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03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她尚未用晚食,高邵综压着微咳,“你自去便是,饭食做好,王极会送来。”

  宋怜并未拒绝他的好意,点头应下,“兰玠好生歇息。”

  张路端着药进来,退到门边,恭敬行礼,自他知晓昔年从阉党手中救下国公府三百余口的人是这位宋女君,高平救下主上的亦是宋女君,因二公子腿伤存的怨怼便散了,正如二公子所言,若非昔年她一幅万菊图,他早已埋骨阉党奸计之下,江淮与北疆,各为其主,各为其利,便不是主上心仪的女君,亦无需耿耿于怀。

  张路打心眼里敬服,又见其生得倾城容貌,搁在心里已是同主上比肩的人物,十分敬重,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又忙去取了一幅崭新的风袍,“夜风凉,女君当心。”

  见那马车下竟没有马扎,忙跑去隔壁抢了一个来,他生得圆小,与暗卫营诸人性情不同,言行举止竟是十分讨喜的模样,宋怜道了谢,见马车上驾车的竟是老丁头,微垂了垂眼睫,上了车去,问出什么事了。

  老丁头扬鞭驾车,并未朝季家院子多看一眼,态度恭敬,“周大人让老奴快些来接夫人,有贵客要见。”

  宋怜大约知是什么事,上了马车,吩咐往郡守令府去。

  高邵综在院内听到,料是段重明茂庆两人欲离开蜀中,周弋将宴席提前了。

  他微拧眉,吩咐王极,“跟去看看。”

  王极应是,领命去了。

第114章 醉酒清明。

  白玉盏中茸然尖茶冲升水面,徐徐下沉,沉而又升,炙灼清泉冲下灵山毓就的针叶,云气袅袅,香气清高,入口之醇香甘冽,似宁静致远,又似有舞彩流霞,实是独占云梦泽山色灵气的好茶。

  段重明爱兰花,亦能赏茶,知这是极上乘的洞庭君山,千金亦难得,周弋以此招待他二人,可见诚心挽留。

  前事恐怕不是有心欺骗,当是有难言之隐,段重明搁下白玉茶盏,他一身青衫儒袍,落在身上,反叫他瑰杰的容貌衬得志气宏放,似儒非儒,似名非名,起身朝周弋揖礼,“前翻重明失礼,只博常可是错看了我二人,才不取容貌门第,贩夫走卒、身残有疾,纵便是总角稚童,有如此才谋,我段重明也必为其尊,听凭差遣。”

  又忍不住催促,“博常快把人请出来罢!”

  “重明今日翘首以待,博常可莫要又是诓骗,介时你再沏一盏白鹤茶,我段重明亦不领情。”

  茂庆不擅言辞,已是打算前往益州,效力罗冥,周弋藏不藏人,隐不隐瞒,已同他无关了,故而只斟茶慢饮,拈棋研看着昨日与好友僵持不下难解的棋局,筹谋推演以益州的兵力,如何吞下蜀中。

  周弋早知段重明是极另类不羁的风骨名士,听了他的话,心下大定,看了看更漏时刻,离约定的使臣还有一刻钟,她当是要来了。

  段重明察觉周弋神态,不由大喜,起身整理衣冠。

  茂庆观好友如此,不由亦往厅堂院门看去,周弋若当真以诚相待,蜀中有此人物,他二人与之共谋,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华灯初上,廊下松柏清寒,仆从婢女微微屈膝见礼,段重明微怔,起身相迎的脚步停住,片刻后回神,方朝周弋道,“今日宴请明公,怎还会有女眷……”

  那女子生得洛神神女的倾城样貌,妍丽比芍菡,通身气度却又不同,从容自如,月华之下缓步而来,似静夜里集天地灵秀的琼枝,辉光柔静,动人心魄。

  周弋起身,段重明方才回神,哪怕对女眷来扰略有不满,竟生不出厌恶之情,非礼勿言,便也不去探问郡守令府有这样一位出众的女子,却为何从未听说郡守令府住有女眷。

  因上官处尊位,段重明朝女子的方向略施了施礼,退避一旁。

  郡守令府今日伺候的仆从撤换了不少,留用的皆是云府周府亲信,安静有序见礼告退后,庭院里越加寂静。

  周弋见两人生了误会,开口解释,“不是女眷-----”

