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井日常 第125章

作者:东边小耳朵 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市井生活 日常 古代言情

  这事元娘早就从徐承儿那知道了,正到了这一日,也不算讶然。

  但她一见到徐承儿,也不能免俗,俏丽的脸上浮起促狭笑意,揶揄道:“啊,是哪位郎中这般有眼力,来下聘了呢?

  “唔,是谁也不能是徐姐姐讨厌的人吧?

  “那断然不是文修文郎君吧?”

  徐承儿素日里爽利大气,被元娘这么一通揶揄,也红了脸颊,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她一手挽住元娘,没好气道:“是是是,正是文修,那又如何?我可没央他,是他自己一再上门恳请我爹娘应允的。”

第105章

  看着徐承儿反驳时昂起的下巴,精神奕奕的模样,元娘就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已经彻底想通,对文修算是摒弃前嫌了,话里带了一些不爽快,也是她生性傲然,所生的一点别扭罢了。

  只要徐承儿能喜欢就好。

  两人邻里多年,是至交,是姐妹,偌大的汴京,徐承儿算是她相识最久的人,亦是她熟悉汴京的引路人。

  她能得偿所愿,元娘比自己出嫁还要高兴,衷心祝愿道:“那是自然,我家徐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能娶到你,是他的福份。往后,你和文郎君定然是琴瑟和鸣,妇唱夫随!”

  徐承儿拿她没办法,偏又羞得很,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促狭鬼!”

  “待你成婚了,看我怎么臊你。”

  面对徐承儿的威胁,元娘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笑得露出洁白贝齿,她才不怕呢!

  但她美丽晃眼的笑容未能多持续半息,眼尖的徐承儿忽然狐疑地凑近,鼻子离元娘的面颊仅有一指之距,“你……”

  徐承儿的突兀,使得元娘心头一跳,也跟着紧张起来,等着接下来的话。

  哪知徐承儿话锋一转,问道:“何时买新簪子了?”

  元娘先是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但紧接着,元娘想起簪子的原主人,莫名有些心虚,她的手摸上那个平平无奇的垂着小灯笼球的簪子,她试图用手包住,眼睛飘忽不定起来,“就……就那……”

  还不等元娘说出个所以然,徐承儿抿唇歪嘴,邪魅一笑,伸长脖子,探头到元娘跟前,面对面,眼睛对眼睛,她呵呵道:“你瞒不过我的!”

  “陈元娘,从实招来。”

  “哼哼,近来你可没有出远门过,你一人断然不会去大相国寺和市集买簪子,最多走远路买吃食。”

  “故而……”

  徐承儿的声骤然锐利,审视的紧紧盯着元娘,用洞察一切的口吻说道:“要么,你在外面有别的要好的小娘子了,要么,就是有相好的野男人,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承儿爽朗大方,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但不意味着她不敏锐,尤其是与陈元娘相关。

  她与陈元娘之间可谓是互为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兴许人自己想不明白的,她们对方却一清二楚。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没什么好瞒了。元娘本来就没打算瞒徐承儿,她今日来就是想问询徐承儿的,只是对方忽然发问,她一紧张就吞吞吐吐了起来,显得像是心里有鬼。

  元娘把簪子拔下来,手指拨弄着垂挂的小灯笼,低着头把魏观的事大致说了个清楚,但掩去了自己家父辈蒙冤以至于她坚定决心的部分。

  听完全部,徐承儿果然捂着嘴笑起来,大有要报元娘先前调侃之仇的意味,她眼睛弯起,亮起的眸光尽是揶揄,“上元节可是汴京小郎君和小娘子们互表情衷的日子,你家书生恐怕是要邀你出门看花灯、明心意了呢。”

  元娘顿时红了脸,她与魏观之间,只是隐晦地试探过一二,当不得真正的心意相通。

  这时候听徐承儿这么说,她哪里还端得住,忙着解释道:“怎会,我尚不知他如何想的呢。”

  徐承儿不知是否快要成婚了,说起话来格外大胆,“你别羞,我们之前去樊楼的时候,不是见过他嘛,后来又来了你家铺子几回。我认真瞧过,他出手大方,必定家底殷实,人又俊朗……

  “与你正是天作之合!”

