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月 第15章

作者:钦点废柴 标签: 都市情缘 三教九流 现代言情

  任月一片茫然,“我也不知道,再想想。”

  孔珍哎了一声:“我也帮你问问,看有没有人懂。”

  任月清晰听见一个“帮你”,虽然他们是她的父母,父亲的死亡只是她一个人的课题。

  愣了片刻,任月又打出第二个电话。

  接通的一瞬,任月才觉得有些不妥。

  凌晨三点到现在,方牧昭就算席地而眠,睡眠时间也不足六小时。

  任月病急乱投医,无暇顾及此刻的鲁莽。

  任月:“是我,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跟家人和外人都用了相同开场白,任月不知道跟家人太生疏,还是跟外人太亲近。

  方牧昭:“打得通就是方便。”

  任月:“他没了、我爸没了,翠田河那个、真的是他……”

  日头晒人,任月脸庞很热,身体很冷,像发烧一样,微微寒颤。

  在孔珍那里积攒了失望和无助,任月稍稍皱眼避开阳光,眼泪差点伴着委屈涌出眼眶。

  方牧昭似乎并不意外,“你现在在哪?”

  任月:“区法医中心,刚过来、认尸……”

  方牧昭:“我现在过去找你,等会。”

  任月:“你、知道在哪么?”

  方牧昭:“我在附近,你等着别走。”

  离家出走的小孩容易被坏人的一颗糖骗走,任月精神游离,吃到了泥猛的糖,不知道是不是跟泥猛一样有毒。

  任月忽然回过味来,方牧昭昨晚那一个回眸的深意。

  他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出五分钟,方牧昭走进法医中心的大门,一身黑色衣裤,没有花里胡哨的元素,简洁大方。任月第一次意识到,这条泥猛只是糙了点,硬汉般的冷酷,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流里流气。

  任月走近两步:“你怎么在附近?”

  “送货。”方牧昭双手抄兜,略低头端详她的双眼,看她有没哭,好像没有。

  任月跟他重复和孔珍说过的话。

  方牧昭说:“死因是死因,凶手是凶手,两个概念。法医负责找死因,刑警负责抓凶手。懂吗?并不是尸体没了,证据跟着灭失,受害者也要入土为安,不然公安局那么多悬案,每一具尸体都保存到凶手伏法那天么?想想就不现实,活人都没这么稳定的住所。”

  任月若有所思,混混沌沌的脑袋清明了些许,“本来有点糊涂,你这样一说,就很清晰了。你怎么那么懂?”

  方牧昭:“你不正是觉得我懂,才来问我么?”

  任月:“你处理过类似的?”

  方牧昭皱了下眉头,扫了眼院子,环境跟其他单位差不多,总莫名带着一股阴森感。

  “算是吧。”

  任月:“谁啊?”

  方牧昭瞪了她一眼,“问那么多,等再熟点告诉你。”

  任月:“不正是觉得你懂,才来问你么。”

  方牧昭嘴角抽了抽,“哎,你还会学舌了。”

  任月:“跟你学的。”

  任月面无表情说着俏皮话,没能逗笑自己,反而逗哭了。

  视野渐渐模糊,抹去了方牧昭的五官,只剩一个像要远去的轮廓。

  方牧昭:“你不会要哭吧?”

  任月稍稍别开脑袋,轻轻吸鼻子,“哭也不哭给你看。”

  方牧昭:“谁爱看你哭。”

  任月想了想,遵从自己的第一反应,“那我还是把他带回家吧。”

  一想到她连家也没有,还要独自操持任开济的身后事,任月再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可是、白事要怎么办?我没办过啊。”

  方牧昭忍不住抬手轻轻刮掉她眼角泪花,用食指第二指节,也是他整只手最干净细腻的地方。

  任月一怔,茫然变成惊慌,无措盯着他。

  方牧昭收手,嘀咕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读那么多书竟然不近视。”

  任月要是乐意,他的举动就是暧昧,要是排斥,他就冒昧了。

  她一时分不清哪一种,泪,倒也吓了回去,整颗脑袋清醒几分。

  方牧昭跟没事人一样,幽幽说:“你信我么?”

