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鸢
又是一日晚膳的时候,谢怀瑾同她说生辰的事情。
辞盈用着饭后的茶,轻声说:“你需要用我的生辰办宴会吗?”
少女眼眸中很认真,甚至还分析着:“你的生辰不太方便邀请人,但是我的很方便,那些官员的夫人一直有给我递拜帖,如若我邀约......这应该是我用谢夫人的身份第一次发请帖,大概全长安的人都得来,你想做什么......”
“不用。”青年难得出声打断了辞盈的话,眉眼间的笑淡了下去。
辞盈轻轻“哦”了一声,适才还鲜美的鱼汤突然有些失去味道。
少女的情绪其实不太明白,但奈何对面的人是谢怀瑾。
几乎是瞬间,他就意识到辞盈大抵误会了,他看了辞盈一会,轻叹了口气:“我没有你所想的意思。”
辞盈不说话了,她放下了鱼汤,转身要走。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误会了。
她只是习惯性地在谢怀瑾说出每一句话后思虑他的目的,适才谢怀瑾陡然提起她的生辰,最近推拒多了那些宴会,她下意识以为谢怀瑾是这个意思。
这不能怪她。
是谢怀瑾的错。
“是我的错。”青年俯身,轻声道。
辞盈怔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没有,谢怀瑾的确说了他错了这句话。
“我没有说清楚,是我的错。”谢怀瑾再次说道。
辞盈抬眸看着谢怀瑾,又拿起鱼汤开始喝,将下面的话藏进去。
“......没关系。”
朱光在外间听见了,透过窗户往里面看了看,她看着辞盈又开始喝鱼汤,谢怀瑾坐在一旁饮起了茶。
两个人颇有一些岁月静好的模样。
朱光更大咧,于是一些事情感知得更细腻,她看了这些日下来,其实觉得辞盈和公子之间不是没有爱的。
怎么不算爱呢。
朱光于是又想起墨愉,她已经一些日子没有见到墨愉,去暗卫营那边打听了一番也没有打听到墨愉的踪迹。
朱光其实有些担心。
她上次刺伤墨愉的伤口还未好,墨愉如若去出任务,她怕会出事。
但是她去寻公子,哀求了好久公子就是连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还同她言:“你总要习惯的。”
朱光气得牙痒痒,但又不能拿谢怀瑾怎么样。
她比谁都清楚,公子是墨愉唯一的底线。
小时候墨愉带着公子来见她,将她牵出山洞,半跪下来擦拭她脸上的血的时候,就让她起过誓,此生要忠于公子。
朱光倒不信这些东西,如若墨愉不是让她用他的性命起誓的话。
外面天色昏暗,朱光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她迄今不知道那一剑是怎么刺入墨愉手臂的,她回忆着那日的招式,随后在院中重现着当日的招式。
停下来时,辞盈已经站在屋檐下看她。
“好漂亮的剑法。”辞盈拍着手,学着朱光的模样舞了一下,朱光将心中繁复的思绪放一放,上前纠正:“是这样,往这边,手用些力气。”
辞盈挥舞着软剑,良久之后,终于重现了朱光的第一招式。
“好了好了,累了。”辞盈本来也处理了一整日的公务,此时早就疲累了,兴趣起来也抵抗不了手臂的酸痛。
朱光笑着给辞盈揉一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
墨愉回到长安时,是一个清晨,正碰上赶集,街上有许多平日看不见的小玩意。墨愉吩咐了后面的护卫,自己下了马车。
逛了一圈,他买了一块铁。
是从一个很小的摊子上买的,摊主不识货,不认识这东西,见墨愉给了一锭银子,怕墨愉后悔一般忙将人赶走了。
去见谢怀瑾时,墨愉先换了一身衣裳。
书房的门被扣响,谢怀瑾淡声道:“进来吧。”
墨愉推门进去,躬身道:“公子,我将李生和谢然带回来了。”
书房安静了半晌,一身素衣的谢怀瑾点燃了香炉中的香,低声道:“谢然?”
墨愉迟疑道:“谢然小姐撞见了属下同李生交谈的画面,听闻是回来见辞盈,也要随着一起来。”
谢怀瑾提笔写着什么:“也好,一起安置了吧。”
“属下将其先安置在府外了,在城东那处宅子,李生身体不太好,太医已经过去了。”
“嗯,下去吧。”青年低声道。
墨愉看着谢怀瑾一眼,只见青年端坐坐在书案前,安静抄写着什么。淡淡的檀香从不远处的香炉中传来,墨愉向着香炉看了一眼:“有些重了,属下为公子换了。”
“不用。”谢怀瑾清淡落下两个字。
重重的檀香里,青年端正抄写着佛经,面色清冷,君子如玉。
而青年背后的书架上,不知何时也多了许多佛经。
墨愉转身出去,不敢置喙。
将门从外面闭上之后,墨愉眼眸缓慢地抬起,他抱着剑在书房前面坐下,台阶上来往的婢女并不敢出声惊扰。
朱光几乎半个时辰内就得到了消息,但她赶来时,墨愉已经不见了。
朱光抓着一个婢女追问,但婢女只是摇头:“一刻钟前就走了。”
朱光问:“往哪个方向?”
