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翻车了 第78章

作者:柯染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先取辽东,再谋河西。”

  “郭艾与赵麟虽暂时结了盟约,但此二人皆有问鼎之意,必不可能长久,让刘武莫要追逼太紧,夏时再分兵截击围剿,稍一试探,两人结盟也就散了。”

  冯唐应是,拟成信令,立时发出去了。

  取了辽东,避免辽东王郭艾、燕王赵麟与羯人勾结,没了后顾之忧,冀北、徐州、郑州等失地,打起来便不受掣肘。

  郭艾、赵麟所距辽东燕地,土地贫瘠,粮草不丰,夏时青黄不接,最是缺吃少喝的时候,到那时再攻打辽东,论伤亡,可减少十中之一。

  北疆四境安稳,除防范羯人羌胡以外,便以休养生息,军屯农田,奖励农桑为住。

  另有些文书军简,朱批以后,一并发还长治,此次宋国灭,夺回并州,军报送回长治,路途缩短一半,传令又迅捷了很多。

  几位谋臣商议完,行礼退下,出了书房冯唐问了守在院门外的斥候王极,“怎么这几日主公似兴致不高的样子。”

  虽惯常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但几位旧臣跟的时间久了,总能察觉些端倪,冯唐看了眼书房,那儿灯火通亮至天明是常有的事,北疆诸军事一概顺利,并没有需要烦心的。

  他略一拱手,“蜀中近来波诡云谲,确实令人侧目,按说那周弋确实不俗,不过老夫亲自去结交了一番,倒失望得很,想来是时势造了英雄,运气实在太好,这样一位霸主,却是不用太担心的,他将这一州治理得好,蜀中百姓少受些苦难,倒算一件好事。”

  王极在定北王府斥候营里,地位仅次于虞劲、乐羡二人,来了广汉以后,专门负责尾随宋夫人身边那名伙计,知道许多内情,也知广汉新任的郡守令周弋,凡有不能决断的军政内务,全都拿去请教宋夫人。

  斥候营的人给那周郡守起了个诨号,名叫怎么办,只因那周郡守不见宋夫人还好,见了宋夫人,只会问怎么办,如何处置。

  包括官职任免提用。

  四郡兵战结束后,蜀中官员被处置了一大半,一时竟无人能厘清四郡税务,也全送到了宋夫人手里,粮仓、税课、官饷、军需用度,全握在宋夫人手里,论治理州郡内政,那些名将蒋盛、宋宏德,恐怕决计不是其对手。

  且精力十足旺盛,又勤学,每一个跟过此人的斥候,无不骇然敬畏,她不通武艺,也没带过兵,但短短半年混迹军中,到孙德涛一役,已极会识人用人。

  每每他们看不透的事,最终结果都是她胜了。

  这样的人,王极只见过主上一个。

  昨夜那叫来福的娃娃脸伙计将三封信分送上了商船,若非他灵机一动,只追与那小厮相撞的人,恐怕要被他一通障眼法骗了过去。

  信送到主上手里,到现在也没有示下,只是昨夜书房灯亮了一宿。

  王极含混回,“可能是私事,大人不必挂怀。”

  冯唐甩袖扼腕,“他一个孤家寡人,能有什么烦心事,好赖有个刘家女君心悦他,诚心诚意能嫁他,他却一副冷心冷情的性子,刘女君哪里受得了,现下吵闹着要不肯议亲了,在家吵翻天——”

  “真是白长成那副模样——”

  就这件私事,一杆子老臣实在有很多话要说,王极默默听着,他在京城城郊,还有林州,见过主上将一名女子护在怀里,风袍遮掩她的容貌发丝,不让人瞧去一分一毫,只愿一路拥在怀里,路也不肯让对方走一步。

  只可惜宋夫人有了平津侯,与主上终究是有缘无份。

  冯唐往常还有个陈云能和他一起诽论唠嗑,现下身边只有一群闷葫芦,气闷得很,甩袖走了。

  张路送了药进去,听吩咐另取了壶酒,知绝不是用来做药引的,书房里压抑暗沉的气氛却令他不敢出声问,悄然送进去,挨着步出了院子,先跑去找医师问问。

  酒香浸满书房,自斟自饮,杯中酒尽时,他垂首翻动纸张,不是她惯常使用的字迹,却是她的口吻,信中问了那陆祁阊安好,交代她一切安好,又言罗冥心计深沉,非与世无争之人,务必小心提防。

