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24章

作者:甜鸢 标签: 天作之合 高岭之花 先婚后爱 追爱火葬场 古装迷情

长长的一封信后,谢然在结尾写:“辞盈,谢谢你,年少时我总在想如若我是阿弟就好了,他天资聪慧素有神童之名,父亲的期望堆得像雪山一样高,而望向我时只有无尽的厌弃。”

“我总是嫉妒又羡慕阿弟,但又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那时总想上天是不是赐福于他,为何好事全让他占了。是男子能被父亲选为接班人,有天赋日后能参加科举入仕为官光耀门楣。”

“我无数次暗中责怪于我女子的身份,想自己若是一个男子会不会也如阿弟一般,三岁成文五岁成诗,闻名岭南各地佳话不断,日后能参加科举成为朝中官员实现抱负,留名青史。”

“不怪我,这天下文章好出名的总是男子。我实在没有这方面天赋,被父亲打了一鞭子又一鞭子,到底不肯承认自己这么不被老天垂爱,于是责怪起出生那一刻便注定的性别。”

“我不怪我,但我很幸运遇见了你。我们心有灵犀,你从未问过我身上的伤,我也从未问过你很多东西,人的秘密往往是这世上最后的遮羞布。”

“在澧山书院这个全国闻名的地方,大多数人都无聊透顶,但我遇见了你,又通过你之口,‘认识’了那个已经逝去的谢二小姐谢素薇,我实觉幸运。红榜上你第一次在我阿弟之上时,阿弟沉闷了好几日,父亲也抽了我好多鞭子。他不舍得抽阿弟,便总是抽我。”

“后来,你一次次在阿弟之上,阿弟有一段时间陷入了茫然,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下来,多少有些源于你女子和婢女的身份。如若是谢长公子在他之上,他大抵只会觉得荣幸。于是我突觉一种畅意,也终于放下父亲眼中不可能属于我的期许,选择离开长安。”

“现在想来,不过自欺欺人。年幼时父亲便待我冷漠,即便我诗文如你一般艳绝,父亲依然不会像抱阿弟一般抱我,只因我是女子。不过这如何能算我的错,是父亲的错,后来你被压着无法舒展才华,我便明白是世道的错。”

“辞盈,如若日后你有时间离开长安,我想请你来看我的小鸭子。我在乌乡这边买了一处宅子,平日会为镇上的孩子讲些课,誊写书本。辞盈透了题在澧山书院也只能中下的谢然,在这里被孩童们围着喊“夫子”,大抵这就是世界的不同,我满意我寻到的这一次世界偏僻的角落,大抵在呆腻之前会一直在此处。”

辞盈闭上信,很轻地笑了出来。

心里溢出来的满足感,比从前哪一刻都深。

她想,她会去看谢然的小鸭子的,会去看谢然信中的垂柳,书本和孩童,看看授课的谢然。

辞盈想她是时候该和谢怀瑾说清,是时候让一切回到正轨。她同他的婚姻,本来就是因为一场意外,她被推着向前,他被孝道捆着,又被利益引诱,她们原本在极度不相配的位置上就这样被生硬地捆在了一起。

她喜欢他,她因为这份喜欢向着不属于她的路走了很多步,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

但没关系,辞盈想,她认,她愿赌服输。

只是现在,让一切回到正轨。

是冬日,辞盈亲手做了些膳食送去谢怀瑾的书房。

婢女们匆匆不知道忙着什么,门口守门的只有烛二,宇文拂没有来闹之后,辞盈暗示了几次让谢怀瑾将烛一烛二收回去了,她不知道暗中还有没有人,但明面上她不想再看见了。

烛二为辞盈让开了书房门,辞盈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无人,走到内间的隔间等待。谢怀瑾同宇文拂进来的时候,辞盈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听见了宇文拂的声音。

辞盈停下了出去的脚步,一是她不愿意同宇文拂相见,怕宇文拂想起茹贞又生出事端;二是辞盈好奇,好奇谢怀瑾因而如此“忍让”着宇文拂。

然后她就听见了那一句——

“不过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辞盈不意外,但还是哭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眼泪,也没有怪自己。

她本来就是想同谢怀瑾商量合离之事,听到今日这一番话辞盈觉得好像不用商量了。谢怀瑾只是尊着家主和夫人的意思,想从她身上拿的东西也早就拿到了。

那就......由她来提吧。

等谢怀瑾和宇文拂离开之后,辞盈出门,对上门口烛二玩味的眼。

辞盈轻声道:“能否隐瞒我今日来了书房的事情?”

