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柳清卿低眸之际,应懿眼睫猛地颤抖,她攥紧了手,嗓音微哽,“怎还想起?母亲了?”
柳清卿闻言却笑了笑:“禀娘娘,我?也不知。许是幼时无知无觉记住了母亲做的?滋味罢。”
半晌未有回音,柳清卿悄悄抬眸,却见娘娘眼又红了。
她这才大着胆子瞧了瞧王妃,果真殊色过人,丁点看不出已有十余岁的?孩子。
“让谢夫人笑话了”,
应懿缓过神?,不甚自然?地笑笑,捞起?帕子按在眼下?,“说得我?也想母亲了。”
说罢又扬手:“既谢夫人爱吃,便多吃些。等会我?让北枳再装些给你带回府去。”
柳清卿立时就要起?身谢恩,王妃却动作更快,起?身拉住她的?手臂。
“我?看你颇和眼缘,叫你卿卿可?好?”
柳清卿以为是只唤她名,便未觉有异,忙应下?来。
柳清卿只觉奇怪,王妃身份尊贵却丁点架子都无,甚至望向她的?目光过于慈爱……
她说不清……
王妃还热情邀她用了午食,是她没吃过却初次便极为喜爱的?炙羊肉。
焦香的?羊肉软嫩弹牙,牙齿一咬便绽出极香的?油花,裹住口舌。
王妃见她爱吃,又命人多去烤些。
柳清卿阻碍不得,承了王妃的?情,心中只想,谢琅受重的?程度许是比她想象中更甚。
与她想象不同?,王妃性情颇为和善,也不似传闻中那般冷淡。
就这一会儿?对她便格外照顾,不是怕她热了,便是怕她冷。
说是今日赏花,实?则为摄政王府的?独子李郢相看闺秀。
王妃却并未下?画舫去看,只与她品茶望景,到了宴席末尾走到舱尾的?小亭居高临下?遥遥眺望了一番。
下?头的?闺秀们温雅贤淑,噤若寒蝉,在王妃出现那一瞬便行礼问安。
明明离得远,却不敢有半分敷衍。
柳清卿立于王妃身后瞧得明晰,这才渐渐品出位高权重这四个字。
等散了宴,柳清卿都与王妃一道并未下?画舫。
这大半日过去,柳清卿也大约摸清王妃的?性情,简直最好相处不过。
比嘉姨待她更加和善,渐渐也放开?了些。
还捡了些幼时的?趣事说与娘娘听。
“那鸟好生傻,直往树上?撞。”
柳清卿掩唇笑了,却未察觉到娘娘虽唇角微扬,眼底却是苦涩。
恰此?时,有下?人来禀,“娘娘,谢大人已到王府,使人来禀说是接谢夫人回府。”
王妃却是一顿,望向外头,瞧见日已西沉便没再留人。
倒是起?身一道下?了画舫,见柳清卿面露疑惑便道:“今日净在船上?,正好下?来随你一道走走。”
王妃就这样缓步送柳清卿出府,直到影壁后止步,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柳清卿,“若卿卿无事,便常来我?这坐坐罢。”
看出女儿?眼中的?犹疑,应懿又道:“王爷公?务繁忙,那顽劣小儿?整日不知所踪,这偌大府中只我?一人,便是做些吃食也无人分享。”
“我?这还有许多糕点方?子,若你来,还能同?我?一道做。”
不管是因娘娘位高权重,还是她口中的?孤寂使人心酸,柳清卿都只好先?应下?来,“那卿卿以后便常来叨扰娘娘,还得娘娘莫嫌烦。”
应懿立时垂眼,克制地捞起?女儿?的?手轻轻拍拍,轻叹一声,“怎会烦。”
外头一声马啸。
应懿便放开?她:“去罢,你的?夫君还等着。”
柳清卿行礼道别。
直到女儿?绕过影壁再看不到她的?身影,身后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应懿这才脱力地伏上?来人的?肩头轻轻哽噎起?来。
听见马蹄声渐远,应懿再也止不住,红唇一张狠狠咬住他的?肩头。
男人却一动未动,只捞紧她的?肩膀低声哄她,“莫使力,牙又该疼了。”
应懿却未领情,恼怒捶他一拳。
那头柳清卿上?了马车,果然?谢琅正端坐车中,手中拿着信笺。
见她进来,便将信笺收了起?来,探身扶住她的?手臂,眼眸却紧盯着她,将她上?下?细细打量一番。
“今日可?顺当??”
