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秋 第55章

作者:梨花夜雪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好了,好了,余姐你快去看看机器冷了没。”沈望解围道,余姐嗷地一嗓子,赶紧跑回屋里找机器了。

  方宜感激地看了沈望一眼,后者笑笑,又拿起一片西瓜。

  相处一同往日好友般,没有尴尬和生疏,她知道,这是他们彼此之间这么多年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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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里清早雾蒙蒙的,泛着薄雾与水汽。夏老伯每日天刚亮,就会进山砍柴、取水,过着最原始朴素的生活。

  山中路窄,也只使用一些移动设备,所以方宜只喊了几个必要的人上山,让沈望和劳累了许多天的其他同事能多睡一会儿。

  夏昭熟悉山路,也跟着一起,时不时提醒大家:“这个季节山里蛇多,一定不要踏进很深的草丛和水洼。”

  越往上走,树丛间的土路越窄,许多茂盛的树枝伸出来,紧贴着人的身体,蹭得皮肤生疼。方宜个子小,落在队伍的最末端,走得有些吃力。

  忽然,脚踩进一个凹陷处,她踉跄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挥动着保持平衡。

  只听“哗啦一声”,手腕上的琉璃手串被一根粗枝挂住,经她一用力,“瞬间被拽断了,碧绿透亮的珠子四散。

  不过几秒,大半的珠子都掉了,方宜顾不上左腕刺痛,慌乱地俯身去捡。但小珠子滚落在小路上,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树丛,眼见几颗朝路边滚去,她伸手去够。

  “别动!”夏昭一把拉住方宜,用力将她往里侧扯去。

  “我的手串……”

  她眼睁睁看着琉璃珠子掉下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一个手串而已,有你的命重要?”夏昭表情严肃,皱眉喊道,“你知不知道这些树丛里面可能有十几米深?”

  方宜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看似茂密结实的植被有多危险,心里不禁也后怕:“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你走我前面吧,别落下。”

  夏昭叹了一口气,转头却见女孩蹲在地上,还在路间深深浅浅的落叶间摸索着,试图再多找到一颗琉璃珠子。那剩下断线的一半,被她宝贝地攥在掌心里。

  长发扎成马尾辫,发梢散落在肩头,方宜轻咬着嘴唇,每找到一颗,清澈的眼底都是掩不住的欣喜,亮晶晶的。

  夏昭看得有些出神。这些天的相处中,这个女孩虽年轻,却明显是团队的主心骨,稳重踏实、尽职尽责,再累再热都不喊一声苦,没人愿干的活也是她抢着去做……

  没想到,她坚韧平静的外表下,竟也会露出如此生动可爱的神态。

  “怎么,这条手串很重要吗?”夏昭也蹲下帮她找。

  这样的手串,很多寺庙里都有,他见得多了。珠子碧绿透金,虽是漂亮,却也没到成色罕见的程度。

  方宜点点头,眼里泛起一丝柔和:“嗯,是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两个人一通好找,也不过又捡回两三颗。残余的珠子串在断裂的细绳上,堪堪撑满半串,显得十分可怜。

  “走吧,找机会我再帮你寻一串相似的。”夏昭劝道。

  方宜不想耽误工作行程,恋恋不舍地目光又寻了一圈,才将剩余的珠子放进口袋,跟了上去。不知为何,这断线的琉璃珠子让她心头颇有些不宁静……

  清晨的阳光越来越明媚,驱散了薄雾,增添几分炎热。早晨的拍摄很顺利,大家找了一块空地吃早餐。

  前两日刚下过雨,山里到处是泥地,爱干净的都站着或蹲着,也有两个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

  不远处有一个苔藓遍生的树桩,夏昭是个性子直率的人,表达好意的方式也很直接。他将薄外套脱下来,铺在上面,招呼道:“方老师,你坐吧。”

  方宜笑笑,直接坐在了一旁地上:“没事,我不讲究。”

  夏昭也没再坚持,将外套穿起来。

  “方方姐,我怎么觉得这个夏大哥对你有点意思呢?之前他还给你送过蚊香呢。”谢佩佩凑过去,小声笑问,“我哥是不是又多了一个情敌?”

