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145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这六万士兵今日要随他惨死在荥城了。

  李奔咬牙提刀,从地上起来,转身时双目赤红,浑厚的声音嘶哑带血,“羊城一战,我李家军对那高家军,也曾以一挡二,杀得那蒋胜败逃,今日这高邵综对旧朝将士恨之入骨,不肯接受降兵,你我只有拼死一战,才有希望活命!才有希望护住家中父母妻儿!跟我杀!”

  “将军说的对!杀出一条血路!孙先生死了!”

  群情激奋,孙仁的死足以说明一切,两军被激起求生的意志,合全军之力,往南突围,欲以性命搏出一个突破口。

  被逼入死境,六万人已是一支不惧生死的勇军,李奔同样鲜血发热,拔剑转身,却叫前阵的战局骇在了原地。

  高家军五百骑兵当先,甫一冲入郭家军骑营阵,不过几息功夫,便叫郭家军三千骑兵阵散成了沙,士兵手里刀剑断成两截,连同几名副将手中的精铁长刀,不是脆断就是卷了边。

  李奔冲去阵前,长刀挑开一名高家军,两刃相击,他被震得后退两步,满耳喊杀声中,他听见一声脆响,虎口发麻发颤,手中这把跟了他几十年的神兵,刀背竟是开了裂——

  两侧喊杀声似乎已经远去,李奔看向远处依旧阵列原地的高家军大军,以及那些泛着寒光的利刃,已是全都明白过来了。

  天要亡李氏……

  “是神兵——是神兵——快跑——快跑—我们打不赢的——”

  两名士兵扔了手里断刃,脸颊滚带爬往后,沾着鲜血的脸上俱是惊恐。

  “快跑——”

  锋利的刀刃刺进皮肉,切割下的断臂残肢散落,恐惧的惊叫惨叫混着马匹凄厉的嘶鸣,荥城城上黑云翻涌,浓稠的血腥味伴着狼烟腾升半空。

  荥城城楼笼罩在死寂里。

  一半守城士兵已扔了兵器逃下城楼,剩下一半立住不动的,也已是两股颤颤,被吓得哆哆嗦嗦,连步子也迈不出了。

  日头还没西落,天光还算明亮,放眼看去,白色利器刀刀劈开四方阵,不到一个时辰,被护在军阵阵中央的郭闫郭庆被乱刀砍死,李奔是大周第一战将,立在李家军堆出的尸山血海里,以一柄断刃,自绝身亡。

  “三万……”

  “只用了三……三万……”

  孙淼战战兢兢,几乎晕厥。

  骁骑营十万兵将,只出动南面三万,余下七万兵马只在外围,静静看着这一场屠杀。

  李珣紧握着袖间尖锐的袖箭,他领过蜀中军,同李家军交过手,蜀中军哪怕是用四倍于李奔的兵力,也绝没有这样迅速溃败的战场……

  这样的神兵利器北疆不是有一千,不是有一万,而是十万……

  十万这样的兵马……那北疆王一旦攻进京城来,他怎么抵挡……

  那高邵综同李氏一族有灭门的仇恨,介时恐怕同郭闫郭庆李泽一样,要用他的人头祭奠高国公……

  或者荥城城下这些残肢死尸,就是来日他的下场……

  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他想离开这里,双腿无法控制,李珣僵硬地偏头,看见数十丈外立着的女子,恍惚了片刻,清醒过来时微微变了脸色,握着箭头的手心收紧,尽力稳住了身形。

  只是直到荥城城下厮杀声停歇,眼前依旧是他被压跪在军前,被那利器削首的情形。

  寒光一闪,他往后两步,发觉只是士兵手里的兵器反了光,靠住山墙大口喘气,十万,蜀中军怎会是对手……

  立在城楼看了这一战,茂庆脑中竟是闪过了蜀中绝赢不过北疆军的念头,只是当年他既已投了蜀中,誓为蜀中效力,无论输赢,这一程路,总归是同蜀中一道走的。

  北疆军似乎并不打算同蜀中军起冲突,荥城城下高家军开始收拾战场,那七万观战的士兵如同忽然仁慈的飓风,调转马头散去,周围三两士兵跌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

