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鸢
李生点头:“麻烦辞盈了。”
两个人都笑起来,也没有再提前面留一间屋子的话题,辞盈将自己已经编了一半的书给李生看:“这里我有几处犹豫,你且看看......”
一直到傍晚,泠月送来膳食的时候,两个人才停下交流。
晚膳自然是一起用的,用到一半时,李生突然问:“这次辞盈要在江南留几个月?”
辞盈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等到书院的事情忙完,她可能会去别的地方看看。
比如漠北。
她没准备和宇文拂宇文舒相认,却想去看看已经逝去的娘亲,苏雪柔那封信勾勒出一个陌生柔和的轮廓,她想去看看。
“谢公子不同你一起吗?”李生又问。
辞盈用膳的手卡住,然后不经意道:“不,我同他合离了。”
李生有些惊讶,却还是什么都没问。
辞盈送走李生时,月光轻柔,李生站在辞盈身侧,轻声道:“辞盈,不过万重山。”
辞盈没有说话,只是同李生一起漫步在月光下。
良久以后,她对着李生远走的背影说了一声“谢谢”。
她没觉得轻舟已过万重山,但谢谢茹贞,谢谢谢然,谢谢李生,起码在这一刻,她她拥有很多真挚的朋友。
没等到她自己启程去漠北,已经有人找了上来。
深夜,辞盈院子里面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辞盈并未睡,编撰的书已经到了最后一部分,她合上书,泠月和泠霜匆匆跑进来,泠月焦急道:“主子,躲一躲。”
辞盈忙将手稿收好,快步走到泠月泠霜身边,用眼神问外面怎么了。
泠霜蹙眉解释:“院子里面突然来了一群人,然后屋子上面又下来很多人,两拨人打斗了起来。”
突然,侧窗翻进来一人,看清人影后,辞盈捏紧身旁泠月的手,一步步向后退。房梁上的暗卫也跳下来,拦在辞盈身前。
蒙面人手捏着自己的面具,笑着道:“小姐,好久不见。”
辞盈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她不说话,只用眼神吩咐暗卫上。
很快屋内也缠斗起来,蒙面人一个打四个一点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分出精力同辞盈对话:“上次看在小姐的面上,我最后也没有杀那个小白脸,可惜小姐好像不是很领情。”
辞盈已经知道了蒙面人是漠北王的人,又知道了漠北王是她身生父亲,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开始就唤她“小姐”。
思虑间,蒙面人已经打败了四个暗卫,一把匕首横到了辞盈的脖颈前,冷声说:“小姐,让外面那些人停下,我的小弟都快死光了。”
言语间辞盈觉得不对,她的暗卫就数十人,屋子里面四个,外面六个,蒙面人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挑四个,外面六个人又如何抵抗得住。
说话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辞盈抬眸向外面望去。
小院里面全是尸体,她分不清谁是谁的,但绝对不止她的暗卫。
蒙面人大声说:“停下,我也不取你们性命,你们回去向你们主子报信就是了。”
一道道人影沉默不语,凝视着辞盈的方向。
蒙面人带来的人也停了下来,但就如蒙面人所言,已经死的死伤的伤。
寒风泛到辞盈脸上,悄然间,辞盈衣袖中的匕首翻转上来,却在下一刻被蒙面人打掉,即便蒙面人已经反应得很快,但因为对辞盈没有防范,脖颈下方还是留下了一道伤。
辞盈动手的一瞬间,下面的暗卫也顷刻动起来,两方人又缠斗起来。
眼见着大势已去,蒙面人咬着牙冷声说:“小姐,安分些!”说话间,匕首已经逼近。
辞盈冷着眼看着蒙面人,那张大而滑稽的面具下,是一双棕黑的眼,拥有原始动物一般的野性。
一双宽厚的手搂住辞盈的腰,辞盈顿感不妙之际,一股浓烟从蒙面人脚下散开,她被一只手搂着腾空,几番之后,蒙面人就甩开了后面的人。