烛二调笑:“夫人,这是背主。”

辞盈愣神了一瞬,因为烛二的称呼,她才想到家主新亡,如今谢家的家主是谢怀瑾,她也的确从少夫人变成夫人了。

她叹息一声,轻道:“小碗说你还欠她一个承诺。”

烛二脸上的笑意变得淡淡,忍不住问:“她同你说的?”

辞盈点头:“她说我如果有需要,可以向你寻求帮助。”

烛二不死心问:“她说你可以随便用吗?”

辞盈明白了一些什么,却还是点头。她......很难说小碗现在的情况,估摸着可能这半年除了学规矩以外还发生了一些事情,但小碗不想说,她不会去揭小碗的伤心事。

烛二脸冷了下来,冷声道:“她救了我一次,硬寻我讨的,你同她说,现在我和她两不相欠了。”

辞盈的眼眸扫过少年冷然的脸,轻声道:“多谢。”

和离书,辞盈回到书房摊开纸张。

她以为自己会写的很艰难,但没想到会那么顺畅,甚至能算得上一气呵成。

辞盈端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看着桌上染着墨香的和离书。

她心动的十年化作和离书左侧端正的“辞盈”二字,最后少女咬破自己的手指,在“辞盈”二字旁按下了一个清晰的指印。

甜腥的气味在唇齿间蔓延开,风大抵也在叹息,吹落辞盈额边的碎发。

她没有第一时间将写好的和离书拿给谢怀瑾,谢父新亡,就算谢怀瑾也想同她合离,现在也不算好时候。

更何况,她也需要一段时间准备日后离开长安会用到的东西。

至于去处,辞盈想过乌乡,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江南。乌乡等她们在江南定居之后,可以寻一个冬日去,至于为什么是江南......

辞盈想,是私心。

在很小的时候,小姐在信中曾提过想做一只江南的燕,辞盈想,小姐那么好的人,这一世没有实现的愿望下一世也会得偿所愿的。

那就,让小姐成为江南的燕,飞向她的屋檐。

......

不出辞盈所料,新年过去之后,谢怀瑾变得很忙。即便家主还在时谢家大部分事务就是谢怀瑾在接管了,但真正成为家主了,到底还是不一样。

三月的一日,又是雨日,辞盈又见到了谢怀瑾。

距离她们上次见面可能已经有半月,辞盈听谢怀瑾说:“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可能会在外面耗费些时日,辞盈,我将烛一烛二留给你,如若有事的话直接让他们解决。”

三月,万物新生,长廊旁的古树都生了翠黄嫩绿的新芽,一旁绽放的花娇艳欲滴。青年穿着一身雪衣,温润如玉。

真美好啊。

辞盈想,她将一旁的油纸伞递给青年,上面轻薄的一层水落在辞盈的手心上,衣袖上也沾了浅浅一层水,恍若春日花上的露珠,轻薄地顺着衣袖蔓延到更里面。

辞盈抬起眸,眼眸温柔娴静,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青年后,轻声道:“谢怀瑾,等你回来,我想给你送一份礼物。”

青年自是温柔应是,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辞盈头,却被辞盈俯身抱住。

这个怀抱很轻,很温柔,少女抬眸望向他时眼中是浓浓的不舍,但又很快主动放开,笑着说:“谢怀瑾,再见。”

他撑着伞走远,余光中,辞盈对着他挥了挥手。

很多年后,谢怀瑾依旧记得这一幕。

三月草长莺飞,花只稀疏开了一些,少女站在长廊下温柔看着他,唇畔带着清浅的笑意。

.......

