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我随你吃。”
谢琅答后,柳清卿矜持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又转身快步走了。
他便确定,那书册里,应有猫腻。
不过既然她想藏着,他也不便拆穿。
到了晚食时,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诡异。
柳清卿仿佛饿极,埋头苦吃,不肯抬头看他。谢琅看她几次,见她只吃主食还替她布了几次菜,每每这时,她白嫩的小脸红的就像惹人喜爱的山楂球。
柳清卿也并未道谢,痛快吃下他夹的菜后也给他夹了几道她觉得味道虽一般,但对他身体极好的菜。
谢琅脾性极好地全吃了。
他们好似已初具夫妻默契。
用过晚食,两人各怀心思,房里有静了下来。
仿佛有狗追一般,待下人将热水抬来后,柳清卿就匆匆进了浴房。
谢琅在这方面颇为讲究,净室里又专门隔了一间浴房。
当初重新修葺时,怕她嫁来后不便还特地在浴房外的阻隔弃了帘子,特地实打实又隔出一间屋子,也正经装了门。
于是谢琅就听两道关门声后,隐有水声。
兵书中夹杂的公务细则却忽然看不进去了,谢琅想起神医嘱咐过他的话不由抬手按住眉心。
要尽快圆房,圆房后半年内暂且只能一月两次。
且这药在圆房后残存的药效还会爆发,频次逐渐降低,直至没有。
神医嘱咐他,定不能心软娇惯妻子。
多了不行,适度才是对她好。
此事甚是难做,哪能圆房后如胶似漆,却又推拒了她?
就她之前发作之际那般粘人,他许是能抵挡地住罢。
因幼时遭遇,她惯谨小慎微,若她觉得被他冷待,定会难过。
谢琅觉得颇为头痛。
正此时,谢琅忽然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再仔细一听。
“夫君!”
果然是柳清卿,他扬声回她,“夫人?”
一阵淅沥淋漓的水声,听着像她从泡池中出来,紧接着吱呀一声,内里的门开了。
谢琅拧眉走过去:“可是有事?”
“烦请夫君帮……我拿件洗净的衣裙。”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我刚进来时太急,忘记拿了。”
见她无异,谢琅这才松口气,忙询问在哪。
她撑住镇定答了:“在衣柜中,夫君打开柜门便能瞧见。”
“好,你莫急。”
谢琅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
虽这衣柜他俩共用,但他几乎不怎么熟悉。先看了一圈分布,他的长衫占了大半空间,挤得她的衣裙缩在角落中。谢琅蹙眉拨了拨自己这边,想着明日要叮嘱她的丫鬟将她的衣裙理好,他用不上那么多衣衫。
刚要收回手去她那侧,手腕不知碰到什么,忽然一个布包掉到地上,一声闷响。
谢琅立时察觉有异,轻飘飘的布包怎会有闷响,便蹲下去查。
定睛认出是她的长裙,食指拨弄,衣裙散开。
净室旁只有一盏烛火,刚刚进去时又几乎燃尽,较为昏暗,柳清卿这才敢出来。
但她不知谢琅夜视极好。
恰此时,躲在浴室门后的柳清卿猛然清醒,想起她那藏在柜中的书册后倒吸口凉气。草草裹上夏日的薄透外衫便往外冲。
第27章 “成亲,入洞房。”……
在听到她急促的脚步声时,谢琅便?心中大概有数,动作极快让衣裙重新绑好?放置原位,随手捡了一套里?衣。
待柳清卿拢着薄纱外?衫出现在门口时,谢琅已关上衣柜门朝她那走。
昏暗朦胧的光线里?,柳清卿只能?瞧见被灯火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半点看不清他的脸,以?及脸上的神情。
砰砰砰。
屋内好?似蒙上厚重的棉被,没了外?头的风吹、蛙鸣和犬吠。耳边只有他走来的脚步声和,她震耳欲聋的心跳。
如同举着石头往地上投掷一般的闷响。
转瞬他就到了面前,将?单薄的里?衣递给她。
柳清卿接过,指腹擦过他的掌心,她硬着头皮装作不知他的注视,并趁着空当遥望一眼衣柜的方向,视线向下落到地上,远远望去衣柜门关着便?松了口气,却后知后觉红了脸,未言一字便?如一只动作灵活的小猫转身就从门缝钻了进去。
柔软的丝绸滑过他的指尖,她指腹擦过掌心的酥麻还在,这些日子他从最初的茫然?,在一次次她亲手为他擦药后,他已渐渐熟悉这股感觉。
虽熟悉,他低头看到自己的变化目光发沉,但依旧无法?适应。
净房门已合上,手上依旧残留着触感,谢琅不由?蜷了蜷手指,遂虚握成拳。
他忽然?觉得,成亲未圆房好?似已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暗刺,每每距离拉近时又因此骤然?疏远,她的神情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是他对?不住她,当初那公务晚一天又能?如何,不该将?她自己扔在府上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武将?果断。
既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
依照夫人的性子,一时半刻不会出来,谢琅心定,索性转身出门,召来谢伍。
浴房中。
柳清卿都快将?自己埋进水中,若不是天色大晚湿了头发一时半刻干不了,她早钻进去了!