  段重明吃惊,更为不悦,“段某虽未得见明公,猜其人,绝非沉溺酒色之徒,博常你请了……舞姬,恐怕适得其反,惹明公生厌。”

  周弋脸色涨红,高声喝止,“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先前同你提过的先太子故人。”

  他素来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对待段重明茂庆,从来只有尊敬的,察觉自己急眼了,又放平了声音,“先前云水山一案,正是夫人以云府为饵,诱得卖贼上钩,牵出卖贼窝点……”

  段重明睖睁,倏时变色,一时忘记非礼勿视的君子之仪,往那女子看去,震惊失神,他已猜出那萧琅正是李氏皇孙,前几日周弋同他提起过,太子太傅阖家问斩前,已内定了家中次女云娘为太子妃,东宫事变,先太子被废,圈禁楚王府,太傅府阖家问斩,云娘南下探亲,侥幸逃过一劫,京城兵乱后,幸得云娘聪颖多谋,一路避开新帝搜罗筛查,将皇孙带回蜀中,护得皇孙周全。

  段重明初听时,便觉此女颇为不凡,今日的茶宴,本为明公所置,周弋态度异常,段重明哪里还不知晓,这女子便是周弋背后谋定后动,令他钦佩神往的蜀中‘明公’。

  一时如得当头棒喝。

  段重明愕异,茂庆手中的茶盏掉落案桌,虽未碎裂,衣襟却已叫茶渍染失,两人目瞪口呆,直立立似石柱木鸡。

  宋怜让清碧清荷止步,守在院中,她诚心想留二位先生与她一同共创蜀中基业,听得方才段重明之言,也并不放在心上,缓步上前见礼,“云翊曾读得先生《博采论》,先生之言,正法眼藏,常令云翊豁然开朗,云翊心慕先生已久,今日得见,实三生有幸。”

  段重明倒退一步,甩袖避开其礼,行动颇为狼狈,脸色涨红,呼吸深重,几番方才压住出言不逊,此话若出自男子之口,实是诚心诚意,但从女子口中说出,实在是怪异。

  说什么心慕,说什么三生有幸

  。

  言语间坦坦荡荡,是将自身放在了同三人对等的位置,以茶会友,却也正因为如此,方才越加怪异。

  段重明并不同其多言,只是取了案桌上放着的阮琴,这是他偶然得来的乐器,声清鹤鸣,本欲同茂庆一道,琴萧合一,为明公娱奏一曲,此时只觉受了莫大的愚弄,甩袖便走。

  临到末了,忍不住止步转身,并不看那女子一眼,只朝周弋略拱了拱手,“此来蜀中,多受大人照料,至交一场,博常听鄙人一句劝,悬崖勒马,犹未为晚。”

  周弋惊愕,不免也失望,“重明旷达之士,竟看不见今日的蜀中,与往常有何不同么,周弋不知哪里是悬崖,只知若无夫人,三郡百姓落在贼军应章爪牙之下,枉死不知几何,饿死不知几何,冻死又不知几何——”

  话未说完,却叫段重明高声打断,“桀犬吠尧,恐怕天下男子都死绝了,轮得到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前有平津侯陆宴,你蜀中周弋,也要做那贻笑大方霍乱纲常之人么?”

  周弋惊愕,他一面想反驳,云翊与纲常无关,一面寻不出可反驳的话,一时脸色青青紫紫,直至那两人离开,也再说不出一句话。

  知段重明茂庆不会再留下,宋怜未再开口说一句话,走上前想寻干净的茶盏斟茶,瞥见茂庆案桌上豆粒摆放的棋局,随手拨弄两下,朝周弋温声道,“民生要务最忌朝令夕改,二位先生虽然离开了,但新政对蜀中有利,提领二人左右丞,继续施行新政罢。”

  周弋尤自意忿,听她话语平和,一时怔住,又心折,他做过京官,也在蜀中见惯世俗冷眼,每每愤愤不平,怒火烧得寝食难眠,段重明的话虽不是对她说的,却句句皆是批剿辱骂,她不见动怒,这一份气度,已是超过他所见的大多数官员了。

  他真要说话,却见远处茂庆急匆匆来,朝他略行一礼,取走了仆从手里托着的洞箫,却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竟忽而一震,呆站了片刻方才离去。

  “茂兄?”

