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柳清卿虽未经人事,但之前那话本子叠一起的知识,再加上如今拜谢琅一夜所赐也算略有经验,瞬时懂了,脸也跟着涨红。
两个人顶着大红脸一人瞅一边,谁也不看谁。
没想到冷峻的指挥使在人后这般缠人。
看那一片片跟盛开的雪中红梅似的,简直不敢想衣襟下是什么样。
如此想着,忽然想起谢琅,好似思念忽然变成了火,身体瞬时如被火烤一般,要化成水了。忙端过茶杯好生灌了几口。
说书先生也讲得慷慨激昂,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再开口,倒是听了进去。
说到好笑的地方时,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桌上的瓜果,谢琬琰尝到哪个味道好也会推到柳清卿面前示意她尝尝。
待说书先生离场时,柳清卿还觉得意犹未尽,人还未走,居然开始惦记明日再来。
见青橘她们几个已吃完,每个人都一副大快朵颐后的满足模样,柳清卿牵起唇角。谢琬琰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收回眼时两个人视线又撞到一起,忙挪开。
柳清卿低声:“姐姐,我先行一步。”
谢琬琰痛快应了:“你有事便去忙,不用顾我,我在这等下一场。”
柳清卿讶异:“还有下一场?”
谢琬琰:“听闻是这家老板娘喜欢听书,老板便多请了几个说书先生,这的说书先生轮番来。”
柳清卿了然。
但即使有心想留,她还惦记着去一趟医馆,便只好跟谢琬琰道别。
即将出去时,柳清卿驻足回头,恰好与谢琬琰四目相对,谢琬琰笑着朝她摆摆手,柳清卿也抿唇笑着颔首。
从未体味过这样的清闲竟有些不舍,不知别的闺秀跟玩伴出来也是这般快意吗?
掩下心头复杂,在要踏出嘉兰居要上马车时,一向如鬼魅的谢六不知从哪来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扔进马车后便又一个闪身消失。
居然是刚刚那铺子的账册!
柳清卿连忙左右瞧过,见没人注意,将账册藏进怀中。哪还顾得去医馆,她得赶紧看看这里面的门道。
隔得远,这一切全都落在谢琬琰眼里,她目光闪烁。
柳清卿赶紧上了车,让马夫绕进旁边安静的小巷里,正好翻开账册看时,忽然听马夫嗓音发急的低声唤她。
“主子,您快来瞧瞧。”
路边一个可怜的小乞丐,瞅着十三四岁的模样,正捂着肚子打滚呻吟,痛苦不堪。听到有人声,小乞丐挣扎着睁开眼,朝他们伸出手,“求你们……救救我……”
说罢脑袋一歪,口中吐出血沫,晕了过去。
第21章 “谢琅那人能不能活着回京……
这少年肤白手嫩,脸上身上却脏污不堪,衣衫褴褛,怕是有钱人家丢的孩子,这才流落街头。自嘴角流下的鲜血触目惊心,柳清卿哪里这样近地看过这种场面,忙招呼马夫和管事将人小心安置在车上往医馆驶去。
马车吱呀摇晃,昏睡过去的少年苦痛呻吟。手指四处乱抓,恨不得抠进木板里。
“快些,先到哪家便是哪家。”柳清卿隔着车帘催促。
恰巧离得最近的便是柳清卿名下的那家医馆。
到了地方,马夫撩开车帘就与赶上来的管事将人抬了进去,同时招呼着人快来看看。医馆的人这时倒不懒散,从椅子上弹起快步跑过来,将他们引到一旁的里室,大夫也赶紧放下医术,扶着桌角站起来后颤颤巍巍往里室那边跑。
然后将他们赶出里室。
趁老大夫问诊时,柳清卿打量四周。
这家医馆格局简单,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颇为气派的通顶药材柜,一边便是大夫诊疗之处。除了处理伤势的内室,隔着帘子瞧好似还有几张供患者休息的床铺。
怪不得书生说那样贵,却能开得下去。
若方子开得的确好,在这京中能数得上。
片刻过后,老大夫就出来了,接过湿帕擦擦手向他们解释,“许久未进食,腹痛难忍。许是伤了肠胃,回去吃几天粥或面,我给他开个方子回去调养一番便好。”
又指了指掌柜那头说道:“一两银。”
见马夫瞪大眼睛,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摇头无奈道:“若无银钱,在我这帮工抵债也使得。只是……瞧你们这模样……”
话未说完便轻摇头颅,就差直接说怎能为富不仁,见死不救呢。
柳清卿怎会见死不救,只是……
“姐姐,你借我一两银子,我定还与你。”
少年不知何时醒来,挣扎起身掀开帘子踉跄到他们身边,“我叫穆子应,姐姐你信我,能定能还你。”
说罢怕柳清卿不信似的,慌忙拨开衣襟拽出一枚白玉塞给柳清卿,“这是我母亲给我的玉佩,等我还了您银钱,您再给我。”
不过一面之缘,他却好像极信任柳清卿,也生怕她不信自己。
医馆小二递过来一碗米浆,少年接过一饮而尽,抹把嘴。
说完不管不顾要往外走,结果没走两步又腿脚软掉,晕倒在地。
老大夫看着直摇头:“这后生可真犟,好几日没进食还当自己是小牛犊子呢。爱如何便如何吧,人各有命。”
话虽这么说,却抬手让人将少年搬到空着的床铺上。
柳清卿正蹙眉端详手上还带着少年体温的玉佩,看完一面又翻过来看另一面,指腹着重摩挲上面的痕迹。
又走回长桌前坐下要看医书,刚拿起书册忽然鬼使神差地抬眸往那前头看了一眼。老大夫看到这幅画面,书册啪地掉到桌上,慌忙起身,咚一声,居然把沉重的木椅都带的倒了地。
柳清卿闻声望去,只见老大夫朝她颤抖伸出手,浑浊的双眼突然含了泪。她疑惑往后看,以为是老大夫的故人来了,结果身后并无人。
“可是……小姐?”老大夫颤声问。
“什么?”
