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38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宋怜抿唇笑,请守门的士兵帮忙取一柄弓三株箭来。

  女子带弓行走总是惹人注意,高邵综给她制的那张弓,虽十分得她心意,却也不得不留在山洞里。

  宋怜试了试士兵取来的这一柄,虽笨重些,却也合用的。

  杜锡惊奇,“你竟当真会射箭,当真看不出来。”

  宋怜唔了一声,张弓搭箭,连发三箭,箭矢破空而去,射中茶舍屏风清荷莲蓬,后两箭穿过同一个孔隙,落在地上。

  屋舍里一时静谧,宋怜却觉得方才有视线如芒在侧,目光扫过窗外,并未发现什么人。

  守卫的两名亲随瞪大了眼睛。

  杜锡吃惊不已,看着她目光越加研判起来。

  宋怜用的红叶姐姐的身世,出京城以后的经历,也有对应的人,无论如何查,也都有根有据,解释道,“在武郡时,觉得在这世道,危险已无可避免,便想着学点东西来自保,武术上实在没天分,勉强学得些箭术。”

  原本到洛阳,她便打算同他们分道扬镳的,现在改了主意。

  在她看来,这位廷尉正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且不受官场裹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老太后做靠山。

  他是已故端敏公主遗腹子,出任廷尉正一职四年,除了受诏回京处理牵扯皇室宗亲、后宫内廷的案子,平时都在泰山禅宫守灵,太后想见他,五次里有三次也亲往避暑山庄。

  宠爱可见一般。

  其余女子接近裴应物必会惹来太后审查忌惮,她这般‘身世复杂’的女子却不会,说是友人,便也只能是友人。

  虽有些风险,但值得一试。

  裴应物收了棋子,执壶倒茶,推至她面前,“女子学些箭术,能防身也好。”

  宋怜道谢,端起抿一口,正要笑赞茶香,窗外疾步过来一名持剑男子,施行一礼,“我家主人与夫人旧识,正在对面茶肆,请夫人移步一叙。”

  男子着青衣,冬雪天里亦是武人短打打扮,京城口音,宋怜拦了

  拦杜锡,朝两人笑笑,取了风袍系上,“二位稍待。”

  便朝男子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

  那男子恭敬让到一边,也不跟进对面茶肆,守在了茶肆门口。

  杜锡皱眉,“会不会不安全。”

  裴应物饮茶,“你觉得她简单么?”

  杜锡沉默,又问,“要查她么?”

  他喜好断案的本能舍不掉,这一路并非没有出言试探,但女子回答滴水不漏。

  性情温婉,话不多,偶有谈吐,却是学识广博,晨间一句养匪丰粮,是把郭庆的底给扒干净了。

  事实正如她所说,如果边疆没有敌寇,天子还会仪仗郭庆,仪仗郭家军么?

  她说的对,先不说郭庆打不打得过,便是能打,郭庆也不会出全力。

  假如这是一名男子,他必定要与其称兄道弟,奉为知己的,比之她,裴应物像是死水里的鱼,他在水里一动不动,便是有一天死了,或是被晒成鱼干,也是连挣扎都不会挣扎一下的。

  果然听好友道,“她告诉你的,必然是真的,她不告诉你的,肯定也查不到,既没有恶意,也无关公务,你我何须在意那么多。”

  杜锡无言,只得暗暗注意对面茶肆。

  “主上在二楼雅间,夫人请。”

  宋怜想起方才寒凉的目光,脚步微停,什么故人会这样巧在雎阳认出她来。

  在京城人眼里,平津侯夫人已经死了,知道她活着的只有两人。

  她在山洞里留下书信给高邵综,讲明了她不愿成亲一事,也祝他顺心随意,他便是想为难于她,也当困于时局,不可能也无暇将精力放在男女之事上。

  至于陆宴,远在江淮,便是恨她与高邵综有染,也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冬日衣衫宽厚,她习惯在袖子里绑一柄短匕首,宋怜抬步上了楼梯,绕过屏风,在窗边看见那身影时,呆了呆,片刻后方才回神。

  青竹屏风隔出雅间,窗棂外一株侧柏被厚雪压住树冠,风动时,雪花扑簌簌坠落,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托着玉盏,接在窗外檐角冰棱下,洁净清澈的雪露滴入玉碗中,声响清幽空灵,他一袭青衣,皑皑白雪的映衬里,积石如玉,霞举烨然。

  他似乎没变,君子谦谦。

  但他能说动信王举事,图谋造反,夺下建业,便绝不是她以往认知里的祁阊公子,且东府出事之前,他亦早就知道东府的存在,只是藏于心里,佯作不知罢了。

  宋怜因乍见他而生欣喜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当初虽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清楚,和离只是权宜之计,她却同高邵综厮混,他绝饶不了她。

  宋怜立在楼梯扶手旁,沉默地站着,他胆子是真大,竟敢明目张胆过江来雎阳,这里离京城只有三五日路程,两名京官就在对面,带着两百郎官卫。

  沁凉的雪露注入茶炉,茶香散溢开,竟是一样的君山茶,他神情温润,“跟国公世子学的射箭么?”