  茂庆回神,收了神色,埋首急匆匆离开了。

  周弋并非擅察言观色之人,只茂庆神情实在异常,他走至那案桌前,辨得出是棋局,倒嘟囔了一句,“都破了摆出来显摆什么。”

  便是不知先前的才干能力,光看这一局棋,也能知这二人有治理一方水土的能力,可惜不愿留下,便也罢了。

  宋怜搁下茶盏,她偏爱清茶,这般上等的君山银针,倒品不出应有的滋味,知周弋亦不好此道,便道,“二位先生于蜀中有功,既是走,也当走得体面,你收拾一番,前去相送,金银之物倒显俗,不若便以这君山银针为礼,赠与二位先生罢。”

  她略思忖,又道,“挽留二人留宿广汉一夜,明日清晨,你亲率百官为二人送行,务必当众将清山茶赠与段重明,告知其将来若有危难,凭借此木枝,蜀中当尽其义,不忘先生为蜀中立下的功劳。”

  周弋听得心震,清山茶是蜀中至宝的药材,有百宝药之称,将此木附之以重诺,蜀中礼贤下士重义的印象和名声,不用多久,便会传遍大江南北。

  哪一位士人,会不以获得这一枝清山茶为荣,段重明茂庆离去,自有学子奔走往来,他眼前已浮现出蜀中学风蔚然,往来书墨,酒楼茶肆皆辩议的盛况。

  学子想借蜀中扬才扬名,蜀中亦得良才,从中获益。

  周弋张口,竟呛住了,他知此举对蜀中大有益裨,也不敢耽搁,立刻去追段重明茂庆,她提点的对,无论段重明茂庆留不留,因什么原因离开,都不能让他们星夜离开。

  哪怕以二人的心性,并不会将她的事公之于众,节外生枝。

  临出门,回身看她,见她确实一切如常,并未将段重明的话放在心上,略安了心,急匆匆去了。

  宋怜在庭堂里站了一会儿,方才出了庭院,廊下耳房里清碧清莲早先便候着,二人不知内情,也不多问,只递上风袍与她系好,复又牵了马车来。

  再过七日是清明节,宋怜打算回一趟翠华山,来回十余日,便有许多政务需提前安排,回了云府便径直去了书房,只到底对段重明茂庆二人有过期许期盼,两人竟话也不肯同她说,没有一丝可陈情劝说的可能,加之清明节将至,抬首看见天边孤月,心情不免低落。

  书房里有她备下的云泉酒,宋怜取了酒盏,坐在庭院里公孙树下,撑着头自斟自饮。

  清碧再傻,也看得出女君心情不好,并不上前打扰,轻轻关上院门退下了。

  到了院外才担忧问,“怎会想起来喝酒了。”

  进府这么多年,见过女君亲自酿酒,饮酒是没有过的,更不用说自斟自饮。

  清莲知女君有许多秘密,只她们并帮不上忙,沉默守在院外,也抬头去看天上孤月,“醉了好生睡一觉,也好。”

  段重明茂庆连夜出城,村落里雇了一辆寻常马车前往益州,天蒙蒙亮,已出了城郊,车夫十里亭处惊诧唤了声先生,驭停了马车,不敢再往前。

  段重明知那女子心机颇深,观蜀中风云,其不乏杀伐果决的手段,马车内听得动静,只当那云氏留不得他二人,要取他二人性命,变了脸色,却也不怎么惊慌,他欲离开蜀中,怎能不防,今日他和好友若在蜀中有了闪失,蜀中必名誉扫地,大祸临头。

  他与茂庆对看一眼,面色凝重,掀开车帘看去,却只见十里长亭,芦苇绵延,蜀中郡守令周弋着郡府官服,领着郡守令府四百秩以上臣官迎上前来,朝他拜了一拜,“蜀中百姓受二位先生之惠,车乘之众,良师益友,周弋亦所得颇多,感念二位先生,知先生今日离开蜀中,特来长亭相送。”

第115章 心悸信件。

  “吾等恭谢先生劳心———”

