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12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秋恬吩咐下去,“十人为一伍,交替休息,兵器别离手,随时待命。”

  他刚下了令,有信兵急匆匆过来,附耳禀报,“江阳军只来了八千,领头的不是方越,是江阳郡守令周卓。”

  “什么?”

  秋恬大变了脸色,副将袁杰离得近,听了个真切,骤然从草丛里站起来,等候撤退的命令。

  山林间有鸮鸟啼鸣,是主帐传递的军令,秋恬往北看了看,低声吩咐,“原地待命。”

  袁杰急怒,尽全力压低了声音,“八千,离三万可差得远,同咱们并起来,也不过三万多,要和贾宏六万兵马交锋,这不是去送死,还待什么命,趁着没有惊动贾宏,赶紧往回撤!”

  知晓江阳只来了八千人,吴越安静的山林便一点不舒坦了,倘若那贾宏现在攻出城来,他们这三万兵马,用不了三天,必定全部埋在沅水里,袁杰不知道这还有什么要犹豫的,“放着太尉这样的高位不争取,恐怕里面有咱们不知道的天坑,还是早早回撤的好。”

  主帐传来的军令是让原地待命,召他前去主帐商议军务,秋恬斟酌,“上官有令,容我先去看看再说。”

  他取了随身佩剑,抬手压住还想说话的袁杰,“观这位郡守令行事,虽谈不上爱惜民力兵力,倒也没有让士兵无辜送死的先例,你随时盯着武陵城的动向,我快去快回。”

  夜风一吹,袁杰头脑清醒了些,蜀中因贼军乱过一阵,大大小小兵事数十起,那些个围剿战军中的人津津乐道,伤亡人数少是新营军最为人称道的特点,尤其李旋率领的李家军,胜仗打得多,伤亡还少,士兵们都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这一支军队,算是郡守令府直属军了。

  周弋为政,宽宏清明,平复蜀中这一团乱局,其手腕能力,族中叔伯们无不叹息敬服,当不会做出舍车保帅的小人行径,袁杰还是有些迟疑,“郡守令生得……实在同我想象中差太多,不像有英雄气概的。”

  原以为是侠义心肠顶天立地的名士,见面却令人呆怔,其人生得纤巧温和,钟灵神秀,一张精致的面容雌雄莫辨,可堪绝色,虽气度从容才学斐然,却实在难叫人相信,这就是蜀中百姓敬仰的郡守令。

  秋恬见过周守令亲笔的任书,也从不以外貌取人,吩咐袁杰守着武陵山,潜下山去。

  吴群到达江阳时,江阳军司马方越并不在江阳,他立刻让蔡邑带着虎符印信赶去巴郡,自己留在江阳,劝说江阳诸将出兵过沅水,三日后依旧没找到军司马方越,知道耽误不得,立时赶回来复命请罪。

  一同来的,是江阳县丞周卓,以及八千江阳军。

  宋怜假借的是周弋的身份,做男子装扮,涂抹了眉形,她服用了刺辣的草药,虽不能完全变幻声音,却也不会叫人一听便知是女子,“查到他什么时候离开江阳,去什么地方了么?”

  这吴群也怀疑过的,若方越是提前收到消息躲出去,又是另外一桩公案了,吴群低声回禀,“方将军倒不是无故离开驻地,是方家祖宅的方老太太过寿,属下到江阳前的第三日,就已经离开江阳了。”

  宋怜轻叹,立在舆图前,看着吴越呈梨形的疆域图,拧眉沉思。

  吴越南军北军分由庆风、贾宏统领,吴越王杜怀臣擅权衡术,庆风、贾宏可谓宿怨死敌,每月相互弹劾打压朋党,排除异己,有吴越王从中调停,明面上尚能维持平静。

  却突变骤起。

  月前贾宏之子贾维欲强娶民户女子桃禾入府为妾,庆风之子庆麟与其争风,救下桃禾,将桃禾藏在城郊别院,贾维带人寻到,欺辱桃禾,叫庆风失手打死。

  贾维是贾宏独子,贾维死后,贾家从旁支过继养子袭承爵位,葬了贾维,没有给贾维葬礼,先领兵攻打庆家军驻地陵海郡,两兵交战,吴越内乱。

  如今虽止住了兵戈,却依旧是削弱吴越最好的时机,庆家与贾家已结下死仇,两路兵马纵然能齐心一时,也必不会长久。

  且那杜怀臣,想是许下了什么条件,让贾宏放弃寻仇,先出兵攻打吴越。

  此一战,蜀中便是想退,也退不了。

  宋怜翻看舆图信报,吴群蔡邑等人候立一旁,并不敢出声惊扰,清莲见云秀在营帐口探头探脑,放轻脚步出去了,“回来了……人还活着么?”