  宋怜身形微僵,一时拿不准他想做什么,只见他似乎是诧异她没有应答,抬眸看来,清俊的眉目间带着些好笑,“过来坐呀,总不会才和离半年多,便连我也认不出了,过来。”

  宋怜挪步过去,在案桌前坐下,离得近了,方才察觉他似清减了许多,眉目依旧是温润的,握着茶盏时衣袍上滑,腕间半片已结痂的伤疤一闪而过,隐在鸦青袖袍下。

  宋怜呼吸凝滞,玉盏清茶搁去她面前,陆宴无所谓地押了押袖袍,“阿怜定也清楚,书生带兵,若不能在短时间里服众,想走也是走不远的,但这么一点伤,换来江淮之势,换了阿怜,想必也是愿意的。”

  不等她想好如何说,又听他呷了口茶问,“裴应物是你的新目标么?”

  他语气清润,墨眉澹泊恒宁,似是好友久别闲聊,宋怜看不出恨意,心里略松了松,也许她不该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不管承不承认,这世上大多数读过书有些涵养的男子,并不太会与女子、老人、稚子计较。

  这种不计较,并非出于尊重,而是因为弱,她隐隐不大喜欢这样透着鄙薄的‘谦让’,抬头看他,坦言道,“我生性浮浪,忍耐不了寂寞,也不会忍耐,但阿宴,你设下三道题局,如果是当真认可我的能力,我愿意辅助你,无论是去江淮,还是留在京城。”

  “去江淮,我虽未必能领兵打仗,但江夏府尹能做好的事,我能承诺做得更好。”

  “留在京城,我能帮你盯着朝廷动向,打探消息,配合你实施计划。”

  “上兵伐谋,其下攻城,我没有能力领兵打仗,但我能做的事也很多。”

  陆宴盯着她,握在膝上的手指收紧,搁下茶盏,声音沉雅平静,“昔日阿怜为母平冤,胁令平阳侯,诛赵舆,经营郑记,杀李莲,已足够说明阿怜才智,我在江淮起兵,虽有清君侧的旗号,却比不得兰玠世子驱羯贼,夺恒州失地来得收人心,阿怜有什么好建议么?”

  宋怜捧起茶盏,黛眉舒展开,笑意莞尔,“其实天下人人痛恨李莲,我把云泉酒的秘方给你,士林清流、十三州百姓一旦知道李莲是你的人所杀,国公世子是你所救,你得到的拥戴,必定更上一层楼,云泉酒所过之处,便是你的义举名声所到之地。”

  陆宴目光掠过她眼眸,“如此甚好,只阿怜这般帮我,成了我的人,帮着对付兰玠世子,只怕他知晓了,免不了伤心,他夺下恒州,而我是救他的人,日后两人相遇,你死我活,连他的兵,只怕也要礼让我三分,我砍下他头的机会就要大得多。”

  他徐徐说着,视线扫过她捧着茶盏的指尖,瞥见那粉润因无意识用力而泛白,再想起这双纤细的手会如何攀附那奸夫的背,膝上的手掀翻茶桌,茶水茶盏茶炉‘砰’地落在地上,瓷器碎屑连带滚烫的水飞溅,茶炉滚出去数丈远,落于地上时,嗡嗡轻响,茶肆里一片死寂。

  千柏急忙上楼,只见主上双眼赤红,胸膛起伏,已是抽了长剑,再没有了温润公子的模样。

  他上前收拾,欲开口劝劝夫人,一个字没说出口,迎面飞来一角桌沿,却是从那茶桌上削下来的,“滚——”

  那声音含着怒意滔天,千柏便不收拾,只灭了火,退下了。

  宋怜知道那声滚是让她滚,那剑其实他是想落在她身上,心脏里有丝线牵扯的闷痛,起身问他,“你方才是在戏弄我?你根本没想过要请我当谋士。”

  陆宴怒极反笑,“我陆宴自然愿与我夫人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但不是水性杨花不忠不义之人,你宋怜,虽有才智,却是无心无情,这般的人,谁敢用你,看来你的兰玠公子,也似乎没有如你的愿。”

  宋怜藏于袖中的手几乎握不住,垂下落在身侧,脸色惨白。

  他双眸赤色,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以兰玠世子高洁的品性,想必不肯与你无媒苟合,大约是你不肯罢,没了亲事身份的束缚,你大约想一日换一个男子,方才开心喜乐罢,裴应物那条死鱼算有些特点,但可惜他心里有人,任凭你对他笑得再妖娆妩媚,他也不会对你动心,掉进你的彀中,杜锡那只跳脚青蛙,剖尸有一手,但若你敢玩弄他,将来落进他手里,想必会被活切成两百又六块,做成教学仵作的干尸,你好自为之。”

  宋怜耳侧嗡嗡响,听着他说着这些绝不可能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恶毒的话,嘴唇张了又张,硬将眼泪憋了回去,袖间的指甲已在掌心掰断,刺痛连心,“郡守令要杀我么?不杀的话我告辞了。”

