榻,他畏热,榻上早早铺了象牙细簟。
帏帘垂落,遮挡住了那缕微弱的烛光。
周遭暗戚戚的。
李崇润胡乱摸索,结束时在枕边摸到了那条小银鱼。
他举起看了看,纳罕:“这是什么?”
缨徽夺过小银鱼,塞到绣枕下。
李崇润伏身,与缨徽鼻翼相触,“这么宝贝,银的有什么意思,下回我送阿姐一箱子金的,阿姐也这么放在自己枕下。”
“大半夜的,又发什么疯。”
缨徽睡眼惺忪,随意撩起他凌乱的发丝。
这么近,那双凤眸在暗夜里熠熠闪亮。
像她梦里遗失的星矢。
她抚摸过,赞叹:“七郎的眼睛真好看。”
真像哥哥的眼睛。
李崇润乐了:“阿姐喜欢,只管抠下拿去。”
缨徽吻他的眼睛,近乎虔诚:“我怎么舍得。”
李崇润见她柔情似水,不由欣喜。
想来前几日说要与他断是冲动之举。
她还是离不开他的,不妄他当初使出手段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