  任月没了退路,又说不出,不敢想象动动嘴皮子让“不够熟”的泥猛为她鞍前马后。

  只说:“怎么办?”

  方牧昭没放过她,“任月,你信我么?”

  任月第一次被点名道姓,好像正式再认识了一次方牧昭。

  她一如既往地保守,“现在可以信……”

  方牧昭自嘲扯了扯嘴角,暂且不计较,“我联系殡葬公司,现在都是一条龙服务,你掏钱就行。”

  顿了顿,又问:“钱够吗?”

  

第12章

  任月问:“要准备多少?”

  方牧昭说:“在海城殡仪馆简单流程大概五千到一万,如果再回老家操办预估三万到五万左右。

  “那么贵……”任月下意识道,老家离海城约500公里,两地奔波的车旅费和误工费,还没囊括进去。经济成本远超任开济在世时对家庭的贡献。

  任开济的离世没在感情上折磨她,而是换了另一条途径击溃她。

  方牧昭:“白事是亲人在人世间最后一段路,一般会隆重一些。但是丰俭由人,量力而为就行,你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任月:“就我自己了。”

  方牧昭蹙眉,“你妈那边……”

  说曹操曹操到,孔珍回电。

  任月当着方牧昭的面接电话,方言发音比普通话响亮,听着像上火。

  方牧昭走到两三米外,在下风口抽烟。

  孔珍说:“小月,我问了老家村里理事的人——”

  任月打断,“什么理事的?”

  孔珍:“就是很懂白事的人。他说像你老豆这种作孽死的,一定要请喃呒佬给他喃喃,把他的凶灵从家里请走,不然凶灵不散,后代倒霉。”

  喃呒佬类似道士,在主家停棺守灵间唱诵经文,祝祷死者往生。

  任月:“你也觉得现在就火化,对么?”

  “警察那边说可以火化,就让他早点入土为安吧。”

  孔珍的后半句尤为艰涩,超过她听到前夫已故的反应,“小月,你哥这边正准备摆酒,红事和白事相冲,我可能不太方便过去。”

  听起来会沾晦气。

  任月怔忪一瞬,声音低沉,“行,你忙你的。”

  孔珍:“钱够吗,需要的话,我先打点给你。”

  任月:“嗯,你先借我一点。”

  孔珍:“小月,我能给的不多,你哥结婚也花了不少,现在彩礼都不便宜……”

  任月酸溜溜,“他结婚你也得掏钱?”

  孔珍听出女儿的不快,又顾及她正处于治丧压力下,多少有一点卑微:“夫妻共财,谁出都是从同一个口袋掏的。”

  任月没了计较的立场,“我年底给回你。”

  孔珍:“不着急,你先处理好。”

  挂了电话,任月兜起手机,走向方牧昭,当他殡仪馆销售似的。

  方牧昭扔了烟,跟上次“霸占”她的电单车一样。

  任月说:“我想在海城火化,不走其他流程,然后带骨灰回去做白事。”

  方牧昭往办公室摆了下头,“先把这边手续办通,再联系殡仪馆来接。”

  任月手机响了一声,孔珍转账5000块,她收下。

  方牧昭问:“钱还差多少?”

  任月毕业第一年工资不高,刚适应社会,基本月光,第二年考了职称提了500,年初一口气还完助学贷款,手头也就三万左右。

  任月脸皮薄,没透底:“还差一点,我自己想办法。”

  方牧昭:“差多少?”

  任月听出暗示,故意问:“你借我?”

  方牧昭:“可以。”

  任月:“还没问借多少就说可以,你钱多?”

  电光火石间,任月想起来路不明的七万块,难道他私吞了?

  任月表情陡然严肃,没了刚才的迷惘,一看就是两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