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花夜雪
方宜实在难耐,手指缓缓上移扣住他的,阻止这个动作继续下去。
郑淮明见她神情颇不自在,恍然意识到原因,轻轻笑了,将人搂得更紧些。
方宜羞涩地轻咳一声,岔开话题:
“我看了好多攻略……我觉得还是落地巴黎的行程最好。”
蜜月旅行,她打算带郑淮明从巴黎开始,一路游玩南下。
从埃菲尔铁塔、凡尔赛宫,一路经过圣米尔歇山、卢瓦尔河谷,最后从她生活了四年的图卢兹,靠近阿尔卑斯山脉……
那是她二十三岁初到法国时,见过最美丽的风景,每一个地方,她都想带他再看一遍。
方宜越说越兴奋,不禁谈起当年的回忆:
“最后一站去安纳西好不好?当年我们拍纪录片时在那边一处民宿借住,那里正面对着翡翠湖,特别漂亮……我还答应了老板娘,以后有机会一定再去看她。”
郑淮明搁下手机,眉眼带笑,认真地听她讲述。
一口气将行程规划了一遍,方宜从他怀里支起身子,兴致勃勃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想和你一起去你生活过、有很多回忆的地方看看……”郑淮明目光柔和,轻声说,“但像巴黎、圣米尔歇山这些景点,你没必要专门陪我再去一次……”
“这次旅行,我们一起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吧。”
最后,他们商量了许久,将目的地定在了瑞士。
方宜在法读书时,就曾很向往去瑞士,可那边物价和交通费高昂,当时只是学生的她尚无法负担。
这条线路很巧妙,飞机直接落地图卢兹,朝东一路到安纳西,再从瑞法边境直接进入日内瓦。
方宜的留法签证还没有过期,郑淮明单独约时间去办了签证。回来后,他特意将护照搁压进了书桌抽屉所有文件下面。
事实上,他不是第一次去法国——
三年前,方宜交流期结束、决定留法读研的那一年冬天,他曾一个人去图卢兹找过她。那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她不知道,他如今也不再愿她知道……
七月初,北川艳阳高照、酷暑难耐。
两个人落地图卢兹机场时,一下飞机,就迎来一阵清凉舒爽的风。这里是温带气候,夏季气温普遍不高,温暖干燥,十分宜人。
飞机上空调冷,方宜在短袖外套了件藕粉色的防晒服,长发挽成一个丸子头,碎发被蹭得掉下来。她脖子上还套着睡枕,机场自动门一开,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方宜一点都不疲累似的,笑着回头道:
“快点,快点——我闻到这里熟悉的空气了!”
郑淮明眉间略有倦意,可瞧着她可爱的模样还是不禁笑了,拖着两个行李箱跟上去。
图卢兹也被誉为“玫瑰之城”,富有年代感的街道两侧,是一眼不见底的欧式红砖建筑。
明朗的阳光洒下,十六世纪的方砖院墙上,紫色的九重葛从铁艺阳台倾泻而下,在石板路投出锯齿状的花影。
这座城市充满了回忆,方宜仅仅离开了一年半,可这段时间过分跌宕,又像是分别了很久。
漫步在校园小路,恢弘古老的图书馆,绿荫小路开满野花,年轻朝气的学生们来来往往……两个人走过许多角落,方宜一一兴致勃勃地介绍。
郑淮明拎包,笑盈盈地看着她的眉眼弯弯的样子,洁白的裙摆绽放着花瓣的形状。
晚上,他们在加龙河畔看了日落。
鸽群低掠过巴洛克式的拱桥,粉紫色的日暮中,两岸灯光璀璨夺目,摩天轮隐在火烧云间,闪烁着光彩。岸边人流熙攘,三三两两地谈笑、驻足,摇滚乐声从远处传来。
四周多是五官立体深邃的欧洲人,只有他们两个亚洲面孔。
方宜倚靠在围栏边,手中的啤酒罐轻晃,微醺地笑了:
“周末晚上我们常在聚这儿喝啤酒,就像现在这样。”
暮色笼在郑淮明身上,一身笔挺的深蓝衬衣,温文尔雅,开敞的领口随风飘动。他视垂下,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河面。
“和朋友?”
这样迷人的地方,她和别人已经有过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或许,那个人也在……
方宜没有意识到他的不自然,笑答道:
“对啊,班里的同学。当时只有我一个中国人,一开始我谁也不认识,口语也不好,只会读写,还是一个韩国的女生带我一起玩,才认识了好多朋友……”
“我们班上还有一个印法混血的男生,公共课就坐在我前面。他性格很外向,法语口音特别好玩,还每天都踊跃地跟老师互动。”
“他一说话大家就都笑,但他一都不在乎……我内心其实特别感激他,正是因为有他鼓励,我才敢开口回答老师的问题……”
郑淮明听着,心中不自觉有些酸涩,那原本的一点点醋意被完全淹没了。
这些如今听来风轻云淡的趣事,当年初来异国他乡的女孩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而他……却没在她身边。
方宜还沉浸在讲述中,突然被一股力量拢进怀中。
郑淮明从背后抱住她,缓缓俯身,将下巴抵进了她的颈窝。
此时正是岸边最热闹的时候,左右都有不少人,一对外国夫妻也在小酌,笑着偏头看了他们一眼。
郑淮明表达感情一直是内敛的,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下面前亲昵。
方宜微怔:“怎么了?”