  城楼上这三百禁军已是被骇破了胆子,以后上了战场,刀剑还没出窍,先怯了,哪里来的战力,茂庆心里叹气,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身侧女君面容上,怔了怔,那股因眼下这一场修罗地狱升起的灰败竟尽数散了。

  再看女君身侧跟着的斥候、士兵,虽是有震惊畏惧,却没失了神志。

  太孙殿下到底年少些,身形僵硬紧绷,佩剑落在墙侧,垂落的袖中有鲜血颤巍巍落下。

  茂庆知上位者此时未必愿意有人靠近,在其察觉前不动声色背过身,同女君立在一处,说出了事实,“有了这样的利器,北疆不好对付。”

  远山被乌云浓雾笼罩,宋怜看着远去的高家军,估算蜀中倾注多少钱财人力,需要多久能锻造出这样一支军队,“他将李奔郭闫赶尽杀绝,却不攻打荥城,反来信叫殿下来此观战,是想利用这一场战争,让蜀中服软。”

  恐怕用不了多久,李珣,包括蜀中诸臣,皆会收到北疆递来的劝降书,除了保全性命之外,再许下高官厚禄,心动的人不会少。

  高兰玠这一役,若成了,蜀越人心涣散,蜀中从内里散了,北疆不必动兵戈,兵不血刃赢了天下。

  想将北疆送进蜀越、京城的信件文书拦下,不但需要耗费许多的人力,也未必有用。

  宋怜思忖片刻,看了一眼李询,见他依旧还看着城墙下遍布的死尸,知他恐怕是被吓到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便同茂庆道,“你速速拟定一封令书,陈述阉党戾帝罪行,阿珣以戾帝亲眷、李氏一族的名义,对天下人致歉,对恒州十三县致歉,分封北疆江淮,以企望天下安平,再不起纷争战乱。”

  国公府并无皇室血脉,国公府血案主谋郭氏一族、郭家军、李奔、戾帝李泽已除,国公府的血仇已报,新帝太孙殿下贤明仁爱,只盼天下太平不起战乱,你高邵综倘若咄咄逼人挥师南下,便是与民意相悖。

  茂庆明白此令的用意,但还是有些顾虑,“北疆有这样的神兵利器,定北王和北疆诸臣又怎会甘愿为臣。”

  宋怜点头,“北疆想出兵,需得师出有名,我们需要的是时间,今岁到秋收还有四个月,我们需要做的,便是在四个月里,锻造出一样,甚至更厉害的兵器。”

  秋收……

  北疆冀、晋、鲁三地今

  岁已经开始军制屯田,四个月后便是收成不好,北疆粮库也定会比先前殷实许多,女君在这之前先断了北疆以战养战的后路,秋收之前,北疆确实不好轻动。

  茂庆深吸口气,四个月,四个月,蜀中必须在这四个月里找出生机。

  茂庆知晓耽误不得,立时便要去办,只是看见有些站立不稳的太孙,脚步有些许迟疑。

  无论是他还是女君,如今皆系在这位太孙身上,倘若他因这一场兵战权衡利弊,想在蜀中做个蜀王,底下的人使再多的力,也是无用的。

  宋怜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李珣衣袍的血迹上,让茂庆不必管,又吩咐来福去备车,“备了车你回郡守令府接上清莲清荷,我们直接去同县。”

  来福揣着手,睁圆了眼,“不回京城了么,殿下登基大殿那日,需得将女君的名牒送入李氏宗祠,告祭天地鬼神,才算正了名,成真正的太后呢。”

  这一日是蓄谋已久的,宋怜期盼那一日,只是北疆兵器骤然出现,不得不打起一百份的精力,实则在绝对优势的强兵利器面前,再多的筹谋都显得无力。

  尤其拥有这批武器的北疆,从君主至臣僚,都不是酒囊饭袋。

  蜀中必须像北疆一样,拥有这样的神兵利器,宋怜温声道,“离登基大典还有两月,到时候快马加鞭赶回去也来得及,山窑的事要紧。”