  笔末尾多有停顿犹疑,似有未尽之意,她待陆祁阊是当真好,陆祁阊志不在权势,她非要要,陆祁阊未必不肯如她愿,她却不愿陆祁阊半点不如意,不肯让陆祁阊做他不喜欢的事,放手远来广汉,不顾万千凶险,起于微末,远别千里之遥,思念挂怀,忧心陆祁阊受了暗害。

  酒樽翻倒,酒水浸润纸张,橘叶透出青翠欲滴的色泽,他以手支颐,手指撵起叶梗来看,酒意上涌,胸臆间心绪翻覆,唤了王极进来。

  书房里酒香浓烈,却是入夜的温度,幽森凉沁,上首案桌后坐着的人失了往常仪态,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握着酒樽,狂风灌入,吹动他宽袍广袖,

  道髻下散着的几缕发,遮住眸底的热切和晦暗,声音因酒沉冽沙哑,“王极,有没有收到去北疆的信,求助,或是什么的……有么?”

  话里没说谁送去北疆的,谁写的,王极却一下却听懂了,脑子里千般念头闪过,一时连呼吸也屏住了,没有送去北疆的信,混在军中的斥候杨西风来报,纵使是被困铁槛山那时,也未见宋夫人说起过她同谁有过故旧。

  王极低声解释,“北疆离广汉远,不算益州,中间也还隔着三路诸侯,女君恐怕不会想起要同北疆求助……”

  酒后盼着女君来信,便实在不像已经放下的模样,王极已经成了家,想起季朝差人送来的消息,一时头皮发麻,抬头嘴张了张,只见上首的人自斟自饮,酒壶空了,也不再续,只提了剑,推门出了屋,寒露里练剑,风声煞煞,两个时辰后,似散发了酒意,收剑回了书房,似百无聊赖,在舆图前翻着舆图。

  信与那枚沾了酒的橘叶,一并收进信筒里,与江淮送至广汉的书信放到了一处,这些信并非没有用处,它日或可成为操控二人的工具。

  他去了浴池,洗去一身酒气,睡了两个时辰,第二日已不见端倪。

  酒意虽散了,但周身气息沉冷森然,王极早起要禀报昨夜便要禀报的消息,嘴张了张,实在不敢,又有信兵送了军报,有要事相商,便错过了时机。

  左右他的任务是跟那伙计来福,广汉城里诱饵的事不归他管,王极索性去找虞劲,把事情甩给虞劲去禀告。

  高邵综秘密入京,是与清流阁臣纪言、中书令乌胥商议取定州,内应外合,意在郭庆。

  定好兵动计划,回程路过翠华山时,略停了停,护卫留在官道,他驭马穿过山林,停在墓院前。

  坟冢家院与四年前一般模样,守墓的老头见了他,畏惧谨慎,“大人有何吩咐,小老儿莫敢不从。”

  虞劲不知该如何应答,这是什么地方他自是知道的,那女贼唯二在意的亲眷葬在这里,只是哪怕成了你死我活的死敌,他也不相信主上做得出挖人祖坟的事来。

  一时迟疑,要开口支应,话却噎回了嗓子里,脸色胀得通红。

  “老先生有礼,我是此墓岳婿,路过此处,便来看看,叨扰了。”

  老伯盯着他上下看,怪道一声,“唉?我家墓主只有一个女儿康在,月前来的岳婿仙人似的,生得不是你这般模样啊。”

  这位亦容貌不俗,气度更是不凡,只是周身隐不去的威慑,反而令人不敢去看那俊美清贵的容貌,慑人生畏,实在不像是来拜谒的。

  周遭更是骇沉得可怕,三月春光硬生生凉了几截,老伯知是不能惹的人,闭了嘴,拜过一礼,颤巍巍打开篱笆门,把人让进来了。

  高邵综盯着墓碑前栽种的松柏竹菊,漆黑眸底深沉晦暗,“谁种的。”

  老伯取了茶来,只当秦夫人还有另外的女儿,“先前那位翁婿栽种的,公子端的好脾性,半年前来,陪老儿住了两日方走,上个月来了一次,这些草木都活了,才离开的。”

  高邵综声音寡淡,“草木遮挡光影,招惹蛇鼠虫蚁,不如不种,今日取了,日后凡请老伯每日采摘鲜花鲜果供奉便是。”

  虞劲不知主上用意,闻言给了一百金,也不听老头劝诫,把苗木移了出去。

  老伯唉唉叹气,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回屋不管了。

  坟冢重新清理平整过,光洁干净,高邵综心气平顺了些,看了半响,开口道,“她在这个世上唯三在乎的人,两个躺在这里,一个在江淮,你说本王掘了这坟冢,带走尸骨,和抓了陆宴二者之间,哪一件她自投罗网更快?”

