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种瓜
时过境迁，周惠宁好像也跟以前不同了。
也许是过去的几十年经历过太多事，想明白了很多，不再是年轻是个那个一腔热血的小女生。
她很小就不跟家人一起生活，也是第一次听周慧宁跟她说这些。
但从周慧宁家离开后，江伊嘉倒是更迷茫了。
京市的冬天很冷，这几年虽然不怎么下雪，但冷风像刀子似的挂在脸上，头都被吹得很痛。
她就穿了件大衣，里面是单薄的裤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论坛开始之前，江伊嘉都没别的安排。
她回酒店待了整晚，翌日睡到自然醒，处理了一些工作，也不想再出门被风吹。
正打算打电话叫楼下餐厅直接送餐上来，她的手机先响了。
一个来自港岛ip的陌生号码。
江伊嘉给很多客户都留给联系方式，也不会因为陌生号码拒接。
她按下接听键，官方道：“您好。”
猝不及防的，听到某个应该正在她黑名单里的人的声音。
“伊嘉，是我。”
“……”
江伊嘉静了几秒，“有什么事吗，我还在京市。”
梁家逸说：“我也在。”
第43章 Chapter43温柔过分
听到梁家逸说他是来京市出差的时候，江伊嘉心里松下一口气，但好像又不是完全的轻松。
跷跷板的一头被压下去，另一边又悬了起来。
电话里，梁家逸的嗓音有些嘶哑，默了几秒才问：“你住在哪里。”
江伊嘉：“…你问这么干什么。”
梁家逸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气，“伊嘉，还在生气？”
江伊嘉抿抿唇说：“没有。”
她本来就没有，也不应该生他的气，这是她
来京市之前就想明白了的。
梁家逸没有继续问前一个问题，而是转了话题，平常地关心道：“京市比港岛气温低很多，外面风也大，出门的时候注意保暖。”
他报了他所在酒店的位置，冷不丁提起，“我的电话和微信还是都联系不到你。”
不论他们的婚姻以后会是何种走向，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需要联系。
那天拉黑他本来就是她一气之下的操作，江伊嘉拨了下头发，“哦…等会儿我改下设置。”
梁家逸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解除黑名单这件事当做‘重归于好’的信号。
“我大概会在周六或者周日回去，你的论坛周五结束，没其他安排的话，给你订同一趟航班？”
如果说他们之间真的现在就已经有亲情，那现在梁家逸太像一个纵容她闹小脾气的家长，不跟她计较，还处处包容迁还当做无事发生一样要带她回家。
很多事江伊嘉也没考虑清楚，梁家逸好像也给了她空间，没强行要来住处找她或是勒令她搬去他那里。
他都这个态度了，江伊嘉也不好再在这通电话里说什么，只道：“等明天论坛结束再说吧，我可能还会有其他安排。”
说着，听到梁家逸轻咳了几声，随后好像是把麦克风关了，他那边一片寂静。
江伊嘉：“你感冒了吗？”
又过了会儿，梁家逸的声音才重新出现，也许是咳嗽止住了，但声音比刚才更压。
“今天出发之前就有点，可能是前段时间没休息好，免疫力低下。”
没休息好？
是被她折腾的吗？匆忙去了趟法国刚回来就冒着雨来堵她，晚上就因为她要分床熬到后半夜，刚消停没两天又大老远来京市出差……
虽然其中一半的事都跟江伊嘉没关系，但她还是心生了些愧疚，片刻后，钝钝地说：“那你这几天多休息，实在不舒服就请医生。”
梁家逸：“好。”
电话两边又陷入沉默。
可能是江伊嘉的错觉，他们这次通话跟以往风格还挺不一样的。
自从认识他，每次他们打电话从时长到用语都极其简短。
尤其是梁家逸，基本就是有事说事，说完就挂，全程基本不会超过一分钟，从来没有过这种两边都安静，像是刻意在等她说些什么的情况。
江伊嘉想了想，如果按照他一贯的风格，这通电话的内容应该是——
‘你住哪；好；电话和微信的黑名单解除一下；嗯；挂了。’结束。
又默了大概十多秒，江伊嘉先忍不了这两项沉默的诡异通话状态，出声道：“没其他事我就挂了。”
“好，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江伊嘉及时打开微信和通讯录，把他的联系方式放了出来。
更奇怪的是，几乎在她微信勾选完的同一刻，就收到他发进来的消息。
梁家逸：【伊嘉。】
1＋1＋1＋1＋…：【？】
梁家逸：【没事，确认一下。】
