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谢琅定睛一瞧却?笑:“给了你便收着,倒是?恭喜你要成了小?管家婆。”
心中猜测成了真,柳清卿猛地一激灵坐直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发怔。
光芒熹微,谢琅眸色微沉,也跟着起身,左手?扶住她光洁的肩膀,右臂一揽将她的外衫摸了过来?为她披上,神情颇为严肃地将衣襟拢严后才说,“莫要着凉。”
盛夏炎炎,屋内都放着冰砖,怎会着凉?
柳清卿不解,趁着气?氛正好?,又要跟他说另一件事。
“夫君,我那妹妹来?府中小?住几日可好??”
柳清卿小?意试探,眼睛却?紧盯着他。内心紧张,攥紧了手?。
她好?似那不知死活的赌徒,明?知前有险,却?莫名想试上一试。
若他也像父兄那边偏重柳清滢,她却?不敢想……
“此等小?事,你办就是?。”
谢琅不甚在意的模样让柳清卿紧皱的心头渐渐舒展。
就见他撩开床帏,肌理优美的大腿敞开坐着,还有那不能忽视的……
谢琅草草披件长衫往净室走去。
水声淋漓,柳清卿这才想到?净室中没有热水呢,不知想到?什么,如熟桃似的脸蛋更加红润。
她可不想洗冷水澡,又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们关门做了什么,索性咬咬牙趁他未归之际用?净帕擦拭,忙换了一身新衣。
没一会儿便听?到?谢琅渐近的脚步声,柳清卿连忙躲回床帏。
待他背对自己着好?衣,在他转身之际,柳清卿才悄悄探出脑袋,自觉隐蔽地朝他腰腹处瞄了一眼,刚看过去他便机敏如鹰隼般迅速箍住她的目光。
被抓个正着,柳清卿一僵,立时扭头佯装不知。
衣衫窸窣,谢琅收紧鞶带,柳清卿这才又望过去,瞧见他耳朵却似是红了。
这一眼让她心里甜得跟吞了一罐蜜糖似的,缩着脖颈偷偷笑了。
谢琅背对着她:“我那头还有急务,晚食不定回来?,莫要等我。”
撂下?这句话便匆匆走了,仿佛身后有虎狼在追。
柳清卿见他轻手?开门,转身之际与她目光碰触,便抿唇后退一步又将门合好?。
她竖着耳朵,直到?听?不到?谢琅的脚步声时?才浑身泻力,往后倒到?床榻上。
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遭,好?像凑巧窥见了强硬面具下?更有血有肉的他。
刚刚的谢琅好?像不再是?威风凛凛、呼风唤雨、无坚不摧的当朝三品大员,只是?她柳清卿成婚不久,还会彼此羞赧的夫君。
像意外得到?的糖珠,柳清卿还在细细品味时?,门外一阵交谈声,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叩门。
得了令,李嬷嬷快速进门,又火急火燎地将门合上。
见柳清卿面如芙蓉,眉梢眼尾全是?水色,便知刚刚小?姐是?得了大人疼爱。
李嬷嬷不禁心中大定,上前一通告状,“柳清滢那小?蹄子果真是?小?应氏的种?,刚刚姑爷来?时?那眼睛恨不得长姑爷身上去了,还娇娇柔柔夹着嗓子唤姑爷姐夫。”
“小?姐是?没听?见”,李嬷嬷仿佛恶霸一般,“老奴都想上去撕了她的嘴!”
柳清卿听?到?这,柔和的眼波冷了下?来?。好?好?的心情瞬时?烟消云散。
李嬷嬷见状连忙又说,“不过小?姐您放心,姑爷哪能瞧上她。回来?时?急色匆匆,以为小?姐有什么事呢,刚刚出去时?也没看柳清滢一眼,她那脸色可别提了,都要哭了。”
不解恨似的又啐骂一声:“让她浑身发贱!当这是?柳府那污遭的破地呢!”
柳清卿静静思索。
她知小?应氏与柳清滢母女定是?没安好?心,没想到?居然是?要抄了她的新窝啊!
本来?她如今过得好?,已不屑纠缠过去那些腌臜事。
可若是?她们非得凑上来?,她也不介意扯着侯府的大旗狐假虎威一把!
眼睛一转,她俯身示意李嬷嬷过来?,李嬷嬷附耳过去,就听?小?姐下?了吩咐。李嬷嬷一听?眼睛就亮了,右手?攥成拳就往左手?中砸,“您这主?意好?!省得她整日赖在府中碍眼!”
这柳清滢要暂住侯府的事过了明?面,柳清卿便要继续按计划行事。用?了午食,该去田庄还是?要去。
倒是?不能将柳清滢留在府中,大不了带着便是?。
因着被柳清滢耽搁一上午,急着出去,午食便只让小?厨房煮了面。
柳清滢举着筷子在碗中拨弄,蹙眉抱怨,“堂堂侯府怎就对付这些,都不如街头人家伙食好?。”
来?之前她想,贵如侯府,不得日日山珍海味才可。
这落差着实大,便是?这面香浓诱人,她也忍着装作没胃口。
柳清卿冷冷瞥她一眼,并不像父兄那般哄她,用?完最后一口便擦拭嘴角,“那你便去街头人家吃去。”
说罢便起身往外走。
柳清滢还迷迷糊糊,刚挑了一根面条塞进嘴中,刚还嫌弃,咀嚼两?下?眼睛却?是?亮了,何等鲜美!