  她问得很轻,本不抱什么希望了,说的是那名被贾家活埋的女子桃禾,那日周慧姑娘来见女君,约是心有不忍,央求女君差人去救被埋的女子,赤营里有脚程快的,主动请令,连夜赶去东湘,到现在已经过去四日了。

  云秀跟着骑马一道去的,两夜没睡,一行人撅了贾维的坟,也不敢在东湘停留,她一张小圆脸消瘦下去,眼睛却亮晶晶的,“好在是去了,救下那姑娘,可险了。”

  她往营帐里张望,又见外头有人奔马过来,定是有急务要禀报,便乖觉的不去打扰,自己拉着清莲姐姐絮絮叨叨,“我们到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好赖那块地的土很沙,下了雨冲出了些缝隙,禾姐姐能多透一点气,撑过了四日,医师说再晚一点就不行了。”

  清莲听了,提着的心也放下了,“现在好点了吗——”

  云秀接过水囊灌了好几口,连连点头,“还不大好,不过有意识了,想谢谢女君,我想带禾姐姐来拜女君呢。”

  清莲往主帐的方向望了望,摇了摇头,“忙着呢,先让桃禾姑娘养好身体就是了。”

  云秀哎地应了一声,自从她嗓子好了,能重新说话,就特别愿意说话,絮叨起来比山上的雀鸟还要话多,清莲被拉住问女君这几日如何如何,耐心回答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好好的都好好的,快些消停罢,我这还有事呢,你快去休息罢,不累么?”

  云秀是想同女君说话,但那边主帐里正忙,她只得先回去了。

  小孩蹦蹦跳跳的欢喜开心,清莲摇摇头,看向南边远山汇集起的黑云,心里忧虑,那越军六七万人,江阳兵马只来了八千,怎么能赢呢,要是直接退回蜀地,下一次机会不知是何时了,听女君说,蜀中已有不少臣子知晓了小郎君身份。

  时间越久,越是瞒不住的。

  朝廷

  知道了,怎会容忍蜀中。

  “从此地赶到彬州需要两日的脚程,子时过后,我会带八千兵马赶往彬州,明日子时前后,你率军突袭武陵城,夺下武陵城以后,将贾氏一族这些年做下的恶事广而告之,派出小支人马,前往郃县发粮征兵。”

  江阳县丞周卓是文臣,从未带过兵,除了秋恬,营帐里并无可商议的将臣,宋怜将一叠绢帛递给他,“武陵是贾宏的属城,贾氏一族常年横行,百姓又畏又恨,郃县的百姓是失去土地被迫迁徙的苦役,投诚以后,承诺不会让他们与吴越军交战,让他们给军中的亲眷友人写信即可。”

  她声音不大,却平和宁静,秋恬接过绢帛,才知晓自己已无意识听从了命令,他视线落在案桌前舆图上,扫过彬州,心里陡然一震,很快便明白过来她的用意。

  比起武陵,横断山背后的彬州才是贾家军的巢营,贾家的根基在这里,因要防守庆家军,驻军已调得七七八八,敌袭此处,必有奇效,秋恬心里震荡,立刻道,“我率蜀南军随你一道攻袭彬州。”

  宋怜轻摇摇头,“彬州位处横断山背后,离巴郡与江阳都有距离,攻下这一处位置,也是孤军深入,很容易被贾家军包抄围剿,我们的目的还是武陵,你夺下武陵以后,就地休整。”

  听了这一番言论,秋恬知道后续增援恐怕是不能及时赶到,冷静下来,“即是如此,大人又如何让那贾宏相信,这八千兵马不是诱敌之计,贾宏是老将,不那么好骗,他要是不上勾,不分兵,我们三万兵马,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我们决计不是对手。”

  宋怜点头,看了眼外头即将暴雨的天,“他会相信的,越军军中已有流言,庆家军已同蜀南连军。”

  秋恬听罢,一时失了神,庆风和贾宏引得吴越内乱,百姓流离失所,如今虽平息了战乱,但二人仇怨之深,是不必作假的,流言一起,容不得贾宏不怀疑。

  他往案桌前看一眼,听说周大人是京里出的官,想来京城里的京官,每日尔虞我诈,身形虽纤细,脑子里阴谋阳谋却了不得。

  周大人负责定策智谋,他秋恬负责领兵厮杀好了。

  想到此,不由又看了眼案桌前容貌明秀的男子,便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秋恬,确实最擅长奇袭夜袭。

  是夜,暴雨倾盆,宋怜让清莲牵了马来,福寿几人劝阻,宋怜让给周卓也牵了马来。

  周卓却是恐惧刀枪无眼,连连摆手,“下官不通武艺,大人您也是文臣,君子不立围墙呀——”