  数十人见礼呼和,有路过的百姓听得这是罪定田家,诛斩贪官的司律大人,不由惊呼,知他今日竟是要离开蜀中,虽不敢出声挽留,也纷纷拜倒行礼恭送。

  数百人声相合一处,惊飞晨鸟,盘旋入云霄,茂庆掀开车帘看去,只觉满腹热血,一时竟起了留在蜀中的念头,蜀中虽积贫积弱,却有腾飞之相,将来未必不能成事。

  只周弋性情耿直,昨日宴饮,义愤填膺,若无人点拨,恐怕五六日尚在气怒中,哪里会星夜召臣官出广汉城郊十里,长亭相送。

  今日这一桩君臣相宜,可谓先古圣贤遗风,必传为美谈,读书人提起,必心向往之。

  先不说那云氏心智谋算,单就这份沉着冷静的心性,已是令人心折心惊。

  那棋局他同好友苦思良久,未得其果,她只观一眼,随手一拨,竟豁然开朗,棋局已破。

  可见棋艺,非但不在他二人之下,恐怕还高出许多。

  七年前他曾来过蜀中,茂庆看着远处晨曦薄雾里的广汉城,晨光微曦,拨云见日,已焕然一新。

  只可惜周弋唯云氏马首是瞻,弃礼法不顾,皇太孙李珣尚年幼,无兵无权,二人如提线木偶,蜀中真正主事的,是那云氏。

  以段重明心智,岂会猜不到眼前这一幕是那女子有意为之,只越是如此,越令人心惊。

  云氏利用他为蜀中扬名。

  他与好友心知肚明,却也甘之如饴。

  段重明整理衣袖,下了马车,快步走到周弋面前,同他还礼时,倒明白了他堂堂七尺男儿,缘何愿意听凭女子差遣驱使,胸臆间竟没了昨日怒其不争的怒意,只是将来云氏身份另外人所知,他又如何平息群下之臣的谣言。

  他依旧想劝周弋莫要兵行险路,只百官面前,无法多言,重重握了握他的手,与昔日同僚施还大礼,“诸位珍重。”

  周弋自萧琅手中取过清山茶木枝,双手赠于段重明,“愿先生似这山茶,万久常青,若先生遇到危困,差人将此木送至蜀中,蜀中必来相救。”

  那蜀中至宝木枝枝叶清和,散着淡淡的清香,比之梅竹兰菊,亦不逞多让,段重明几乎要脱口问可是云氏交代的,但见周弋眉目间尚有些残存的冷淡,也就不必问了。

  他接过木枝,回上得马车,出去二三里,掀开车帘看后头蜀中众臣,手中木枝似有了烫手的温度,念及昔日种种,胸臆间扼腕叹息,到了哀叹上天的地步,竟是生成了女子。

  案台上放着已解的残局,两人相对而坐,各自陷入烦思,沉默不语,连马车再度停下也未曾察觉。

  车夫孙甲只以为又是来送别两位先生的,只是此人生似神君,威仪不凡,令人不自觉垂首避讳,屏住了呼吸,连手脚也拘谨起来。

  他驭停马车,朝马车里回禀,不见应答,并不敢高声,下了马车打开了车门,“有位公子要见二位先生。”

  那男子带着睚眦面具,身侧一匹天马矫健沉静,段重明快步下了马车,“鄙人正是段勾,公子尊姓,有何见教。”

  段重明其人生得端颜俊整,儒雅却又不失不羁狂放,名士风骨,观其在石棉、广汉所做所为,其经济内政外务的能力,可与张昭比肩,不可谓无才,只是迂腐至此,便枉负了他山居狂士的名声,亦不过沽名钓誉之徒。

  高邵综开口,睚眦面具后神情淡淡,“先生自诩离经叛道,骨子里却得腐儒之辈真传,迂腐之至,听闻先生爱兰高洁,日后恐怕不近此物才好。”

  来人生得挺拔伟岸,一身玄黑衣袍无半点坠饰,辨不出身份,气质清冷疏离,威慑内敛,却依旧令人生畏,语气平淡,已是极尽嘲弄讽刺,未留半点余地,段重明脸色发青,却隐隐有热烫羞惭掺裹其中,令他失了往日利口,噎舌在了原地。

  兰花高洁,他敬重爱护,无论雄雌同株,还是单株生花,皆各有妍态,他从不以雌雄为兰花分高

  低贵贱,他常以梅兰喻人,蜀中之事,岂非正好印证他的品性,虚伪丑恶,徒有其表,实则欺世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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