  来福也瞧见了下面的修罗地狱,知道那兵器的厉害,重重点头,路过太孙殿下时,没抬头,规规矩矩见了礼飞快跑下城楼了,这几年打的仗多了,经由的事多了,他心里对这位太孙殿下越来越平淡,对皇室血脉这些东西看得越来越轻,不再像当年京城时畏惧崇敬,只他是人精,心里再如何想,也笑眯眯的不会显露脸上。

  临到下了城楼,看不见那身影,才回头看了一眼,这将是大成新帝,新帝不需要多英勇,只需知恩一些便好。

  若往后灭了北疆,他李珣胆敢似前朝那些君王一样,飞鸟尽,良弓藏,他来福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呢。

  随令冯喜过来禀报,“凡上过城墙的,属下都已经制住了。”

  来福四下环顾一周,女君上城楼前便有交代,除了茂先生和太孙殿下,上去的人暂时是不能四处‘乱走’了,现下所有出入口皆有云府亲兵把守。

  因着禁军里多官宦子弟,将人制住后,需要全都送去灵泉山庄看管,待同县的山窑有了成果,再将人放归京城。

  来福多叮嘱了两句,“照顾好这些公子的衣食住行,勿要闹出事端。”

  冯喜不敢大意,更上心了些。

  两人见城楼上太孙已随女君缓缓下来了,也不多留,各自去忙了。

  上了马车李珣便脱了力,靠着车壁阖着眼,脸色煞白,车帘阻隔了凉风,连那些刺鼻的血腥味也都散了,他袖中的手指还是有些发抖。

  车马缓缓慢行,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外头天光暗淡,李珣才睁开眼,恍惚看向一直安坐着的女子,神情黯淡,“你不怕么?”

  案桌上放着宋怜摆开的烈酒,伤药,干净的布帛,知他现在恐怕不想见人,拉过他的右手,取了被一直紧握的箭矢,一边给他清理伤口,一边问,“阿珣还想继续走这条路么?”

  灯火被罩在琉璃里,透出的光晕暖而柔,洒在她周身,马车里流淌着安宁静谧,李珣恍恍惚惚看着,那北疆王至今未娶,想必对她情根深种,蜀中纵是败了,北疆王也必不会要她的性命,非但不会要她性命,恐怕还会以江山为聘,封她为一国之母。

  所以她见到那天兵天将一样的利刃,也半点不会怕。

  鲜血似乎顺着掌心流干,连骨头也泛冷,李珣心如死灰,“便是不走,那国公世子会放我一条生路么?”

  在城楼上看见他和禁军的模样,宋怜便有些猜测,这时听他这样问,心下依旧泛起些空茫,握在手里的绢帕也似乎有千金重,“你是先帝血脉,正经的太孙殿下,贤名在外,得蜀越百姓拥戴,高邵综非但不会下杀手,恐怕还会封你为蜀越王。”

  “只要你不造反,不起兵戈,他不会动你。”

  李珣惨然笑了笑,心下却摇头,谁会放过灭门仇家的血脉,谁又会放前朝太孙这样一个心腹大患活太久,那高邵综若要动他,理由和办法都太多,让他自己‘病逝’,又能废什么力气。

  可他是大周新帝!太常寺已占卜了瑞日,五月旬中是百年来难得一遇的祥瑞日,正合告祭天地,登基为皇!他领兵来奉节时,宗正杜锡正筹备祭礼,还差不到五十日,他便是大周皇帝了!

