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啾
淮大有两个校区,相距不算太远,但打车也要七八分钟。
云岫所处的是老校区,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从校门口到宿舍不远,买完U盘她便撑着伞匆匆回了宿舍。
宿舍内开着空调,就只有两个室友在。
一个是给她发消息的孟陶,另一个是带U盘的对象许知音。
云岫将U盘给了许知音,许知音放下手里的吉他,笑着向她道谢,将U盘的钱给她转了过去。
云岫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覆着一层薄汗,因为太白,热得有些泛粉,空调房虽然凉快,但汗干在身上会很难受,云岫转身去了浴室,用凉水浸透毛巾擦了擦,清爽了许多。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孟陶拿着西瓜切块递到她跟前,关心道:“家教面试还顺利吗?”
云岫拿起牙签戳了一块西瓜放入口中,冰凉清甜缓解了不少暑热,含糊着回答:“挺顺利的,学生和学生家长对我都很满意,时薪给得也不错,下周末正式开始上课。”
孟陶:“下周一就要开始军训,这也太辛苦了。”
云岫朝她笑笑,“没事,地铁直达很方便。”
孟陶没再说些什么,示意她再吃一块西瓜,云岫也没与她客气。
前几天大一新生报名,宿舍三个女生都有家长送,只云岫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只身前来,最开始三人以为她是淮城本地人,后来才知道她爸爸妈妈都在她小学的时候意外去世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奔波受累,便自己一个人来了。
刚开学,她便各种筛选兼职,不过几天便效率极高地应聘上了一份不错的家教活儿。
宿舍几人都挺佩服她的,若不是云岫年纪是她们当中最小的,性格又有些软,会不好意思,高低得称呼她一声“岫姐”。
见云岫的视线落到一旁的空位上,孟陶主动解释道:“明蓉又约会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云岫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明蓉是个长相明艳的姑娘,开学至今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早起化全妆,衣品穿搭也无可挑剔,据说有个淮城本地的男朋友,刚才开学几天,在学校的时间还没有陪男朋友的长。
因此,她们三个会更熟悉一些,与明蓉的交流不太多。
说到这里,孟陶忽然挑了挑眉,声音打趣:“怎么样?有没有加上微信?”
云岫咀嚼的动作一滞,错开视线,知道她是误会了,但辩解只会越来越解释不清,便含糊道:“没有,估计加他微信的人太多了,加不上。”
也是实话,沈绪远确实还没有通过她的微信好友申请。
为了不错过任何消息,她并没有给手机设置静音,微信一有什么动静,她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而从方才地铁口到现在,微信都一直安安静静,只收到了一条许知音给她转U盘钱的消息通知。
孟陶问:“你加好友的时候写申请备注了没?”
云岫一怔,撒了个小谎:“没。”
她可不敢让孟陶知道她的备注内容。
孟陶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追人得会钓,小岫同学一看就是母胎单身。”
云岫确实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没有人追,相反的,追她的人并不少,只是她一心扑在学习上,从没有回应过。
孟陶又道:“不过你要是真对人家感兴趣,其实线下搭讪更好,咱们岫岫生得这么好看,网恋也太浪费你这张脸了。”
说罢,故作轻浮地抬手,挑了一下云岫的下巴。
云岫确实是个美人坯子,柳眉杏眼,精致小巧的瓜子脸,笑起来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只是随意扎着丸子头、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短T配热裤,都足以成为许多人心中学生时期的白月光。
云岫被她这番行为逗得有些起鸡皮疙瘩,后退一步,笑着躲开了,敷衍道:“算了算了,也没那么想谈恋爱,就这样吧。”
恰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云岫借着回到自己座位的动作迅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你已添加了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
晏揽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手机震个不停,他蹙起眉,伸手摸去铃声方向,摸了一空,就只摸到了零碎的酒瓶。
酒瓶被碰倒,像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倒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深蓝色眸子终于睁开。
晏揽从沙发上起身,拿起混在酒瓶碎片中的手机,手指被划出了一道伤口也不察觉。
电话归属地在俄罗斯,来电人的备注是“妈妈”。
电话那头,女人说着地道的俄语:“我与你父亲刚刚办理好了离婚和财产分割。你已经成年,是个独立的个体,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不会插手。你若是想留在国内,有事可以直接联系你的爷爷。”