  若是在蜀中,将领不领军亦无妨,这里是吴越,只八千兵马,若做官为将的不在,纵使敌军只有三千,恐怕也要出意外。

  宋怜勒紧缰绳上了马,“你这个江阳县丞实在做得委屈,但机会也是要自己争取的,周县丞曾发下过鸿愿,要为官做宰,想要一样东西,总得付出些代价,安安稳稳在江阳县丞里渡日,一成不变,前面的路,也看得见尽头了。”

  江阳是驻军地,在这样的州县做官,文官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否则他周卓也不会只带来八千兵马,周卓也知他此刻的用处,咬咬牙上了马,一是那贾宏当真攻过了沅水,头一个遭殃的就是江阳,他身为江阳县令,又怎么能落得下好,恐怕人头落地阖族不保。

  二则郡守令都在这里,瞧着比他还要文弱,周大人都不怕,恐怕还有后招,他怕什么。

  这么一想,便也生了许多力气,要了两柄佩剑,一左一右悬挂身侧,又要了一柄长戟,一柄银枪,“下官愿随大人出生入死!”

  宋怜点头应了,勒马转身,高昂的声音穿透山林,“此一役,三人为一伍,论功分爵,杀敌十人即可记一爵,授一爵者家中免税课三年,免除徭役,见面官学束脩,族中五岁以上孩童,皆可入蜀中官学读书习字,年满十六岁,选为官员,授二爵三爵者,位同子伯侯爵,此言天地为鉴,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欢呼声起,又被压制,队伍里躁动热血,漫说是士兵,连周卓也狠狠心动了,握着银枪一时热血沸腾,听得一声令下,立时驭马汇入军列里,往彬州奔袭。

  袁杰上了高树,远远听得武陵城响起的军号,便紧绷了心神,两个时辰后,武陵城城门打开,当前一人铁甲环刀,率领数万兵马,奔袭出城,却不是往北,而是往东去了。

  竟是成功了!

  袁杰从树上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周弋好大的胆子,八千兵马弄出五万的阵仗,粗算了算,那贾宏领着三千骑兵,四万步兵出城了。”

  如此武陵城中,不足三万兵马,袁杰压住心底的激动,朝秋恬道,“不枉费冒险等了这一日,那周弋果真有几分才干。”

  世家大族对周弋素来是不怎么尊敬的,能叫袁杰说出有几分才干,必然是真心信服了。

  秋恬看他一眼,心道岂止是有几分才干,心性也非比寻常,他见‘周弋’第一眼便知此‘周弋’非彼‘周弋’,只是对方很快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漫说慌乱,对方甚至连半句解释也没有,戳破此事对他没有好处,印信、虎符是真的即可。

  便不知是郡守令府哪位能臣谋士,他竟从未听说过。

  军情紧急,如何奇袭秋恬已胸有成竹,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唤了参将参军,打开舆图,重新细细推演。

  夜半子时,越军眼中本该奔往彬州的蜀郡从武陵城城南攻破城池,迅速占据箭哨城墙,贾宏已被射杀的消息立时从城南传到城北,越军军心大乱,驻守武陵城的战将颇有几分战力,不到半个时辰便收拢了军心,只是城门失守,军队被骑兵冲击得散乱,力战三个时辰,天蒙蒙亮时,清新护持着逃出了武陵城。

  秋恬知最好迟些叫贾宏知晓武陵城遇袭,弓箭手上前,那战将连同出逃的士兵,悉数死在了箭下。

  秋恬这才拿出袖中早就被他摸过百八十遍的锦囊,取出里面的信令,吩咐袁杰,“留下一万兵马守城,按照原定的军法,不可侵扰,侵占百姓财物,违令者,斩,其余人随我一道,追往彬州。”

  袁杰应是,夺下武陵城,他对那周大人,是再没有二话了。

  喊杀声震得人耳鸣,入耳皆是马匹嘶鸣,伴着刀剑刺入皮肉的溅血声,宋怜握紧手里的长刀,身下大宛马灵巧避开刀戟,宋怜稳住身形,她与周卓当先,绝不可退后,宋怜听见一声惊呼,侧身避让,箭矢穿破护甲,刺进她皮肉,穿肩而过,周遭惊呼声起。

  剧痛令人眩晕,日光晃得眼前一片白,宋怜勒住缰绳,顷刻恢复了神志,右手握着的剑挡开刺来的长刀,反手拨了箭矢,掷去地上,暴喝了一声,“武陵城已被拿下,庆将军已知道你贾宏与杜怀臣的阴谋,贾宏,你若此时出来投降,我等可保越军将士周全,我蜀军在此立誓,绝不伤越军分毫,不伤越洲百姓分毫!”

