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修不成 第44章

作者:忘还生 标签: 生子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正剧 古代言情

  “阿娘,是真的吗?”他擦擦眼睛又问一句。

  “釉儿,让他松手。”

  釉儿想说又不想说,她支持阿娘的一切做法,可偶尔,孩子也有对父母恩爱,家人团圆的渴望。

  “阿娘,要不……把弟弟丢这儿吧。”

  总得留一个喘气的给阿爹。

  一个两个的讨债鬼。

  沈幼漓撒手,大步走进佛堂,将洛明瑢扯了起来:“好了,走走走。”

  —

  堂屋里,四个人围着罗汉床的小桌案团团而坐,一个人挑刺,八只眼睛盯着。

  沈幼漓得先用绣花针先将扎进肉里的竹刺挑出来才能上药,但隔了两三天,那刺已经扎得很深,颇费眼睛。

  洛明瑢的手瘦长而有力,掌心布满薄茧,这样的手按理说没那么容易扎进去,这么多竹刺,她怀疑洛明瑢被人抓去受刑了。

  “一开始扎进去的时候怎么不挑出来?”她嘟囔。

  “沈娘子忘了,贫僧是左利手,挑不了左手的刺。”

  “……”

  洛明瑢看着自己的手被她安置在小桌案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沈娘子额前的碎发细碎,轻得像还在水草浮动在水里,鼻子还是娇气的样子,接着是嘴巴,因为专注而微微撅着,莹润又泛着一点微微的亮,还能看到一点温柔的下巴。

  从前沈娘子给他挑刺时,洛明瑢看不到这个样子。

  在感云寺时他每日砍柴锄地,不免有山棘刺进手中的状况,沈娘子发现之后甚是开心,晚间就带着绣花针来了要给他挑刺。

  彼时洛明瑢对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不解:“沈娘子,挑刺为何要坐着贫僧?”

  沈娘子还振振有词:“不这样怎么能把刺都挑出来?挑刺就是要转来转去的嘛,这样方便,跟自己的手一样。”

  她甚至变本加厉,窝进洛明瑢的怀里,将他的手臂抱着,将脸凑近。

  沈娘子的呼吸扑洒在掌心上,脊背贴着他的胸膛,一切都太过靠近,洛明瑢记不太清绣花针将刺挑出的感觉,只觉得怀抱有些空荡。

  沈娘子挑完之后,会脸放在他掌心蹭一蹭,问他还能感觉到刺吗。

  她诡计很多,又教人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那时候洛明瑢不会想念沈娘子,她就在周遭转,不须转身就能看到,听到。

  现在,沈娘子的心挂在两个孩子身上,这是他们才有的待遇。

  “沈娘子,挑刺就是要转来转去的吗?”他对着回忆自言自语。

  一句话立刻唤醒了沈幼漓的记忆。

  她也记起来从前那些丢人的事,立刻抬头瞪了洛明瑢一眼,要他闭嘴。

  两个孩子来了兴趣,釉儿问:“什么转来转去?”

  “没什么。”洛明瑢总算记得要给她留面子。

  不过面对面确实不好挑,她得不断调换位置才能把细小的刺顺利挑出来,脑袋转来转去不舒服,最终坐在丕儿的位置上,和洛明瑢的手朝着同一边才好。

  为了方便她,洛明瑢半跪起来挪到她背后。

  被固定那只左手从她手臂下伸出,另一只手给她举着烛台,这个姿势,一收拢手臂就能将沈娘子抱起。

  像一弯大月亮嵌着小月亮。

  “这么看来,原来沈娘子以前说得是对的,是贫僧从前错怪沈娘子了。”

  或许坐在他怀里,确实比较好挑刺。

  这是在揶揄她?沈幼漓恼了,故意将针头戳下去。

  “嘶——”釉儿先看到阿娘刺歪了,倒吸冷气。

  沈幼漓转头,带着歉意:“禅师,疼不疼?”

  背后的洛明瑢疼得闷哼了一声,身躯轻贴在沈幼漓身上,从身体到声音都带着些微颤:“不疼,沈娘子请随意。”

  “阿娘,你扎歪了,刺在这儿呢。”丕儿给他爹呼气。

  废话,她故意的她能不知道?

  “别再打扰我,不然挑完这些就是睡觉的时辰了!”