其间辞盈有挣扎,但还未出声已经被蒙面人一手刀砍晕。
山洞里,蒙面人摘下头上怪而滑稽的面具,脸色难看,上次抓谢怀瑾抓的太容易,让他以为谢府暗卫不过如此,谁曾想到这一次这么难缠。
死了那么多人,回去又要被骂了。
燕季望向稻草上“安睡”的辞盈,五月的天还有些冷,想了想,燕季还是燃上了火堆。
再出去,果然几个暗卫已经寻了过来。
他冷声道:“我给她下了毒,不想她毒发殒命,你们就回长安告诉那人。”见着暗卫们还要动手,手中的信号跃跃欲发,燕季笑着道:“你们可以想一想,你们抢回去一具尸体,你们会不会变成尸体。”
燕季脸*上笑着,其实心里没有这么自信。
毕竟他们漠北人从不玩毒药那一套。
暗卫们只要进了山洞,手中信号弹发出去,他这次就算翻车了。出其不意没有把辞盈带回去,下次再想带回去就很难了,他凝视着眼前的四个暗卫,手中的暗器准备着。
幸好,暗卫们对视一眼,最后离开了。
燕季脸上笑落下来,脸上的面具在进去山洞之后就摘了下来,火堆炸着火花,他看向辞盈昏睡的脸,又将火堆旺了一些。
隔日,辞盈醒来时发现已经被绑在马车上,蒙面人就坐在她对面,就她醒来笑吟吟地笑:“小姐,醒了。”
辞盈挣扎不开绳子,冷眸看向蒙面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
蒙面人看着辞盈装模作样,上次辞盈连宇文拂都摸去了,还猜不到他是谁的人他才不信,毕竟小姐又不是宇文拂那个蠢货,他笑嘻嘻道:“小姐以后就知道了。”
辞盈挣扎着绳子,手上很快就出了血,她低声道:“我已经同他合离了,你们没办法拿我威胁他,你们同他的仇怨与我无关,放开我。”
蒙面人一把捏住辞盈的手,笑着道:“小姐,别挣扎了,有没有关不是一句话说了算的,真一点不在乎外面干嘛放那么多谢府的暗卫,小姐,听话些,我不想让你吃苦头。”
辞盈一双眸满是怒火,蒙面人这些话只证明一件事情,他们抓她的确是为了谢怀瑾。
她大声道:“说了我和他没关系了,你们要抓去抓他,关我什么事情。”
蒙面人有些被吓到,声音都小了一些:“省些力气,马车还要坐十几天。”
辞盈侧过脸,掩饰下自己的情绪,马车晃荡着她看见窗外的景色,是很荒芜的小道,她仔细听着声音,应该只有蒙面人和马夫二人,辞盈看着手中的绳子,分析着怎么样能跑。
不可能让她真就这样去漠北,宇文舒摆明了要用她威胁谢怀瑾,不管谢怀瑾会不会来,辞盈都不能把自己陷入到如此被动的场景里,她头靠在马车上,一旁蒙面人关心地问:“要喝些茶水吗?”
辞盈依旧扮演着一个因为迁怒而祸事临头的愤怒的人,她一把甩掉蒙面人的茶杯,冷声道:“我才不要,放我走,我说了不关我的事情。”
说着,她使劲拧着绳子,手上那一块直接破了。
蒙面人一把控住辞盈的手,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是真不怕死。”
辞盈一脚踹上去:“滚,把我抓了还问我怕不怕死,我怕死你会放了我吗?”尖锐的语气搭配凌乱的发丝,辞盈像一个疯子一样踢打着蒙面人。
蒙面人只能将辞盈全部控住,同辞盈对视一眼后,被辞盈眼中的怒火定住。
“......你们为什么合离了?”蒙面人突兀问道。
辞盈明白计谋第一步成功了,她挑起蒙面人的好奇心又冷声说:“关你什么事。”
说完,辞盈就靠在车壁上闭上眼。
蒙面人“啧”了一声,只觉得爱情把人变成疯子,他从前冷静聪明的小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他看看自己腰上被踹的伤,又暗骂了一声。
后面两天,辞盈都没怎么说话,自从上次和蒙面人聊过谢怀瑾后,她始终冷着个脸,每次对着绳子发发脾气,手上被磨得面目全非连蒙面人都看不下去,皱着眉给辞盈解开了。
辞盈一直没有跑过,直到一日下雨。
雨下得太大了,蒙面人和马夫在客栈落脚,她被关在单独的房间。蒙面人想了想,还是用绳子给辞盈捆了,但是比以前松上不少,对上辞盈有怒气的眼睛一了百了干脆给辞盈脖颈来了一下,辞盈顿时晕了过去。