梁家逸：【晚安。】
“……”
*
江伊嘉对京市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七岁，父亲的葬礼刚结束不久，江家还乱成一团。办完一系列手续，在她还没接受“丧父式童年”变成完全的“丧夫童年”时，周惠宁带她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好像是一个秋天，京市天色很阴，风沙也大，到处都是枯黄的颜色，不论在哪都看不到大海，还让从小生长在沿海城市的她流了好几次鼻血，早上起床时喉咙和鼻子都又干又痛。
起初是住在周家，没见过几面的外公外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惜，周围人说话都带着儿化音和卷舌音很重的北方腔。
新转去的小学里全是陌生面孔，也都各自有了玩得好的小团体，好长时间她都是独来独往。
一切都让江伊嘉很不自在，换句话说，很没归属感。
她要参加的论坛是在上午开幕，内容也没什么新鲜的，主题是讨论插画艺术在平面设计中的运用。
参加论坛的设计师都有提前投稿，按照论坛流程，先是什么协会领导上台致辞、几个当地美院的老教授发表讲话、参与论坛的研究生和设计师各自针对自己的投稿发言，然后公开交流谈论。
江伊嘉可能真的是一事不顺、事事不顺的体质，所有参会人基本都是打打酱油走过场，偏她发言结束，被好几个中年设计师和在校研究生抓着提问。
除了与设计稿本身思路有关的，看到她的毕业院校，还要问她中美两国平面设计专业教学模式的差异、对插画运用理念的不同等等问题。
江伊嘉本来也是来摸鱼顺带观摩学习，这么一来二去，她反而像是来讲课做汇报的。
好在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做pre或者q&a的时候不懂都能现场胡诌。
她毕业也没多久，专业知识也没完全还给教科书和老师，全程对答如流，把在场大多数人哄得一愣一愣。
茶歇时间，还被围着加了一堆同行和准同行的微信。
江伊嘉借机宣传了一波她们的工作室，欢迎有去港岛工作意向的设计师向她们投递简历。
这趟也算是没白来，下午议程结束，她和新认识的同行顺便约了饭，聊到晚上快十点才回酒店。
有效社交给江伊嘉充满了电，再次迈进酒店大门的时候，她心情放松了许多，连近期感情上的困扰似乎都减轻了那么一丢丢。
也算是因祸得福。
然而，就当江伊嘉进电梯准备上楼的时候，倒霉体质又找上门了。
她订的是顶奢酒店的套房，电梯也是贵宾专属的。
白天里面有电梯工，晚上因为吓到被投诉过客人，现在12点之后电梯工就不上班了。
江伊嘉刚进去，就有个浑身酒气穿polo衫的中年男人紧随她身后。
“欸，同楼层啊，巧了。”
江伊嘉没搭腔，冷着脸刷手机。
中年男人歪着头往她房卡上瞄一眼，“哟，6803的啊。”
念完之后从下到上将她打量了一遍，目光也变得更加不怀好意。
“小美女今年多大了？18还是19？”
他记得6803一直住的是他前几年酒桌上认识的一个朋友，京市本地人，这间是那朋友的长包房，用来背着老婆金屋藏娇的。
就他去年来京市出差住这家酒店的那回，一个月时间，见他朋友往里面带过至少五个不同的漂亮女孩儿。
但显然，现在跟他同处一个电梯的这位不论样貌还是气质，都是最出众的，比那些所谓网红和小明星还好看得多得多。
高速电梯很快就到达，江伊嘉快步下了电梯，那男人还紧随其后，笑呵呵地问：“老徐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听说老徐前阵子做生意亏了大钱，还欠了不少债，都在卖房了，没想到养女人这嗜好倒没改。”
“要不我给你先留个电话，你考虑考虑，老徐一个月给你多少，我出双倍，按次算也行。”
说着，男人大步跟上来，走路醉醺醺的，胳膊也要往她腰上搭。
江伊嘉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阵反胃，厉声道：“离我远点！”
她在国内的时候出门没有带保安的习惯，原也没想过在这种酒店会遇到人骚扰。
男女力量悬殊，喝了酒的醉鬼更不能惹，骂他反而对自己的安全不利。
附近好像没有酒店工作人员，江伊嘉径直跑向她的房间，用最快的速度刷开房门，进去关好门。
穿着高跟鞋跑太急，进门的时候还崴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