晏揽闭上眼,鼻腔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嗤。
说得太好听,翻译过来其实就是与他划清界限,两不相干,他做什么都行,也与他们无关。
事实上近二十年来他们从没管过自己,商业联姻,生下他也不过是顺势完成任务,婚后这些年双方各过各的,鲜少回家,也鲜少管他,只将他丢给保姆照顾。
可笑的是,在他十九岁这年,双方都声称找到了真爱,火速办理了离婚。
听见电话那头陌生男声突然响起一句“亲爱的”,晏揽用俄语道了句“新婚快乐”便直接掐断了电话。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粗糙的沙砾在砂纸上慢慢地磨,但又带着独属于十九岁的青涩性感。
昨晚父亲便给他打过电话说了离婚的事,那时,他的身边也有一个与他关系亲密的女人和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他们像是幸福的一家人。
两人在错误的婚姻中渐渐学会了怎么去爱人,一拍两散,各自奔赴新的家庭和新的生活。
只留下了他一抹错误的痕迹,消除不掉,只能丢在远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头疼得像是神经系统被钉子凿过一般。
画室里也是狼藉一片,除了乱七八糟的颜料画纸就是各种酒瓶,还有一截燃了一半的烟。
他不爱抽烟,也不喜欢烟味,只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幼稚地想要引起家里人注意的时候故意抽过几根,结果不出预料——无人在意。
这是他在淮大附近的一个公寓,距离老校区更近一些,被他当成了临时画室。
老校区历史更久,底韵更深,风景很好,甚至是曾经淮城旅游必备打卡点之一,后来因为游客太多,严重影响到了校园秩序,才开始严格控制进出人员的身份。
他有学生证,自然可以在两个校区畅通无阻,他喜欢去那儿写生。
简单收拾了一下卫生,晏揽打开手机,正准备点个外卖,便见微信亮着未读消息的红点。
点开一看,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账号。
【哥哥,我是岫岫】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这是加上好友后发来的消息。
手段俗套又无聊。
看时间应当是昨天喝醉后不小心误触同意的好友申请。
晏揽当即点开对方头像,打算直接删除好友。
可当来到名片界面的时候,他的视线被朋友圈的一张小图吸引,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是一张拿着宣传单的照片。
吸引他注意的不是宣传单上的内容,而是拿着宣传单的手。
第2章 加错手的主人,他并不关心
照片中,明显属于少女的手拿着一张宣传表,白净纤细的手指宛若上好的白玉,指骨都透着薄薄的粉,虎口处落着一枚可爱的浅色小痣。
晏揽无意识抬起拇指,隔着屏幕用指腹揉蹭了一下那枚小痣,却在屏幕中蹭上了一点半干的血迹。
方才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又被酒瓶碎片划出了一点伤口,他没放在心上,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处理。
晏揽赶忙抽出纸巾,将屏幕擦拭干净,生怕自己在这只漂亮的手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没人知道,晏览是个无可救药的手控。
最开始只是儿时刚学画画的时候老师让他选一样自己最想画的东西,晏揽选
择了手。
对彼时的他来说,手是维系他与那个家唯一的媒介,他们没有抱过自己,没有吻过自己,但在一些宴会场合用手牵过自己。
手是暖的。
就这样,十几年来他画过无数的手,小孩儿的、少年的、中年的、老人的,伸展的、握拳的,光滑的、受伤的,完整的、残缺的,戴着漂亮珠宝的、布满褶皱沟壑的……渐渐的,他已经习惯了遇见一个人先打量对方的手,而不是脸。
照片中的手,只一眼便叫他再移不开视线。
不能说是最完美的,比起那些手模拍摄的高清照片,这张照片毫无过人之处,只能说是漂亮,但却是他迄今为止最喜欢的一只手。
不论是指甲的长度还是被修剪的弧度,甚至是那颗浅色的小痣,都长在了他喜欢的点上。
有时候感觉很难捕捉形容,喜欢就是喜欢,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喜欢这只手,他想看见这只手的全部,甚至是这双手。
但也仅此而已。
手的主人,他并不关心。
可手毕竟长在别人身上,纵使他不关心,也没办法越过对方得到这只手。
衬衫敞开的领口下,沾着一点颜料的喉结快速滚了滚,手指长按这张照片,保存并收藏了起来。
旋即,他切回聊天框,盯着对面含“哥哥”浓度较高的消息,面无表情地回复了一条。
y:【嗯】
他自然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但为了满足自己的手控需求,他可以试着为对方提供一点情绪价值。
……
好友验证通过之后,云岫紧张地盯着聊天框,足足等了好几分钟,等待对方会不会主动发消息过来。
然而,聊天框内死寂一片,对方的名字处也没有显示过任何“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云岫忐忑的心渐渐落了下来。
她印象中的哥哥开朗、主动、大方,像条热烈的小狗,但这是十年前的他,就像十年前的自己也会到处疯一样,十年的时光将她打磨得内敛沉静,没道理对方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