香得人顾不上排面,正要大快朵颐之时?就见姐姐走了。
柳清滢举着筷子愣在那,先是?瞧瞧姐姐渐远的背影,又扭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羊肉面眨巴眼睛。
“姐姐!”
她连忙起身,可柳清卿脚步未停,她急得直跺脚,只好?气?闷哎呀一声扔下?筷子去追人。
等上了马车坐到?柳清卿身旁后还气?鼓鼓的。
饿着肚子独自生闷气?,直到?出了城门都没听?姐姐哄她一句。柳清滢先是?生气?,直瞟姐姐,姐姐却?不理自己,气?闷渐散,便又委屈,捧着脸蔫巴巴缩在角落里。
柳清卿低头看账册,将柳清滢当作空气?。
原本在柳府那般境遇,她都不哄她,如今更不可能。
账册翻到?一半时?便到?了田庄附近,柳清卿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现在日头正足,别的田地里都没人干活,就他们还闷头在干。
上回的那户佃农每个人瞧着都变得更黑更瘦,上回那小?娃娃脸蛋上还有些肉,这才几日?现在干瘪瘪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这一家人都吹到?了。
上回还有两?个妇人,这次却?不见踪影。
还在干活的几人就这样摇晃着身子一趟趟地去远处河中挑水浇地。
柳清卿这才发现不对,别家都有水渠,怎这户佃农还需挑水?
柳清滢见姐姐往外看,也顺着姐姐的目光望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清居然忍不住干呕出声,见姐姐面色不善,她连忙捂住嘴,喃喃辩解,“姐姐,他们……好?生吓人。”
身上都没二两?肉,仿若骷髅,若不是?还在动?,她都以为是?死人呢!
瞧瞧,马车近了,别的人还会好?奇朝这边看一眼,他们眼珠子都不动?!
柳清卿并未作声,如同上次那般装作路人让马车继续往前走。
过了田庄后,柳清滢还扒着车窗往后瞅,等到?看不见人影也没缩回头,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土路尽头是?一间破庙,原住着好?些流民,自寺庙开始施粥后,这边的人渐渐搬到?那头去了,这破庙便空了。
门扇栽着,周遭全是?黄土,寸草皆无,只剩下?些不能入口的毒草。长在庙门口的树惨得狠,连皮都被扒得干净。
四周无人,只有风吹树叶的拍打声。
怪渗人的,柳清滢缩了缩脖子,躲在姐姐身后。
只见姐姐绕到?破庙后头打了声哨,没一会儿一阵窸窣声,好?似凶猛野兽的声,吓得柳清滢后后退两?步。
心想着不能因她烦人,姐姐便要驯了兽要将她喂了畜生吧!
受惊左顾右盼正想着往哪跑时?,就见那少年从密林中钻了出来?,浑身尘土,脸上也全是?泥,跟花猫似的,嘴里还叼根狗尾巴草,眼睛黑亮黑亮的。
原来?是?个大活人啊!
吓她一跳!
柳清滢这才松口气?,好?奇地紧盯着这人瞧。
又寻思,姐姐出嫁后的日子好?似还挺有趣呢,与她听?闻出嫁后就入了深闺大院可不同。
姐姐……好?像也跟在家中时?大为不同呢,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柳清滢圆溜溜的眼珠子乱转,视线在姐姐和那少年之前绕来?绕去。那少年跟没看着她似的,眼睛只盯着姐姐瞧。
总觉得哪里奇怪。
“近日如何?”她听?姐姐问那少年。
那少年笑嘻嘻地挠了挠后脑勺,“托姐姐的福,近来?可好?,顿顿都能填饱肚子!我拿姐姐给我的银钱到?那户人家赁了间屋,他们巴不得多一份银钱,我也算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
“我也找了日结的活,恰好?今日逢休,不然姐姐唤我可能都听?不着。”
“怎这样快就来?了?”
“我前日听?村民说山上有野鸡,想着碰碰运道能否打上一只呢。”
居然也叫姐姐。
他凭什么呀!哪冒出来?的花脸小?贼!
柳清滢不乐意,小?嘴一撅,刚还觉得这少年轻声清亮好?听?,眉眼也长得好?,现在再瞅他怎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却?也知晓姐姐不喜她跟着,她是?瞧出来?了,如今姐姐和之前不同了,若她敢说什么,姐姐就能将她赶走。
嫁入侯府可真是?腰板硬了呢。
柳清滢只能憋在心里阴阳怪气?。
“那人家过得愈发不好?,不过几日,家中两?个妇人都累倒了。有个似是?不知有孕在田中劳作时?小?产了,还有另一人……”
柳清滢顾不得别扭,竖起耳朵听?。
“另一嫂嫂好?像有旧疾,原本还能吃些下?等兽用?的药挺着,近来?不知怎的,连药都吃不得了,便倒下?了,日日呕血。”
柳清滢惊得怔住,拧着的手?指都不动?了。
日日呕血,那还活得了吗?
“家中的两?个壮劳力,一个之前做苦力伤了身子,另外一个倒是?还成,不过就他自己咬着牙干,这百亩旱田根本吃不下?来?,原本有耕牛还好?些,可惜耕牛春天也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