  她想让他回江淮去,毕竟裴应物杜锡认真起来,也并不好应付,但也气恨他戏弄,想转身便走,却还硬忍着,轻声叮嘱,“杜锡对朝廷虽有抱怨,但心里依旧是君心正统,裴应物本就有皇家血脉,你莫要留在雎阳,早早回江淮罢,阿宴,保重。”

  她转身下楼,走到楼梯口时,听得身后清润的声音说等等,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

  他神情冷淡,“你的耳饰落在了毯子上,拿

  走。”

  他用仿佛她的耳饰落在他面前都会污了他眼的语气,宋怜呼吸窒了窒,快步过去,找了一会儿才在地毯上捡起那粒珍珠,握在手心起身下楼,到了一楼,方才有空气可呼吸,想了想在案台上取了纸笔,沾墨写下云泉酒的酿造秘方。

  云泉水只不过是噱头,酒曲才是关键,所以当初李福拿到方子,也酿不出云泉酒。

  宋怜写完,交给千柏。

  千柏拿着上去,不一会儿她却听见了纸张被撕碎的声音,碎屑从窗外飘落,落在雪地里,本就还未干透的墨渍霎时被雪渍晕染开,模糊不清了。

  宋怜胸口起伏,抬脚踏进雪地里,进客舍时已收整好情绪表情,与杜锡寒暄应付过去,想回房也忍住,坐下来沉心静气,与裴应物下棋。

  从茶肆二楼能将对面客舍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千柏只觉身侧人眉目间溢出的戾气有如实质,盯着那裴应物,已欲将其千刀万剐方才解其恨。

  千柏自然希望夫人能与大人和好,一起回江淮,自然也厌恶那裴应物,轻声问,“就这么放夫人离开么?”

  陆宴盯着棋局旁相对而坐的两人,眸底不见素日温泰,只余冰冷枭戾,“想来用不了多久,她自会主动寻来,叫斥候令上来。”

第50章 生计风浪。

  深冬里的京城下着鹅毛大雪,宋怜在城郊与裴应物杜锡暂别。

  杜锡看了眼远远跟在后头的家仆,便也不挂心她安全,递给她府上的门籍,“裴府、杜府门房都能认出这张文帖,同行三月,你若认我二人为友,有事只管过府来。”

  裴应物掀开车帘,“郎官里多官宦子弟,京里会有不小的流言,外祖母若差人唤你入宫,也勿需惊慌,我会同外祖母分说。”

  宋怜笑应下,“正需要借二位的名声,否则我这学舍只怕也开不起来。”

  杜锡笑,裴应物颔首,“等安置下以后,我与杜兄前去贺喜。”

  宫里人候在长亭,往这边张望,宋怜便也不多说,告辞上了马车。

  京城附近的官道最为平坦,她便也不用车夫,自己坐在车板上驾车,往和县去。

  雪花落在握着缰绳的手背上,被热度温成水,风吹过,凉冰冰,她却一点不觉得冷,看着远处已被雪花覆盖住的翠华山,心底浮出的想念越来越浓,驾车的速度也跟着快了一些。

  张青骑快马赶上前,“风雪太大,夫人进马车里去,让属下来赶车罢。”

  宋怜摇摇头,除了张青,后头还跟着三名男子,四人隐在商队里,一路从雎阳跟到京城,据她观察,都是经验丰富能力很强的斥候。

  搜寻这些人,应该花了他不少代价,宋怜勒停马车,“想来张先生也知晓,我与你家主上已经和离,并没有关系了。”

  张青下马,单膝跪进雪地里,“不敢称先生,大人曾有交代,与夫人即使不是夫妻,也有相伴五年的旧友之谊,吩咐我等务必护好夫人周全,听凭夫人差遣。”

  宋怜从马车上下来,让他从雪地里起来,“正因为有五年旧友之谊,我才不希望你们跟在我身边浪费时间精力,江淮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回去罢。”

  张青沉默一会儿,又拜了一拜,“在江淮时,属下几人常听主上说起夫人周旋朝官后宅,施计救平津侯府危难,经营郑记几度转危为安的事例,非但是属下,便是连主上身边的谋臣景策大人、冯翔将军、唐长吏、甚至是信王殿下,对夫人也都敬服不已。主上曾说过,无论他在与不在,待夫人都与待他一致,护住夫人,便是护住大人了。”

  宋怜听得怔然,他本是澹泊恒宁的性子,最不喜欢夸耀,虽不知当年他何故要在裴应物选亲宴上拔得头筹,展露才艺,但从那以后,便是颇有许多被人夺去的官绩,也是内藏更多。

  从不会向人夸起什么,也从不与景策说过她的事。

  如今与身边的同僚,上官,甚至是属下,频频提起她做过的事。

  他必然是用十分要紧认真的态度讲着那些,让大家对她是敬重,而不是对心机深沉女子的惊疑排斥。

  除了是为请她过去与他一并经营江淮权势,为她能插手内政外务做铺垫,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他见一个人便同一个人说起那些事的模样,起先必定刻意而又窘迫,到后头说得多了,大约也自如了。

上一篇:如何逼疯高冷权臣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