  既能做皇帝,为何要俯首称臣,在那高邵综的威慑之下,过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日子,他霍地看向面前的女子,不管手上刺痛的伤口,抓住她手指,“女君,我……不想放弃。”

  宋怜心里悬着的巨石缓缓落下,李珣若不愿,她纵是强迫,也不会有好结果,他若还愿意继续往前走,那便再好不过了。

  她心里高兴,重新拉下他的手,“那些利器是用新的锻造法锻造的,添了些什么矿石斥候营已有眉目,五日前我差人去了广汉,把工坊里百名匠曹带来同县,用不了两月,定会有个结果。”

  “这几年虽没查到兵器图谱,但陆陆续续在吴越两地建出了上千座窑炉,这次只待研究出兵器图谱,不消半年,蜀中也能有这样一支骁骑营,介时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清丽的声音流淌在马车里,从容自如,是扶危定倾的气度,李珣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他已无路可退,若想活着,必须要拿到兵器谱。

  许是伤药起了作用,李珣靠回车壁,看着她精致的眉眼,这么些年过去,他长高不少,也长大了,她容貌却似乎没有变过,甚至比昔年更明丽,更令男子心折,这几年若非碍于太子故人的身份,寻她做夫人的人家恐怕要排满长街。

  洗去铅华后,会是越加潋滟绝世的容颜芳华,李珣看了一会儿,低声问,“……江淮鱼米之乡,粮草充足,平津侯待你情深,你可否请平津侯……若江淮肯同蜀越联手,肯出兵相助,蜀越定会多出几分胜算……”

  宋怜尚在清理案桌上留下的血渍,握着巾帕的手指有些发僵发冷,耐心同他解释,“平津侯历来厌恶战争,生平唯愿给治下百姓安平的一隅,他也许会锻造神兵以护卫江淮百姓,但他更愿意将刀刃对准异族和海寇,他与高邵综有仇怨,却信任他会是一个好的君主,非要起兵乱,他会带着群臣出降。”

  哪怕代价是高邵综要他自绝身亡。

  陆宴做得到。

  宋怜见李珣脸上神情僵住,开口道,“对蜀中也是一样,因阿珣亦是好君王,待同北疆决出胜负,他一样会出降,阿珣,勿要心存侥幸,我们需要靠自己。”

  李珣沉默片刻,朝她抿出个笑容,“世上竟有平津侯这样的人……那便算了。”

  宋怜视线落在他年轻的面容,并未看出什么不妥,稍放松了些,取出一份名录递给他,“来荥城的禁军暂时都被监禁起来了,在灵泉山庄,茂先生会一道去,负责安抚住他们,你回京后注意收买人心。”

  名录上是文臣武将官职调动,赏功分封,这些臣将有些是蜀中的,有些是吴越的,也有大周降臣,谁该有什么样的封赏,该在什么位置,都有考量,安稳了人心,方可图谋后续。

  李珣接过,外头车夫驭停了马车,宋怜知是到了郡守令府,取过车壁上挂着的风袍披上,系好绳结,“你回京以后,大约再过三五日,各位武将的家眷当也到了,当去接一下,以表感激才好。”

  “里头庆风和赵跃两人,其母其父有疾,流霞给你一并带回京师,能将这二人顽疾治好,他二人衷信,可重用。”

  桩桩件件

  她已安排妥当,李珣见她掀帘下了车,捉住她手腕,待她停住脚步,才回神松开问,“你去哪儿。”

  来福已备好马车候在了远处,夜里风凉,宋怜拢了拢风袍,“我去同县,盯着些匠造,两个月后回京,阿珣,有任何事,皆可随时来信。”

第150章 京城狂风骤雨

  为防随驾荥城的三百禁军出事,林霜季朝同斥候营橙营一道去了灵泉山庄,福寿福华福禄三人护送四人去同县。

  来福在外驾车,清莲知女君月事时身体凉寒,添了个小暖炉放进薄毯,灌了一整壶姜枣茶,递给女君。

  宋怜不大想喝,她先前虽然服用了绝嗣药,可并未影响月事,当真论起来,倒比先前还规律些,以往小腹有些坠坠的痛,这一年来那一点不适也察觉不到了。

  先前医师道她身体凉寒,多喝一些姜枣茶有利于子嗣,可她已没了这项挂碍,便不大想喝了。

  实在喝起来不如白水来得清甜。

  宋怜眼睛没从文简上挪开,“清莲放在一旁,我等会儿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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