浑身火辣辣地发烫,又忍不住想,他没瞧见自己藏的话本子吧?
又恼自己太急,刚回浴房低头一瞧,薄纱长衫沾了水裹在身上还不如不穿!好?像她想什么一般,他不会多想,以?为她在诱他吧?
她可没那样想!
实在太恼,拍了下水,拍完又屏气凝神怕他听见,恼了又恼,最终缩成一团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成想却听到他打开?门又合上的声音,他出去了。
柳清卿怔住,仿佛冻住半晌未动。
说不清什么滋味,先是牵唇讥嘲地笑了笑,不过须臾唇线又重新拉平,抿紧唇瓣。
她靠着桶壁盯着墙出神半晌,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浑身冷,明明刚刚觉得水烫人得很,可现在好?像忽然?便?凉了。
又坐了一会儿?,院子里?静悄悄,半点声响都无,连夏夜里?恼人的蛙鸣声都不知去哪了。
他如今身体恢复好?了,想是又去忙公务,她作为他名义上的妻子无法?置喙也不能?置喙。以?谢琅那怕麻烦的性子,既走了,夜里?便?不会再回。
“这屋子又是我的了,真好?。”
柳清卿轻掬一捧水浇到手臂上,瞥见放在一旁的花瓣,伸手拿过竹篮倒进桶中,不急着出浴,索性玩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性命无虞对?她来说总是好?事。
许是近日离得太近,让她生了贪念。
他已对?她不错,切莫贪心。
柳清卿聪慧通透,向来知轻重。没片刻就将?自己安抚妥帖,将?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飘云似的失落又重新塞了回去。
再踏出浴桶时,心境已大为不同。
她慢条斯理?擦干身体,又着了里?衣。刚刚让她心惊肉跳的轻薄里?衣,在这热起来的夏夜穿上倒是正好?。
刚因着匆忙,没拿小衣。
不过正反夜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小衣也不碍事,反倒更风凉呢。
拉开?净室门时,还是轻吸口气,随着手上加了力道,木门拉开?,倾泻漫来的暗夜。
净室里?头通明的灯火与外?头的黑汇聚成一道线,无形之中划分了里?外?,柳清卿低眸望着,随即抬步迈了过去。
外?头暗着,只余床边一盏灯,许是他给留的,其他的灯盏在他刚离开?时已将?灯都灭了。
柳清卿拿过干帕子将?沾湿的发尾擦了擦,又抹了香膏边准备睡了。
回到床边坐下,双臂撑在床边又片刻,柳清卿垂着头低眸不知在想什么。在烛花炸开?时,她循声望去,起身先灭了灯,又将?床帏落了下来,而后轻巧钻了进去。
久违地躺进这里?,浑身的皮肉都唤舒服。
前几日的软榻可不好?睡,哪能?比得上亲娘早早给她准备好的拔步床?
将?床帏落下,好似这世上只有她自己一般。
她喜欢这种感觉。
安然?宁静。
虽有孤单,但她享受这安全的孤单。
脑海中浮现过从她有记忆来的种种,在柳府谨小慎微,虽是嫡女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嫁进谢府后一日比一日好?的日子。甚至在将?睡未睡时,她居然?好?似看到了母亲,她的母亲美丽温婉,站在屋门口朝她笑,先是双手撑着膝盖,后索性蹲下,向她伸出手臂,好?像鼓励她往前走。她踉跄着,磕磕绊绊冲进了母亲怀里?,那双温柔的手臂紧紧环住她,耳边还有模糊但温柔的夸赞声。
她睡着了。
口唇微张,在梦中艰难地叫出了一声,“娘……”
眼角溢出一滴泪,泪痕洇湿软枕,最终又消散不见。
谢琅回来时就瞧见床帏落下,他还松了口气。
许是睡了,莫扰她。
因着这,谢琅并未让下人进来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