老大夫艰难走过来,刚站定就要给她跪下,柳清卿连忙扶住他。
老大夫忙用衣袖抹泪,又哭又笑,“老夫等你十多年了,可算等着了。小姐低头时的模样跟应夫人一模一样,我一眼就瞧出来了!应夫人对我有恩,那时她身子不好只拜托帮小姐守好这医馆。我叫陆远,小姐叫我老陆就成。”
“这些年我虽苟延残喘,到底这铺子还在,也算不辱使命。”
老大夫眼睛还红着,却笑得开怀,上下打量着柳清卿,随即招呼柳清卿到桌前坐好,“小姐来,老夫给小姐诊个脉。”
这边正一阵欢欣鼓舞,那头一个男人拎着酒罐和卤肉走了进来,白白胖胖,穿着锦缎,好生富贵,正是小应氏在医馆安排的掌柜的。进门就豪横将酒肉往柜上一甩,根本不顾汤汁洒的到处都是,见陆老头正问诊也没过去,倒是嘟囔一句,“这人倒挺多。”
等了片刻陆老头还没完事,掌柜的察觉有异,大摇大摆走过去刚要大放厥词就瞧见患者的侧脸,顿时大惊失色,“原来是大小姐您来了!”
忙回头跟小二使眼色,让小二将柜台擦干净。
“闭嘴。”陆老头面色不悦,瞪了掌柜一眼。
掌柜霎时脸憋通红,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到底没好说什么。
正这时,管事朝掌柜行礼,随即将人往门口引去。
“掌柜也知道这铺子是我们小姐的嫁妆,近日小姐成亲后总算倒出空来瞧瞧,正好今日来了,您将账册拿出来给我们带回去吧。我也好教教小姐怎么看账册。”
这话虽说着好听,但着实不客气。
掌柜瞪大眼睛,压着火气小心问,“您是……?”
管事微笑:“我是侯府的管事,我在府中管的便是铺子这些杂事。”
掌柜闻言立时脸色大变,刚刚隐隐不悦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掌柜的倒是恭敬,肥胖的脸堆笑起来全是褶子。
可一问账册就连连躬身,“大小姐,管事,真是不巧了,今日账房先生病了,账册暂且拿不出来啊。”
柳清卿闻声回眸,没等她发问色有异,掌柜的忙解释,“咱这铺子向来每日将账册都锁起来,主要是账房先生那屋还有银钱便看得紧些。平常两把钥匙,一枚钥匙,我一枚,两人同在才能将那门打开。”
同时召唤跑堂的小二过来,“你跟大小姐说,刘账房这两日是不是突然得了急病?”
小二愣住,不一会儿额头上都起了一层汗。
掌柜的连忙踹他一脚,又跟柳清卿赔笑,“让大小姐笑话了,我们这些粗人一瞧见贵人就这德行,没见过世面!”
如此柳清卿便知,这账册十成十的有问题。真账册就在她怀里,她也不会催。
待柳清卿离去后,掌柜的狠狠剜了小二一眼,那眼神如虎如狼,恨不得将人吃了一般。又朝陆老头看了一眼,狠啐一声,“倒让这老家伙等着了!”
柳清卿回到马车上,先想的倒不是账册,而是刚刚陆大夫诊脉时忽然变了的神色。饶是他努力遮掩,可她从小看惯周围人的眼色,怎不知其中有异?
可她刚问,掌柜的就回来了,陆大夫只朝她摇头,然后低声嘱咐她让她下次带夫婿一同来。
为何带谢琅来?
柳清卿心头不安,攥紧了手。这一攥紧,掌心中的玉佩硌得疼,她猛然回神。本想在外头买些街市小吃回府,现在也没心情,让马夫加快速度赶快赶了回去。
回到院子后,柳清卿驱散众人,只叫李嬷嬷进房。
今日见闻颇多,李嬷嬷年岁大了脑袋嗡嗡响,只觉得怎么出去一趟,一茬接一茬没个安生时候。
于是小姐唤她进去时她还颇有些神游天外。
直到柳清卿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然后张开手掌给她看。
李嬷嬷立时回神,精明的眼睛缓缓瞪大,“这……”
刚在医馆,李嬷嬷就在柳清卿左右,当然知道这是那少年塞给她的。可当时上头沾着血渍,只看清是块玉,现在擦干净一瞧,怎么……怎么……
“小姐的玉……”丢了?
听到这话,柳清卿从衣襟里掏出一枚与这白玉如同一辙的玉佩。
柳清卿的玉佩稍大,不是纯粹的白玉,带着些许水头。少年的玉佩稍小一圈,但质地绝佳,通体白色,无一丝杂质。
这佩玉线一红一黑,连打结都是一模一样的双连结。
说是玉佩,实则是当初柳清卿出生时,大应氏给她刻的无事牌,以求女儿此生无灾无事,以保平安。无事牌上头有大应氏亲手刻的纹路。
李嬷嬷怕自己喊出声,连忙捂住嘴,压下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后,嗓音都跟着抖,“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柳清卿哑声:“嬷嬷觉得,这世间会有如此相似的玉佩吗?”
李嬷嬷说不好,若说外头铺子卖的,那肯定会相似。可小姐的玉佩是她母亲亲手刻的啊?总不能连上头的转线都如此相似吧?
脑海中各种思绪纷繁复杂,跟猫挠乱的线团似的,根本捋不清半点。
还是柳清卿先冷静下来,“母亲在时,可给舅舅家那边刻过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