后面一刻钟,蒙面人就那么盯着辞盈,确定辞盈没有醒来的迹象后,再离开去安排后面的事情,谢怀瑾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他看着地图,另外选着小道。
房间内,辞盈慢慢地睁开眼,腿下面淌下来一片血迹。她转了转手,忍住疼痛,将腿缓慢地移开,两只手扶住刺入腿中的碎片,咬着牙拔了出来,然后用碎片将手上的身绳子磨开。
她没有立刻动,等暴雨之时,才从二楼跳了下去。
一路向着山林跑,她回忆着脑中看过的地图,今日在马车行驶过的公路边看见了槐树,记忆中只有浏安这里会在公路边种槐树,浏安距离定阳并不算太远,蒙面人应该是怕路过定阳和淮安会露馅,于是想穿过浏安直接去漠北。
辞盈思虑着方位,腿上的伤一直传来疼意,但她不敢停下来。
只要被抓到,她就再也不会有跑出来的机会。
谢怀瑾不是好人,宇文舒更不会是。
一早就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却对谢怀瑾下手甚至恶劣地拿她身边人做威胁,一口一个“小姐”却一点尊敬意思都没有,辞盈不会想象不到她真的被抓到漠北了是什么下场,上次宇文舒抓住谢怀瑾也没有得到的东西,这一次定是要借她得到。
辞盈不觉得自己能威胁谢怀瑾,但断就应该断个干净,她扶着树看着叶子辨别着方向,一步一步向定阳的方向走。
燕季发现辞盈不见时,眼睛死死定在床褥上那一滩血上,抬手抹了抹,只碰到冰冷的面具,电闪雷鸣间,燕季吐出一口唾沫,唾沫里面含着咬破嘴唇的血。
燕季顺着血迹一点一点向前看,开着的窗户明示着辞盈是跳下去的。
燕季眉心蹙了起来,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在附近搜查了起来。
周围才集合的暗卫被燕季一个一个派出,最后,燕季看向北边的山林,自己前去。
辞盈跑了半天,已经精疲力尽了,她腿上的伤已经被雨泡的没有知觉,反倒是手上的皮已经被雨泡发了,痛感格外地明显,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向着远处走去。
一日后,辞盈已经跑不动了,她勉强寻了一处山洞。
还算幸运,里面有一些猎夫留下的干粮,辞盈生咽了一些,觉得嗓子眼好像都被堵住了,但还是只能生咽下去,靠在墙壁上,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时,辞盈绝望地垂上了眸。
手上,腿上的伤口都泛起痒,辞盈向山洞里面瑟缩着,恨自己不能跑的再远一点,也恨谢怀瑾,要是当初他不阻止自己对宇文舒动手,哪里来的今天这档子事情,斩草除根的道理谢怀瑾怎么能不明白,在宇文舒身上栽两次凭什么让她受害。
辞盈的意识其实已经很薄弱,一日一夜未睡觉,也没有吃东西,手上和腿上的伤都让她的精力大幅度下降,恍惚中,有人半跪了下来,轻咳了两声,将一件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一股浓重的药味让辞盈蹙起眉,她想睁开眼却发现只是漆黑的一片,恍惚中她一边恨自己跑的不够远这么轻易被找到一边又恨谢怀瑾。
还恨一些东西。
恨这天地这么大的雨,恨她的亲生父亲原来也不爱她。
青年脸色苍白,却还是紧紧把怀中的人抱着,将她放在床上后,手指颤抖地拿起辞盈的手,一点一点处理了伤口后,咳嗽着离开,他轻声吩咐着农户夫妇,轻声说:“麻烦了。”
农户两人哪里见过这样的贵人,烛一递上一荷包银钱,夫妇两个哭着感谢,谢怀瑾撑着伞离开,轻声吩咐身旁的暗卫:“去寻宇文拂。”
雨水无声砸在青年撑的伞上,青年咳嗽着,也没有再向后看一眼。
辞盈醒来的时候,是傍晚。
雨已经停了。
她下意识防备的时候看见了农户夫妇质朴的脸,见她醒了,妇人上来关心道:“姑娘感觉身体怎么样?”
辞盈才发现自己手上和腿上的伤都被处理了,她有些疑虑,但还是轻声道:“多谢。”
说话间,妇人走近,辞盈闻见一股很重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