  “此女心性不凡,能力出众,将来必为劲敌,当早日擒获,免除后患。”

  虞劲再觉得那女贼不是,也从没想过要动她家祖坟,也从未想过主上当真有过这样的念头,大约此次广汉转危为安,轻易擒不到宋女君之故。

  虞劲闷声回禀,“主上恐怕有所误会,宋女君待平津侯,恐怕并没有多少真意,广汉洒下的鱼饵起了效,鱼已经上钩了。”

  高邵综猛地回头,眸底蓄积雷电风雨,将虞劲的话逐字回想一遍,一时似有天雷落下,心被劈开两半,他扶着松木站着,片刻后方才问,“她惯能识人,起了招揽之意也正常——”

  他话止住,妒意翻江倒海,手指叫松柏木刺刺破,鲜血淋漓亦无所觉,低着的面容上没了情绪,“看上了谁?”

  虞劲后知后觉,王极那滑头,看着那沿着树干滴落的血迹,心底只觉不好,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禀,“是季朝。”

  高邵综轻呵一声,唇齿间吐出的皆是凉意,“没弄错么,两人如何认识的,她竟不曾怀疑么?莫要像杨西风,身侧被安了人也不知。”

  除了杨西风,季朝,广汉城里在宋女君会经过的巷子,还安排了四人,只不过其余人皆未引起女君注意,季朝叫那女贼多看一眼亦是偶然,只不过并未直接接触,同样是差万全前去招揽。

  招揽不成,便再没了动静。

  本以为季朝这里任务已经失败,入京前却收到消息,鱼上钩了。

  季朝本也是几人之中容貌能力最为出众的。

  虞劲负责的这件事,回禀得清楚,“先前广汉府衙有人劫狱,季朝去武馆的路上碰见,顺手抓到了凶徒,宋女君正好看见,从蜀南回来,女君路过青弘巷,大约又见到了季朝,当日傍晚便去了清河河堤。”

  “季朝照顾幼鸟一事,大约很能博女子好感,女君捡起季朝掉落的陶埙,送还给他,因她拿着竹笛,两人便说起音律来,当日合奏一曲《比翼》,两相得宜,酉时末,季朝送女君归城,女君同季朝交代,她不擅音律,下次可不可以说些别的,再说下去,她要见拙见笑了。”

  先前季朝回禀,并不觉得如何,这会儿虞劲说着,便有些心惊肉跳的,此女多智似个魔头,平日里相处却是决计看不出的,温柔,见多识广,又柔软有趣,恐怕季朝再是个木头,也很难不动心性。

  再看主上,已是望着林州的方向,伟岸的身形似一株苍木,面上不见喜怒,只似抽了魂一般,脸色苍冷如纸,眸底似怒似妒似痛似涩,又似心冷失望,裹挟着滔天瀚海的戾气。

  他松了手,出了墓院,带血的手握住缰绳,驭马慢行,他是要她的性命,亦早知她水性杨花,轻浮浪荡,护卫防着那平津侯训练,能得她青眼不足为奇。

  虞劲追上前,也上了马,迟疑问,“主上可是要召回季朝。”

  高邵综眸底浮出冷意,“既已进了彀中,只等收网便是。”