  “没有的事,人家就是比较热心。”

  方宜自认早不是懵懂的少女了,怎会感受不到对方的态度?但她心里既已满满当当有了另一个人,便也不想留有任何余地。

  短暂地休息了一下,整个团队继续上行,不到两个小时,计划的镜头就已经差不多拍完了。

  最后一个镜头是夏老伯在山泉中取水,由于四周遮挡的枝叶较多,试了几个机位,画面都不太理想。

  方宜绕了一圈,发现有一处角度还算恰当。但那个方向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想要取到合适的焦距,只能站在水里拍。

  跟来的摄像助理有些面露难色。

  “我来吧。”方宜毫不犹豫,脱下了鞋袜,一脚踩进冰凉的水中。底下凹凸不平的小石子稍有些硌,她专注于手中的镜头,一点一点地后退。

  “夏伯伯将脸朝我转一点,好——直接往前走。”

  方宜清瘦的肩膀将十多斤的稳定器抗得极稳,缓缓地转动着画面。不知不觉,她已经踩到了小溪的边缘,丝毫没有意识到后边是一处茂盛的草丛。

  夏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制片怕影响拍摄,按住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明朗的阳光,泉水潺潺,夏老伯怡然自得地哼着歌取水,整个画面十分自然、精巧。方宜满意地按下了暂停键,抬脚往回走去。

  突然,她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随即,左脚踝处传来刹那尖锐的疼痛。

  方宜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只见一条细长翠绿的蛇从草丛中钻过,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那边的夏昭和谢佩佩都注意到不对劲,要涉水过来。她强忍心中的慌乱,摆摆手:“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夏昭按住谢佩佩,自己三两步跑过来,蹲下查看方宜的伤口。

  纤细的脚踝处,两排细而深的点状牙印还在轻微出血。夏昭眉头紧皱,飞快地用手指挤压伤处,挤出不少鲜血。

  不会是毒蛇吧……方宜看过不少报道,被蛇咬伤后死状尤为惨烈。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后知后觉地发抖,一瞬间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为了移动带来的血液循环,夏昭直接将方宜背到了平地上。

  山区本就路途崎岖,更别提还在半山腰,去正规医院少说也要两个小时。

  “有没有人有打火机?”夏昭用衬衣将她小腿处勒紧。

  一个抽烟的男人连忙递过来:“我有。”

  夏昭从小生在山区,多少了解蛇咬的处理,他按下打火机,瞬时窜起火苗:“会疼,忍一下。”

  接着,他直接用外焰灼烧伤处,利用高温紧急缓解毒性。

  霎时滚烫的剧痛从脚踝传来,方宜死死抓住谢佩佩的手,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硬是忍着没有哭出来。

  “你有没有看到是什么样的蛇?”夏昭问。

  方宜努力回想:“很鲜艳的绿色,细长的,钻得特别快……”

  听了这话,夏昭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贵山蛇多,靠近镇子的山林多是一些无毒蛇,但颜色青翠的小型蛇,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竹叶青……

  谢佩佩吓得哆哆嗦嗦:“不会……不会是……”

  “不会的,你看她伤口没有发黑和肿胀,说明即时的毒性不强,山里绿蛇很多,像绿瘦蛇、翠青蛇也是这样的……”夏昭尽力安抚着,心里却也没有底,“保险起见,还是先送到医院打血清比较好。”

  夏昭二话不说,立刻将方宜背起来,抄近路下山。他步伐稳健飞快,不到二十分钟就下到山底,路边已有一辆医院的车来接往市里。

  另一边,沈望也从夏老伯家匆匆往医院赶去。

  救护车上,医生询问情况后做了简单的处理,紧急注射了血清。

  山路漫长,窗外树林席卷,方宜身心都紧绷到了极点,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毒素真的入侵了神经,她整个人像被麻痹了似的无法动弹。一旁谢佩佩哭得满脸眼泪,她还在安慰着:

