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是。”
“无论谁输谁赢,可否彼此给个活路?”她不愿搅和进去,憔悴心神。
“现在连一个凤还恩,都在我前面了吗?”
“你们不一样。”
“我是情,他是恩?”
“是。”沈幼漓没必要撒谎。
“那你心中,情重要,还是恩重要?”
“你该走了。”
旁的也不想多说,沈幼漓自觉这次谈话烂透了,什么目的也未达成,她起身要送客,洛明瑢却走进她屋中。
“你做什么?”
洛明瑢的视线在四角一一扫过,只有一个女子独居的痕迹,没有一丝一毫别的。
“你——”
洛明瑢转身,追上来的沈幼漓差点撞上他的胸口,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他从袖中拿出两个红纸包,“压岁钱,收好。”
拉住她的手在塞完红纸包后就松开了,沈幼漓低头瞧着,那手又在她眼下拭了一下。
看着他把眼泪放进口中,玉白手指在水红舌尖点了一下,沈幼漓张口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洛明瑢一定要把她逼死,才甘心。
她死死攥住手里的红纸包。
“那就岷河修完,我们再说清楚。”他擅自做完决定,就出门走了。
洛明瑢走了没多久,釉儿就打开门,揉着眼睛趿着鞋子出来。
“阿娘,刚刚是不是有人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听着,还没睡够就没管。
“没什么人,压岁钱,不许乱花。”沈幼漓将红纸包塞到她手上,转身去烧热水。
到了晚上,凤还恩才出现在院外。
“你终于来了。”沈幼漓站在门口。
“只是陛下召去说了些事情,来的路上又耽搁了点时间,今日的初一,我不能不来。”
凤还恩一面拍打着身上的残雪,顺手把压岁钱给釉儿,一面观察沈幼漓的神情。
李寔今日当是来过,据留在万春县的眼线说,她将人请进屋中,说了一会儿话。
到底说了什么,眼下从她脸上分毫看不出来。
回首发觉她的视线落在的某个地方好久,凤还恩低头一看,才知道是袖子裂开了,下意识将手负在身后。
沈幼漓扯过他的袖子,道:“这儿破了,釉儿,去把针线筐拿给阿娘。”
“好——”釉儿蹬蹬蹬给阿娘跑腿。
凤还恩笑着看她穿针引线,拉着他的袖子低头缝补,烛火在她乌发上照出一圈柔光。
“笑什么?”
沈幼漓此举不过投桃报李,若没有凤还恩,沈幼漓的两桩心事没那么容易了却,她对他心存感激。
他对自己和釉儿的好,她所报不敌万一,只能平日多对他好些。
“你这袖子像是刀砍出来的。”
凤还恩笑意渐散:“是十七殿下得了陛下授意,他大概很想让我死。”
“非要有个死活吗?”她似闲聊。
“如今陛下要除我,正如当日的夏珲,不过换成了十七殿下端那杯毒酒,你说,我是该喝,还是不喝?”
沈幼漓缝针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向:“你是当日屠灭无辜之人满门的夏珲之流吗?”
“我不是夏珲,我从来以他为戒,不过有时为了大局,也会牵连一些无辜之人、好人,可我从未想过去杀他们,你当知我的无奈。”凤还恩并未粉饰太平。
沈幼漓沉默,谁在那个位置上,都有的身不由己,都难有个善终。
他说这些话,让沈幼漓想好的话更难开口。
“我盼望你安好,能得偿所愿。”
分明出自真心,她却觉得自己说了一句虚伪的空话。
凤还恩笑道:“我当然能得偿所愿,你说万春县的事情了了,咱们就成亲,来日一家三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银针穿着衣料,从另一头抽出,沈幼漓不抬头:“咱们除夕夜说的那事——就算了吧。”
“……”
这话猝不及防,又在凤还恩意料之中。
他收回袖子,扯断残线,沈幼漓不敢看他眼睛,视线只落在没缝好的袖子上。
“因为十七殿下来找你了?”
“你们之间……还会重归于好?”