婢女回忆了一番,指了一个方向:“好像是东边,我也记不清了,姑娘可以沿路去问问,亦或者去墨愉大人的住所?”
朱光、朱光不敢去。
她上次干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哪里敢去住所见师父,她想了想,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许久没有传来声音,朱光轻哼一声,知晓公子在里面肯定听见了,想了想轻声说:“公子,朱光进来了。”
朱光走进去,看见的场景同墨愉看见的无异。
浓重的檀香让朱光眉心发蹙,她走上前,轻声道:“公子,帮帮我。”
这些日下来朱光算是看明白了,墨愉就是不想理会她了,她不知道是因为香炉的事情还是因为什么,前些日她还刺伤了墨愉,跪下来墨愉也没有同从前一般心软一下,墨愉好像是打心底不想理她了,偏偏她还真没有什么法子。
思来想去,这府中能够治墨愉的向来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面前的公子。
谢怀瑾眼皮都未抬,清淡道:“我帮不了。”
朱光低着头:“公子是在为辞盈的事情和我生气吗?”
提到辞盈,青年手中的笔停住了,他抬眸冷淡地看向朱光,淡声道:“我从未因辞盈同你生气。”
“我背叛了公子,公子也不生气吗?”朱光不死心问道。
却见青年淡淡一笑:“夫妻一体,投靠辞盈如何能叫背叛我?”
第46章
五月初的时候,辞盈独身去祭拜了小姐和夫人。
那日下着小雨,到墓前时,辞盈将伞放下,轻轻地跪下来,先给夫人上了三炷香然后走到了小姐墓前。
几年过去,周围满是青青的草,辞盈有些日子没来,随着春日的风一长就是半人高。辞盈照例用镰刀割了一圈,等墓前又干净了,她跪坐在小姐墓前。
她细碎同墓碑讲着最近的事情,讲着讲着声音就轻了下去。
辞盈看着墓碑,垂下眸来。
她很想开心一些,她很努力在开心一些。
在谢府尚好,到了小姐墓碑前,就一点都装不住了。雨水渐大,手指的纸钱也都被雨水浸湿了,辞盈将新鲜的糕点换上去,眼泪“啪嗒”滴在白碟的边沿。
雨幕下,孤身一人的少女垂着眸掰算着手指,一年,两年......好多年。
以后也还有好多年。
年岁如此,她也如此。
长大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辞盈没有像茹贞一般得病,却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了。
“阿素,阿素。”
空荡的院落里传来辞盈适才的回声。
雨大,直到辞盈回府了都还没有停歇。
在马车上,她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看上去已经干爽了。但肌肤上粘着雨水,擦拭过后那种同衣服摩挲粘稠的触感也没有消去,辞盈轻声吩咐了院落中的婢女准备沐浴的水。
木桶里,辞盈将自己整个人沉下去。
直到呛出水,她才从里面浮出来,在外面守着的婢女见了,忙跑进来扶住辞盈,用毛巾擦去辞盈脸上的水珠,辞盈眼周一圈都是红的,轻吐出一口水,轻声道:“去给我端一杯冷茶。”
婢女忙应下,半晌之后,将新泡好的冷茶递给辞盈。
辞盈慢慢地饮完了一杯,沐浴完后没有穿戴好衣裳,只披了一件里衣走到窗边。外面还在下雨,她安静地看了许久,等到雨停下之后,穿好好衣裳去书房处理完了剩下的事务。
又是一月下来,辞盈已经算得心应手。
泠月和泠霜也已经回来,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就去处理之前长安落下的事情了,还带来了一部分江南那边需要辞盈决策的事情。
茹贞的病情有所好转,辞盈犹豫着何时真正同茹贞说去江南的事情,犹疑着日子就这样过去,那日梦见宇文拂的事情辞盈仍旧记得,不想将那个梦告知谢怀瑾,她自己派人去查,只是漠北的确太远,派去的人现在也没有回来。
朱光同她搞了个假就跑出去了,辞盈猜想大抵是去寻墨愉了。
说起墨愉,辞盈有一段时间没有在谢怀瑾身边见到他了。
晚间同谢怀瑾吃饭时,辞盈说起墨愉,谢怀瑾温声道:“朱光让你来问的吗?”
辞盈摇头:“没有,朱光一早就离府了。”
今日喝的又是鱼汤,乳白乳白的,很鲜美。
她看向谢怀瑾,青年似乎并没有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