“没什么……你说吧。”他温热的气息在耳垂喷洒,嗓音低沉,“我……就想抱抱你。”
碎发蹭过来,有点痒痒的。
其实……她不讨厌这样。
方宜笑:“这么多人呢。”
郑淮明丝毫未动,环在她胸前的小臂微微收紧,也带了一点笑意:
“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
加龙河畔的日落中,夜风吹拂。
在异国的街头,两个人肆意地拥抱了很久、很久。
-
第三天,抵达安纳西时,刚过晌午。
夏日的阳光将安纳西湖淬成一块流动的翡翠,清透得能看见深水跃动的鱼群。
“据说这是欧洲最清澈的一片湖。”方宜眼眸中是比湖泊更晶莹的笑意,“这里有很多极限运动,我们来拜访一位七十岁还在玩滑翔伞的老爷爷,我当时还体验了一下,从那边的山上跳下来……”
“结果回去的时候没赶上大部队,我和……”她顿了一下,把沈望两个字吞下去,改口道,“我们在路上搭了一辆大卡车,跟满车的西瓜坐了一路。”
郑淮明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一瞬的不自然,依旧微笑着。
那双真挚清澈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时不时询问细节,让人根本没法不沉浸其中。
方宜讲得眉飞色舞,不一会儿口渴了,未等说,冰镇的果汁已经扭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太凉了,慢点喝。”他温柔道。
清凉的苹果汁沁人心脾,方宜抿了一口,笑着贴上去吻他一下。
唇齿间都是甜甜的味道……
两个人沿湖走了一会儿,码头近在对岸,便先将行李寄存,去坐了早就预约好的游艇。
游艇行驶在翠绿的湖泊间,翻涌出大片的白色浪花,好不惬意。
船上人不多,还算宽敞,大家都围在栏杆旁赏景。
方宜兴致勃勃地拍了几张照片,回头却见郑淮明靠在甲板旁沉默着,眉头微蹙,神色有些怏怏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
正午烈日,照得他薄唇愈发苍白。
郑淮明摆摆手,勉强对她笑了一下:
“没事……可能有点晕船,你去玩吧,我坐一会儿就好。”
游艇体验感沉浸,在水中也比大船也更颠簸。
虽是这样说,可下一秒,船头遇到浪花,重重地颠簸了一下。郑淮明脸色也蓦地一变,抬手掩唇,微微弯下腰去。
方宜急了,连忙将摇摇晃晃地他扶到屋檐下坐着。
阴影遮去了直射的阳光,稍微好受一些,但郑淮明靠了一会儿,还是难受得厉害。船身每遇一次浪,他眉头就克制地拧紧一次,看得方宜也跟着心疼。
其实他平日晕船没这么严重。
也许是因为时差还没倒好,又或许是为了攒这次旅行的假期,他连加了一周班,直到出行前夜还在医院忙了一个通宵……
“真的没事……”郑淮明不想扫了她的兴,转换话题道,“我坐在这里给你拍几张照吧,别浪费了……这么好看的裙子。”
方宜有点生气:“不拍!你都难受成这样了,能不能先惦记一点自己?”
郑淮明弯了弯唇,冰凉的手牵过她的,轻轻握了握。
这时,一个船上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们的异常,金发大叔径直走过来,关心问:“你先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里大部分人都会英法,甚至英法意三种语言,但说本地人还是说法语更多。
方宜也用法语流畅地答道:“他有些晕船,请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回去?”
“大概还要半个小时。”金发大叔为难,毕竟这船上不止他们一组游客,“你们往后坐,会好一点……稍等。”
回来时,他手里拿了一板药:“这是晕船药,让你先生先吃一颗吧,会缓解的。”
“谢谢。”
方宜接过来,掰了一片,喂郑淮明就着水吃下。
金发大叔帮忙扶他到船舱后面坐着,又将空调打得冷一些。
郑淮明合眼靠了一会儿,大概是药起效,脸色很快好了不少。
回程时,他还坚持地站起来,到甲板上给方宜拍了几张照片。
“嗨,好多了吧?”金发大叔热情地走过来,“你们是不是刚结婚,来度蜜月?都去哪里玩了?”
“我们刚从图卢兹过来,我在那里上过几年大学。”
“看得出你先生很爱你,他眼里只有你哦。”金发大叔笑着冲她眨眨眼,比了一个相机的动作,“来,我给你们拍一张合照吧!你们太般配了,留着照片挂在我的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