  她双目紧盯着数丈开外那玄甲男子,见其骤然变色,知她的猜测恐怕是真的,失子之仇不能不报,只怕吴越王做了些许诺,贾宏方才肯放弃与庆风对决厮杀。

  远处有锣鼓喧天,喊杀声震,军号声此起彼伏,蜀军知是援军来了,士气大震,越军乱了军心,受前后合围,很快便不敌了。

  清莲清荷皆做男子装扮,驭马冲到宋怜跟前,着急挂心,压着嗓子让她往后退。

  “……大人快去治伤罢,耽搁不得。”

  “大人,这里已经不必大人在了。”

  若非怕漏了行迹,两人都想直接把人架走。

  女君行马速度慢了下来,却依旧在阵列里,脊背笔直,半边盔甲已被鲜血染红,银盔下神情从容自若如常,清莲却是能看见她从额间脸侧滚落的汗珠,霎时急红了眼,要伸手来扶。

  宋怜轻摇摇头,周弋的身份是把双刃剑,能调动兵马,但如果此时重伤出了事,倒在了阵前,赢了同输了便没什么分别,若不想功亏一篑,不能抗也得先扛着。

  战场上胜负已分,因有先前的‘授爵令’在前,蜀=军杀敌勇猛,袁杰秋恬驭马行到郡守令跟前。

  袁杰见那半肩的血,怔了怔,霎时这肃正了神色,下马一拜,“武陵城一役,顺利得末将都觉得轻率了,全赖大人神机妙算,素闻大人治政清明,没成想大人御起敌来,不亚于千军万马,末将佩服。”

  伤口痛意难当,宋怜脸色苍白,神志却还清明,温声道,“周某不通武艺,此一战,全仰仗诸位将军与将士们,问问越军可有愿意投降的,若有愿意的,劳将军登记造册,若是在武陵城以北的,先将他们的亲属家眷一并送过江,送至石棉,自有人接待安顿。”

  袁杰不由抬头,受征打仗的,要么是迫于生计,要给家里谋些口粮,要么是被迫征兵,自愿上战场的毕竟还是少数,她先安顿降兵的家眷,降兵便也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了。

  袁杰不由问,“算下来,恐怕挺大一笔钱,蜀中……”

  宋怜听了,倒为他直爽的性子有些想笑,只开口有些呛咳,“无妨,尚能支应得来

  。”

  她本是做生意起家,这几年手里攒下来不少,与其它诸侯国往来生意也不少,做这些事就方便许多。

  秋恬没错过那些微末的笑意,一时竟觉色如芍菡,清丽之至,不由觉得冒犯,别开了视线,“活捉了贾宏,杜怀臣失去一位左膀右臂,吴越的势力削弱不少。”

  宋怜摇头,看了眼远处尚在厮杀的战场,“待贾宏身边亲信还剩六七人,佯装被突围出一个口子,把他放回东湘城。”

  秋恬一愣,“放虎归山?此番能将老贼打得落花流水,属实是占了我们先渡江出其不意的优势,来日再想捉贾宏,恐怕不那么容易了,他毕竟是老将,打过不少胜丈。”

  宋怜道,“贾家尚有九万大军驻守东湘,统领这九万越军的人,不是贾宏也是别人,不如放他回去,与庆风相争,我们驻守武陵城,另寻良机。”

  且她留着贾宏,还另有用处。

  秋恬想了想,应了一声,光杀了贾宏,对削减吴越兵力确实无用,贾宏与庆风的仇不共戴天,换了一个人,那便未必了。

  他立时去传令,不由又多看了这位上官一眼,凡领兵者,能有斩敌首头颅的机会,少有人能冷静成这样,且其人随机应变之能,属实令人拍案惊绝,他私底下去过广汉,也结识不少能人志士,竟不知周弋麾下有这样的人物。

  按说这样的容貌气度,见过便不可能忘,也不可能寂寂无名。

  秋恬吩咐了军令,让人驾了马车过来,“大人伤得不轻,早些回城治伤罢。”

  宋怜道了谢,吩咐福寿将周卓扶上马车。

  周卓是一心想要争功的,也立了志要好好做个表率,只奈何没有武艺,没多久便被砍伤了手臂,他当场晕厥过去,这会儿才醒没多久,见上官身上血淋淋一片,知其一样受了重伤,却只得硬撑着,一时既愧疚又敬畏,“臣有罪——”

  宋怜还是骑马,留下福寿福禄几名亲信,帮着一道清扫战场,过了横断山,才单独进了一张装粮草的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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