暗室里,烛一抽了烛二三十鞭,冷声道:“按照暗卫的规矩,这是你欺上瞒下的惩罚,我明日会传信公子,你自己想好如何同公子说。”

说完,烛一起身准备离开,到门口时见烛二垂着一双眼,然后抬起眸,哭着喊了一声“哥”。

烛一推开门的手卡住,他回身看着弟弟,言语间没有平日的冷意:“你哭了?”

烛二哽咽着:“哥,你就当没看见不行吗?”

烛一半跪下来,看着弟弟,轻声道:“你很清楚,瞒过公子的可能性很小,暗中的眼睛不止我们。”

“这只是一件小事,我只是忘了汇报,”烛二握住了烛一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烛一沉默良久:“......我同你一起领罚。”

去安淮的马车上,谢怀瑾端正身体翻着手中的书卷,想到什么脸上泛起了笑,不似往日脸上一直挂着的面具,发自骨子里的温柔,看得一旁的奴仆皆躬下头。

书案上,赫然摆着一封罪白书。

落款是......安如今。

*

人间五月芳菲尽,谢怀瑾从安淮回长安时路过了一处寺庙,寺庙并不大,香火却很旺盛。

守门的僧人见了谢怀瑾,忙领着人往里面去:“阿弥陀佛,谢施主已经数月未来,方丈言谢施主还欠他一局棋,不知今日方丈可能如愿。”

说完,僧人拨开帷幔,对着里面道:“方丈,谢施主来了。”

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清瘦的男子,一身病骨,对着同行而来的僧人挥了挥手:“鱼元,你先下去吧。”

“是,方丈。”鱼元转身离开,路过外间的墨愉时也躬身行了个礼:“阿弥陀佛。”

屋内两个人坐在了棋盘前,鱼花摆出上次的棋局,笑着道:“我们就从这里开始下。”

“嗯。”谢怀瑾习惯了,也没有什么异议。

半个时辰后,鱼花落下一字,皱眉道:“我推衍了几个月你就这么给我解了?”

谢怀瑾将手中的黑棋放回篓子里,没有说话,起身已是要走了。

鱼花在他身后叹了一下:“殊荷。”

谢怀瑾这才转身,淡声道:“三叔。”

鱼花起身,他实在太清瘦,僧袍已经要挂不住,他走到青年身前:“还有回寰余地吗?”

青年淡漠的声音在僧室响起:“出家人该少管些闲事。”

鱼花失笑,这孩子居然连他都在威胁,他还有多少时日呀。

血腥味在喉腔间蔓延,鱼花咳嗽了一声,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你知道三叔只是忧心你,人间几十载睁眼闭眼就结束了,何必要那么执着?”

谢怀瑾眸色很淡,一身雪衣比鱼花这个僧人更像脱离凡尘的人。

鱼花一边咳嗽一边说:“你想结束这乱世,我不拦你,但谢家与你为一体,殊荷,你为谢家所选的那一条路,不单单是为谢家选的,也是为你自己选的。你不想登上那个位置,你大可以扶植一位明君,宇文家都是些忘恩负义之徒,换一家便好了。”

鱼花说的很轻松,好似这改朝换代之事,在他眼里只是小孩子过家家。

比起这个,鱼花后面叹了口气:“咳咳咳......三叔只是不想看你,殊荷,你才及冠,尚年轻,你远有时间。权倾朝野,呼风唤雨,权势滔天,这些世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东西,如今已全在你手中。”

“殊荷啊,三叔已经时日无多,前两日在梦中梦见了你父亲,他......他同我说让我劝劝你,你知道他并不是完全......你尚年幼的时候,他也曾为了你同长老们犟嘴,殊荷,再想想?”

谢怀瑾没有任何动容,转身要走。

鱼花叹了口气,血已经从嘴角涌了出来,僧人最后的低语在房中徘徊:“殊荷啊,世间没有你留恋的东西吗?”

但谢怀瑾已经迈步出了门,身后,鱼元跑进去抱住鱼花已然倒下的身体:“方丈,方丈,方丈!”

谢怀瑾脚步一顿,眼眸垂下,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起身向外面走去,没有回头。

留恋的东西?

谢怀瑾脑海中模糊出现一纤细窈窕的身影,她会主动扑入他怀中。

她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在这乱世,若不是被谢素薇护着,早已不知成为哪里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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