  “没事的,医生都说了,注射过血清会没事的。”

  道理都是理智的,可真的落在了每个人身上,没有人会不害怕。

  方宜指尖抖得厉害,暗自紧紧地攥住。这一刻,她心中唯一的念头,是还没有和郑淮明说清自己的心意……

  可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了呢?岂不是徒留遗憾和悲伤?

  手机在口袋中不停地震动起来,方宜看到屏幕上“郑淮明”三个字,就知道恐怕是沈望联系了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

  “方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上医院的车了吗?”

  电话里,郑淮明少有地慌张,喘气声急促,透过遥远山区的信号转接,声音时不时混杂着丝丝电流。

  单单是听到他的声音,方宜的心就犹如被针尖刺中,压抑的恐惧和难过冲破堤坝,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哗哗往下掉。

  “我……郑淮明……”她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抽噎着喊他的名字。

  夏昭和车里的医生都吓了一跳,女孩从上车以来一直出奇地镇静、沉默,没想到接了一通电话突然就哭得喘不过气来。

  医生情急下抢过她的手机:“不能情绪太激动,你这样会加速血液泵向全身的!”

  方宜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脑海中尽是郑淮明的样子,他对她笑,温柔地对她讲话……她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难道这就是过去没有认清内心,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医生背过身接起电话,快速高效地沟通了情况。在郑淮明固执地要求下,医生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手机还给了方宜。

  她将缓缓手机放到耳边,郑淮明温和有力的声音响起:

  “别怕,你在医院等我。”

  这句简短的承诺带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安抚着她空悬的心。

  方宜哑着嗓子,轻声应道:“好……”

  救护车驶入贵山市中心医院,当地多蛇,有特殊开设的蛇咬专科急诊。一系列问诊、检查,等待血检结果的时候,方宜却突然开始发热,体温一度上升到了三十八度多。

  挂着退烧针,她脸色发白,满头是汗,难受地陷在输液椅上辗转。

  沈望急得团团转:“医生,就不能也注射其他血清吗?如果不对症怎么办?”

  “根据伤口和蛇的特征,已经注射过了抗蝮蛇血清,高烧可能是由于不良反应和情绪紧张导致的。”医生量过血压,严肃道,“目前没有其他的中毒反应,只能再留院观察一下。”

  贵山市中心医院年代久远,输液室并不宽敞,还有许多病人和家属。沈望带着七八个人拥在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沈望……你们先回去吧,佩佩陪我就行了。”方宜轻声说道,“我明天的拍摄让老陈先顶一下……”

  没想到她这个关头还惦记着工作,沈望心揪地打断:“你放心休息吧,我都会安排好的。”

  高烧和对未知的恐惧让方宜头昏脑涨,她信任地点了点头,靠在输液椅上闭眼休息。

  入夜,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急诊二楼的尽头。

  郑淮明从医院出来,赶了最近一班飞机落地贵山。他身上连一个包都没有拿,值班穿的白大褂随意地折在手中,朝输液室飞奔而来。

  守在门口的制片余姐一脸震惊,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这不是……二院的郑医生吗?”

  只见一向镇定自若的男人满额的汗珠,眼里溢满焦急和担忧,步履不稳地冲进输液室。他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输液椅上的女孩,她长发散乱在肩头,额头虚弱地靠在冰凉的铁椅上,唇色惨淡。

  郑淮明的心都快疼得碎裂,既急又怕,恨不得将方宜直接搂进怀里。但看见周围不少同事看过来,其中不乏沈望的注视,他无措地上前,不知如何能让她好受一点。

  方宜烧得迷迷糊糊,看见郑淮明的一刻,强撑的委屈瞬间溃败,一下子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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