  这话说得陈元娘脸上热意更甚,忙着要去捂徐承儿的嘴,前头刚被元娘揶揄过,徐承儿哪能放过这个好时机,忙起身跑,任由元娘在身后追,笑嘻嘻道:“我早看出你们俩不对劲,私下里向文修打探过,那位魏郎君学问上也很出众,说不得来日进士及第,再为官做宰,你亦能封上诰命。

  “你忘啦,从前去算命,术士就说你命格贵重,如今一看,许是应在这上头了,真真是好福气!”

  元娘趁徐承儿笑得起劲,一把将她抱住,气喘吁吁,捂住嘴闹了会儿,两人都累了,一块坐在石凳上。

  元娘这才靠着徐承儿的肩,仰头望天,敛了笑意,小声道:“话哪能说得太早,我还未等到他的答复呢。”

  徐承儿却忽然敲了敲元娘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等什么答复,难不成他还敢看不上你,我们元娘便是入宫都使得的,与那魏郎君在一块,是他三生有幸。”

  这话霸道极了,也着实护短。

  听出徐承儿毫不掩饰的偏爱,元娘没忍住笑出声,声像银铃似的,院子里的树枝也发出被吹动的婆娑声,似在伴奏。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元娘希望这样静谧的时光,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

  但任羲和驾驶的车马行走得再慢,时光也是一日日过去的,不知不觉就到了上元节。

  提早几日,都城里就张灯结彩,大的正店在门前挂满彩灯,樊楼和遇仙正店连屋檐的檐角下都悬挂了莲花灯,照得黑夜似如白昼,甚至空中都隐隐传来莲花香气,也不知使了何种手段,这也令酒楼人满为患,连大堂都寻不出空余的桌椅。

  但这显然难不倒魏观,他父亲铲除逆贼有功,不止是官复原职,甚至加封昭文馆大学士,这在几个同平章事里头,也为首位,可谓是宰相中的首相。

  为此,汴京中人近来可谓是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他一出门,也常引来拥趸。

  甚至各家亲贵都有意缔结姻缘。

  魏观今日能外出,便是暗地里出门,甩开了许多人。

  樊楼的这处雅间却是他早早定下,五座楼里,唯独这一座主楼最为高昂,若是站于高处栏杆前,甚至能望见皇宫一角,可以清晰瞧见皇宫里的人在做什么。

  魏观并无窥探皇室庆典之意,可在此处能遍览都城繁华,是赏景最好的去处。

  元娘应约而来时,他便正在栏前俯瞰满城灯火。

  高处不胜寒,风呼啸如虎吟,吹得他衣带衣摆袖袍皆向后浮起,如同画中吴带当风的士大夫,既清贵又颇有洒脱意气。

  听见门扇呀吱的动静,魏观收回目光,侧身回望,微笑道:“你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徐承儿的话影响,元娘看见魏观,总觉得不如从前自在,她偏头避开魏观的目光,含糊点头,“嗯,我可是来迟了?”

  “不曾,是我心中浮躁,无法安坐,便到得早了些。”他道。

  魏观请元娘落座,而后问询过她,才摇铃唤博士。比起有些紧张的元娘,魏观看着要从容许多,他宴席不知参加过多少,更游刃有余些也是常理。

  为了不叫元娘坐立难安,魏观主动开口,同她闲聊,如此一来便不至于太在乎周遭景象。

  “是我有失妥当,本该去你家门前,但今日人多眼杂,贸然前往,我怕引来口舌是非。”魏观先是语气轻缓地解释,他说话时不疾不徐,自有一种悠闲的韵律,连带着与他相处的人都不自觉放松情绪,变得自然起来。

  这也寻常。

  高门子弟也不全是酒囊饭袋、享乐之徒,自幼随着尊长往来门阀权贵之间,若是连令人如沐春风这点都做不到,委实是不中用了。

  是严峻,还是温煦,端看他们想要如何面人。

  元娘也自如起来,她弯眸浅笑,说他思虑周全,等博士上来以后,又点了些菜,魏观问了她,她说客随主便,一切皆可,魏观没有过多推搪,便向博士说了几道菜肴,以旋炙和口味酸甜为主。