她摇头:“没有,但我说到底有负于他,不想在这事上给他插刀子。”
若洛明瑢真死了,她为了报恩嫁给凤还恩也没什么,左右恩人高兴,她并没什么所谓,但洛明瑢现在还活着,这亲事就变了味道。
她就算无法与洛明瑢重修旧好,也不想再让他更伤心。
二人本就是政敌,她再嫁给凤还恩,会把三个人的关系搅成一团乱麻。
这不是报恩,这是报仇。
可她又不知从何处报答凤还恩,只能做这些针线上的小活,将他当家人一样照顾。
“你当真想好了吗?”
凤还恩握住她的手,在沈幼漓要抽走时握紧。
自一年多前两人牵过一回手,二人就再无别的亲近,他察觉到她抗拒,知她心中尚未接纳自己,遂不好惹她恶感。
且郑王之乱平定之后,李成晞想着法儿削他权,凤还恩忙于应付,忙碌起来没个日夜,为防李成晞追查他行踪,追到幼漓头上,他也少出现在万春县。
这次还是借剿匪之名,才在万春县多留几日。
所以二人私下相处其实不多,这是他第二次拉她的手。
凤还恩现在很不高兴,所以把她手拉得紧紧的。
昨日分明她已经意动,甚至恨得要杀了李寔,为何转日就翻了脸呢。
李寔还真是擅长蛊惑人心。
这样看来,是他失算了,不该等她这么久,该尽早娶过门,以她的性子,断不会在婚后与李寔再有牵扯。
沈幼漓点头:“我想好了,况且……我本无意留在雍都,待办完万春县的事,就带着釉儿归隐,若真嫁你,就不得不留在此地了……”
“安知不是我随你走?”
她抬起头,“你在京城经营不易,我已经不想再欠你再多。”
说着话,沈幼漓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尽管这看起来像极了过河拆桥,但她夹在二人之中,实在难受。
“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为沈娘子一句承诺,我傻等了一年多……”
“本以为来年春后,我就能接你们母子一起住,像一家人一般,只因十七殿下出现就一夕转了样子,看来我不止死在他手,连长久夙愿也不能达成……”凤还恩笑得分外落寞,话中有真有假。
沈幼漓亦是煎熬,她道:“我无意挑起你们二人的矛盾。”
“我与他,本来就是要斗到死,成不成亲,都不妨碍要死一个。”
沈幼漓语塞。
“沈娘子,你希望谁死?”
为何非要她选一个,沈幼漓心神倦怠,脱口道:“皇帝若死了,你们也不用再争斗。”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骨子里,她把自己当成雍朝忠贞不贰的臣民,弑君这样的事是绝不能做,连想也不该想,而且权臣弑帝,改立新主是扰乱朝纲的大忌,一个不好就会动摇国本,引四地烽烟。
她赶紧说:“只是玩笑,万不要当真。”
凤还恩并未在意此事,他想改立新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从这回答之中,也能窥见她的偏向,虽待自己没有男女之情,可也算不偏不倚。
“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盼你能答应我。”
“什么?”
“我们可以假成亲,此举也是帮你摆脱殿下的纠缠。”
沈幼漓头一个念头就是反对:“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娘子若不肯同我在一起,我也不想见你和别人在一起,替你把他赶走,就是好事。”
“我不能如此。”
她不想再伤害洛明瑢。
凤还恩讥讽道:“你想赶十七殿下走,又舍不得伤他,追根究底,沈娘子还是抱着重归于好的心思吧,我当你一年前那般伤心,此生该是不会回望了,看来还是舍不得与他决裂,就算孩子已经——”
“没有!”
他握住她的肩膀:“那我就再帮你一次,咱们假成亲,让十七殿下绝了念想,之后你把岷河的事处置好,我送你和釉儿离开雍都,让他再也找不到你们,我们在雍都斗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必管。”
沈幼漓只是看着他,脑子纷乱闪过很多念头。
凤还恩加重语气:“沈娘子,我帮了你这么多,你能不能也帮我一次?”
“难道还要允许他日复一日来纠缠你?你总会有心软的一日……”
她私心并不想答应,但要断然拒绝,又不能立刻开口。
“此事,我没办法立刻就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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