  两侧柳树新发绿芽,眼前浮出她微仰着头看树上男子,对旁的男子言笑晏晏,温言有趣的央着下次再见。

  妒意似漫生的草木,疯长攀爬,带起毁天灭地的暴戾。

  柳枝枝条划过脸侧,拉出血痕,高邵综闭了闭眼,平了平起伏的胸口,驭马快行。

  骑马叫沿路树枝伤到,是从没有过的事,一路上又更加反复无常,忽而快马飞驰,又忽而慢行,夜里则更难捱,似辗转反侧,偶尔丢下一句他先行一步,丢下护卫直接走了。

  这般时缓时急,到安岳时,只用了六日光景,比正常行军速度都少了一半。

  虞劲再木,再未尝过男女之情,也知此事同那女贼有关,见主上竟是连乔装也不乔装,毫不遮掩直接骑马进了广汉城,越加心惊肉跳。

  到了住处安顿下,虞劲便要立刻去写信,是要送给北疆给二公子的,好歹来信劝上一劝,能将主上劝回北疆,最好不过。

  下值时却被唤住,身后传来的声音沉静冷冽,“我必不能让伤了我和弟弟的人活得如此潇洒恣意,这一桩私怨需得尽快了结,她能杀我一次,两次,只会再设计杀我,直至我命陨,再不是她的威胁。”

  “你将消息送回北疆,砚庭亲自过来,两人若一同陷在这里,不过重蹈覆辙,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情之一字,毁人心志,她若不败落在我手里,成为定北王府阶下囚,囚于王府中,我心有不甘,永生不得解脱。”

  若当真只要性命,她绝躲不过北疆神箭手。

  虞劲垂首应是,他早先便看出来,主上只想要活的,他并不敢朝女君动手,也不会让兄弟们动手,只交代了杨西风,战场刀剑无眼,那女君倘若遇到危机的险情,不必出手。

  可惜她虽不通武艺,反应极快,又学了些救命的医术,三次都转危为安了,没有出大事。

  此时知晓主上心意,后背不免冒出湿汗,幸亏不曾出事,“此地

  不比北疆,主上务必小心。”

  高邵综应了一声,处理完连日堆积的文书军务,在窗前立了半响,唤了王极来,片刻后方问,“季朝在做什么。”

  王极看了眼外头草长莺飞,远山渐绿的情景,慢吞吞答,“前两日下了绵绵细雨,昨日放了晴,平城有万树梨花开放,正好季朝沐休,宋女君邀约季朝平城踏青赏景,午间便出发了。”

  高邵综眉间浮出寒霜冷意,同他在一处时,倒不曾费这些心思,“叫季朝来见我。”

  蜀中郡县地域是江淮的五分之一,人户却只有江淮二十分之一不到,厘清战乱后的官吏任免,政务并不算太复杂,加上比在江淮时,更容易调度各州官员,上手后便不再同往日忙碌,偶尔得闲,三五不时便去寻季朝。

  比起张昭的通透练达,季朝似更不擅长与人交友来往,话很少,左邻右舍有事请帮忙,他会帮,却也不熟稔,同她一块出去,看风景就是看风景,散步便是散步,并无特殊的喜好。

  比起出行,他似更喜欢待在那间小院,做出一桌可口的饭菜,用了饭,借着日头的余辉,两人在榆钱树下各自坐下,翻阅一些地州志云云。

  偶尔闲聊。

  说不亲近,他并不拒绝她的邀约,偶尔她靠近,他心跳如擂鼓,溪水涨潮,漫过了木桥,过桥时他扶着她,隔着一尺的距离,掌心热意却是烫人的。

  说亲近,除非必要,或是不得已,又绝不越雷池一步,话也很少,惜字如金,除非她开口问,不得不回答,他才会开口。

  季家的院墙篱笆很矮,两人出入便引得街巷里的人窥探,季朝加高了院墙,外人猜测宋怜是他家乡来的妻子,宋怜不否认,谣言也就平息了。

  今日做的春笋河虾,清煮马兰头,清蒸鲈鱼,主食是白菘面,宋怜第一次用过饭以后,惊诧他的手艺,若过来,便常常留下用饭了,春日菜品多,共有七八次,每次菜品都是不一样的。

  洗碗收拾的时候,他也是沉默安静的,宋怜坐在木桌前,托着脑袋看他,时光仿佛隽永,流淌得缓慢,像是另一种与世无争。

  仿佛凡尘俗事皆与这里无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却宁静。

  待他洗完,宋怜取过架子上挂着的干净巾帕,给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垂着的眼睫轻颤,轻咬了咬唇,声音低如呓语,柔情似水,“我听邻居方婶婶说,以前是有媒人上门提亲的,怎会不想成亲呢。”

  女子云鬓华颜,纤长的睫羽下水漾的杏眸,光华通透,她立在这陋室里,似一枚柔柔发光的珍宝明珠,季朝是知她心计的,斥候营里有半数的人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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