  他每念一道菜肴名,元娘就默念重复,脑海中浮现菜肴的样式。

  等他点完后,元娘惊异地发现,这些似乎都是她爱吃的,除了有几道是她不曾吃过的,但听菜名并未有她厌恶的。

  在等上菜之前,元娘闲坐在桌前,拿了颗果脯,味道有些甜腻,应当是蜜渍的,而且品相很好,色泽温润浅橘,个大味美,是蜜渍果脯里的上品了。

  现在的元娘可不是初入汴京的时候,她不说挑剔,但被阿奶养得很好,品鉴佳肴的能力还是有的。

  元娘暗自点头,也不由认清了自家食铺和樊楼的差距。

  樊楼就连最简单的蜜饯果子都是如此上品,摆出来的碗甚至是琉璃所做,而盛酒的是个玉杯。听闻,先前官家用玉杯宴饮,都被臣子谏言奢靡了,可樊楼却能用来待客,可见一斑。

  元娘望着玉杯,不免有些思绪纷飞。她转而想到,也不一定,自己之前在大堂用食时,用的是银制器具,虽然也奢靡,但符合樊楼在正店中亦是魁首的地位。

  那么,这是仅仅供给雅间的吗?

  不,至少不是每间雅间都会有,樊楼纵然大手笔,也无法如此,否则市井间早就有流传了。

  隐隐约约,元娘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但未及细想,就被魏观转移了注意,顾及元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他不曾点酒,否则按汴京席面的规矩,通常是一杯酒一道菜,相辅相成,享尽食中滋味。

  壶里头装的是渴水,因是冬日,所以未用冰块镇,喝起来温热暖腹。

  他帮元娘也斟了一杯,随后致歉,“先前,逆贼动乱,我与亲眷一同被圈禁在府中,家父前途未卜,我不敢擅自应许诺言,怕累及他人。”

  元娘知道魏府上下都被圈禁在府里,连他们这些借住的亲戚家举子们都未能幸免,文修还是侥幸出门逃过一劫的。

  所以,她这时候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忙道无妨,说是人之常情,毋需致歉,她能体谅云云。

  魏观得到她的首肯,方才继续,而他的眼睛一瞬不歇地望着元娘,眸光灼硕,情意毫不掩饰,“视尔如荍,贻我握椒。

  “那日,你赠我花椒,我尚未回礼。”

  虽然送花椒是元娘大胆表白,但是真的被他亲口说出,尤其是用清冽如玉的嗓音慢慢念着陈风里的诗句,元娘还是骤然红了脸,热意从手掌心蔓延到脸颊。

  她嗫喏着道:“是、是什么?”

  是拒绝,还是应允?

  她既是有胆子向男子表白心意的女子,自然不是真的胆小羞怯,疑问促使她慢慢仰起脸,即便脸边有些羞红,还是睁着莹亮的眸子,与魏观对视,等着他的回答。

  魏观见她强撑着大胆的样子,顿觉可爱可怜,莞尔而笑。

  他没有耽搁,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置于桌前,慢慢打开,里头静静躺着的物件也得以见光。

  与此同时,朝着栏杆那一侧敞开的门与窗外,漆黑的夜空,竟划起数不尽的火光,像是升起的星子,如花一般绽开,使得天穹成了画布,绘出难以言喻的美景。

  元娘不由抬首去望。

  是烟火戏。

  樊楼的顶处是能清晰望见皇宫一角的地方,足见有多高,而在高处看那烟火戏,和远远的在低处仰望,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就好似,那些如梦似幻的星子在自己面前滑过,落入两侧。

  她惊撼失语,又不由得笑了起来。

  魏观亦是望了眼外头的盛景,他缓声解释,“你我皆未婚娶,本不该私下在此相见,但……我知晓开封府今日会在景明坊请烟火师放烟火戏,而樊楼在景明坊诸多屋舍中最为高耸,存着借花献佛的私心。”

  他言完,却未听见元娘的回应。

  魏观不曾着急,他只是含笑望她,眼里倒映着她白皙的面容,慢慢道:“我的还礼,你愿收下吗?”

  元娘垂眸,目光落在木盒中,里头静静躺着的赫然是一块玉雁。

  玉温润细腻,像是羊脂一般,色泽内敛,是浅浅的绿,一看便知极为贵重。

  但要紧的不是这玉贵与不贵,而是它雕刻成的模样,乃是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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