  这一声之后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把刺挑完,沈幼漓让釉儿去拿伤药,打算把洛明瑢整个手掌都包上。

  釉儿跑过去,釉儿跑过来,把药瓶给阿娘。

  两个孩子四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沈幼漓倒药粉,就差把脸放到洛明瑢手上去了。

  药粉飞散出来一点,惹得釉儿鼻子有点痒痒的,她张大了嘴巴——

  沈幼漓瞪大眼睛:“釉儿不要——”

  “啊!啾!”

  她对着她爹的伤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药粉全飞了出去,围在一起的四个人都咳了起来。

  四个人面面相觑,多少都沾了点白,在釉儿对面的丕儿是最惨,脸把药粉挡齐全了,扑得像戏台上的丑角。

  他难过又尴尬地咧开嘴,委屈地喊:“阿娘……”

  釉儿原本有些不好意思,又被弟弟的样子逗乐,捂着嘴笑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幼漓也忍不住乐,但怕儿子真哭,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干净。

  再看对面的洛明瑢,眼睫跟挂霜一样,恼意登时消散不少。

  “丕儿别动,阿娘擦一下眼睛。”

  给儿子擦脸时,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拨了拨,有药粉抖落,抬头时洛明瑢已经撤开了手,她轻咳了一声。

  这时釉儿碰到她的爹,夸张地叫了一声:“你的手好烫啊。”

  “和姐姐生病的时候一样,你要躺下睡好,盖一块湿帕子……”丕儿擦着脸,还在一本正经地指点他。

  “热吗,贫僧也不知道。”

  洛明瑢低下头,本意是给釉儿摸一摸额头,丕儿却学阿娘从前给他探脑袋的样子,和阿爹额头贴着额头。

  洛明瑢只愣了一下,便听之任之。

  丕儿认真感受,点点头:“是好烫。”

  釉儿也过来贴了一下:“好烫好烫。”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沈幼漓。

  “阿娘,轮到你了。”

  这又不是击鼓传花,怎么还传起来了。

  她拒绝:“阿娘已经知道了,很烫。”

  “不行,阿娘,你也贴一贴!”

  小孩子对完成一件事有莫名的固执。

  “阿娘在忙——”

  洛明瑢将脸凑了过来,横着贴上沈幼漓的额头,而后转正眼睛对着眼睛,沈幼漓有种要被他睫毛扫到的错觉。

  确实很烫,冷色的肌肤都泛起了红晕,眼睛水亮水亮的。

  她冷静地拉开距离。

  大家都贴过额头,丕儿终于满意了,摇摇阿娘的手问:“阿娘,是不是很烫?”

  沈幼漓冷哼了一声:“这不只是热了,是烧,怕是得烧死。”

  洛明瑢乖觉垂眸。

  “你这发热是小事,我写个方子给你熬碗药,灌下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佛堂没有小厨房。”

  “那就在这边熬。”沈幼漓快速上药,给他纱布打了一个结,“好了,开心了没有?吃饭去。”

  晚饭过,沈幼漓小厨房顺手熬起了退热汤,洛明瑢就在旁边看着。

  “怕我下毒?”

  洛明瑢挡住她放夜交藤的手:“贫僧明日要出去一趟,不能睡过头了,这一味药就不放了。”

  明日?明日是她留在洛家的最后一天。

  “你不会要跑掉吧?”

  “怎会,你在家等贫僧回来。”

  “那我明日要收拾他们二人的衣裳吗?”沈幼漓还在试探。

  “若沈娘子有空闲的话。”

  沈幼漓点点头,拍打起手上的灰,“对了,方才我问了雯情昨日你是怎么带孩子,洛明瑢,你好样的。”

  便是功行圆满之人,听到沈娘子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也知大事不妙了。

  “沈娘子。”

  他清淡笑意下,佛珠迟疑地在掌间走动。

  “今日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孩子有些难管,“沈幼漓慢慢走近,戳戳他的心口,“你竟然把一袋子米饼都给他们吃了,他们今天没咳嗽都算我养得好!还有,为了哄他们吃饭就放焰火,还什么都答应了,那以后是不是还要炸个屋子给他们起床助兴?”

  “你倒是省事了,孩子越来越难教,将来受累的是我,防微杜渐、止于未萌,你懂不懂啊妙、觉、禅、师?”

  洛明瑢只有低头认真聆听的份,任沈娘子戳得再疼也不后退。

  他再抬头,诚恳与她认错:“沈娘子教诲的是,贫僧不会再犯了。”

  “没有以后了。”

  沈幼漓果断说完,对面一阵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