谢琅明知却还是问了出来。
柳清卿颔首,双眼亮晶晶的?。
也有初次面见贵人的?兴奋,也有并未丢脸,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王妃果真如传闻那般和善……”
除去嘉姨,从未有长辈这样直白朝她表露过喜爱。
她只觉浑身暖融融的?,像初春的?雪人,快要被晒化了。
归路上?柳清卿就如稚童一般与谢琅说个不停,谢琅耐心听着,不时应两声。双眸紧盯着她,见不似作假后紧绷的?脊背也往后闲散靠在车壁上?。
至于王妃和善,谢琅却不敢苟同?。
面捏的?人哪能安生在摄政王李缙身旁十几年?光那明枪暗箭就够人喝一壶。还是亲生待之不同?罢了。
因之前家中变故,谢琅已不信什?么血脉亲情。
若王妃待柳清卿诚心便也罢,若有算计,不去也罢。
回到家中,晚食时柳清卿连饭都多用了一碗,谢琅便又略有迟疑。
夜晚歇息时,柳清卿伏上?他的?肩头,“夫君,王妃说日后让我?有空常去,我?该如何是好?”
谢琅低眸,看清她清澈眼底稚童般的?迷茫,不禁心头发软,拢住香肩的?手便轻轻拍了拍,“想去便去,万事有我?。”
见她目露不安盯着自己,谢琅失笑,“贵人已邀,难不成还能再三推辞不成?”
柳清卿浮荡的?心这才渐安,答了一声,“也是。”
“今日可?见到公?子了?”
如今摄政王与王妃独子还未满十三,不知何缘故,摄政王一直未请封世子。故而京中众人都尊称他为公?子。
不过请封与否也没甚大用,谁人不知今朝摄政王为首尊,少帝暂且不过仅是少帝而已。便是公?子说出话的?份量,许都比少帝重上?三分。
摄政王若想称帝,不过是一抬手的?事罢了。
“并未瞧见”,
说起?这,柳清卿倒想起?别的?,拧着眉头扬起?头疑惑看向谢琅,神?情娇憨可?爱。
“今日这宴好生奇怪,说是相看闺秀,王妃并未下?去瞧呢。只站在画舫上?远远看了一眼,那能看出什?么来?”
看得谢琅心头又软上?几分,不禁弯唇哄她,“许是王公?贵族的?说道多,定不是一场宴便罢了,还得有呢,且看吧。”
柳清卿闻之咋舌,果真皇族娶亲是件动干戈的?大事。
不过也与她无甚关联,感叹一声便罢。
困意涌上?,柳清卿就这样赖在谢琅怀中趴着,享受着难得的?温暖与安宁。
她今日忽然?生出好生幸福的?念头。
她居然?敢,居然?会有这年头。
柳清卿静静闭上?眼,藏起?濡湿的?眼睫。
不过须臾便听她呼吸平顺,谢琅低眸静静看了会儿?她恬淡的?睡颜,半晌后,正屋里响起?一道极轻的?叹息。
指腹扫开?她覆在脸颊上?的?乱发。
她这单纯无邪的?性子,日后可?如何是好。
从那日起?,隔三差五王妃便会召她去王府,并无何事,果真像王妃说的?那般做些吃食罢了。
就是自那日宴后,王妃便没再提及。那不成已看有看好的?闺秀?此?等密辛柳清卿不好过问,也没跟谢琅打听,她将自己位置摆得正。
最初还好,带回来的?只是吃食。渐渐便是各色头面、奇珍异石,连那黄金也是成屉的?赏。
每回去王府都要给她带些东西回来,定不让她空手而归。
娘娘对她的?欢喜劲简直像是谢琅有从龙首功,不过这她只敢在腹诽,不敢吐露分毫。
柳清卿除却嫁妆,就这样有了私库,且以夏日江汛之势猛涨。
日子一下?子丰润起?来,也忙碌起?来。
这恍恍惚惚居然?成了富贵太太了!
不仅要看账册,每日请安时老夫人也会指点她。
谢琬琰也常来寻她,若碰着她不懂的?,谢琬琰也倾囊相授。
更加令她欣喜的?是,这次十五,谢琅早早归家,床帏落下?,热情非常。
那一夜,她只觉他的?掌心都灼人的?很。
过去在柳府寄人篱下?都不如的?曾经像一场噩梦一样,如今醒了,日子便好过起?来。
这一日谢琬琰又早早回府,轻车熟路寻到她这。
一瞧见柳清卿双眼便锃明瓦亮的?,连连快步过来,附耳说道:“你父亲那小妾昨日落了胎,听闻晨起?醒来正在府里闹呢!”
柳清卿瞪大眼,忙挽住谢琬琰的?手臂将人往屋内领:“如何闹?”
这可?问着了,有了魏明昭,她想知道什?么不成?
“说是昨日喝了小厨房炖的?鸡汤,不过一个时辰后便鲜血直流。那小妾使人寻大夫来,却说是落了胎,人登时就晕过去了。”
“今晨醒来便托着病体去衙门报官,说是主母所害。”
“那衣裙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脸色惨白没得一丝血色。鬓发凌乱,泪流不止。伏在石阶上?求大人给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