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清竹
他尽量将视线移开,不去关注和干涉员工们之间的“同事友情”。只不过那两人的动作似乎太过频繁,开着会也在不停地用手机聊天,他用余光整整盯了三分钟,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手中转动着钢笔,以此来掩饰心中的躁乱。
他手不小心一滑,半举着的文件摔到了桌面,不大的一声响,却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了段祁燃身上。讲话被终止,连带着那两个聊天的人也停下了传阅“小纸条”的动作。
他斜眸意味深长地往某处瞥了一眼,随即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手滑,继续。”
会议又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终于在众人屁股都几乎麻了的状态下,宣告了结束。
大家陆续起身离开,俞妧因为肚子不适收拾的极慢。她撑着桌角缓慢起身,跟在同事们的屁股后边正打算离开会议室之时,她的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连带着文件也散落了一地。
她被吓到差点惊呼出声,回头间她与段祁燃视线相撞,瞳眸轻颤,怔怔地望着他。
俞妧红唇轻启,刚想问他做什么,却又蓦地感觉腰间被他伸手搂住,紧接着下一秒段祁燃的外套便披在了她的腰上。
“你的裙子脏了,怎么生理期来了也不知道?”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责怪的口吻,却又使得俞妧的心随之颤动了
一瞬。
她羞臊地连忙低下头,伸手拢紧,指腹间不小心从他手背滑过,指尖冰凉的触感,让段祁燃的手滞停了一秒,而后才迅速缩回。
“我、我没想到提前了。”俞妧的脸羞得通红,有些慌乱地绑着袖子,“可是段总,那你的衣服......”
“衣服不重要,带卫生巾了吗?”
俞妧摇摇头,因为她生理期一向很规律,鲜少会有推迟或提前的情况。而今天她也只是以为吃了生冷的东西弄到肠胃不适罢了,压根没往生理期那方面想,所以也没准备卫生巾。
看她的表情段祁燃已经了然,于是他没有半秒犹豫,便直接开口道:“你先去洗手间,我去给你买。”
俞妧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表情微讶,下意识想要婉拒:“这样太麻烦你了段总,我拜托同事帮我买就行。”
她尴尬到想立马离开,况且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她隐约看见已经有同事朝这边走来。俞妧迈步想走,但手腕却被段祁燃攥住,她低声警告有人过来了,可那人的手劲并未松开半分。
他往后方淡淡地瞥了一眼,而后竟直接将人扯到了门后边。狭小紧密的空间,两人几乎挨着,她能清晰听到走廊传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她抬头看着段祁燃,紧张的氛围使得她心跳无限期加快,任何细微的举动都能被放大,例如此刻正从她腕心不断涌入的炙热温度。
感受到她的气息不定,冷冽的眸色一转,垂睫落在她的脸上。相比于她的慌乱,段祁燃倒显得淡定许多,还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几秒她的表情,而后才幽幽开口。
“非得和我分的这么清吗?”
“你之前生理期弄脏的内裤都是我洗的。”
俞妧的耳根瞬间发烫,红晕爬至双颊,她的瞳孔蓦地睁大。这人怎么能如此淡定自若地在办公室里讲出这些的!
他似乎很满意俞妧的反应,很好,她没忘记。握着她手腕的掌心一松,也懒得再听俞妧的解释,他直接下通知道:“你现在去洗手间等我。”
“欸...我......”
段祁燃松开她手便走了,俞妧连大声呼喊他都做不到。她实在弄不懂段祁燃为什么要帮她,但眼下她也没空再细细思考,只得赶紧拢紧腰间上的外套,避开人匆忙地跑去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俞妧焦急地等待着段祁燃的答复。反复刷新与他的对话框,直到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她看见微信上冒出了个小红点,她激动地赶紧点开。
【我不方便拿进去给你,东西已经放在了公司门口的桌子上,你借口说朋友帮你买的,让同事拿进去给你。】
段祁燃作为老板,无论是将东西放到她的桌上,还是拿到洗手间门口拜托人拿进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估计俞妧还在马桶上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公司谣言满天飞了。
俞妧赶紧回了句谢谢,然后再发消息给孟诏拜托她帮忙拿进来。孟诏的动作很快,没过两分钟就已经去到了洗手间,由于里边只有一扇门是关着的,所以她也很轻松地便找到了俞妧。
门打开半道缝隙,俞妧伸手表示感激后赶紧准备换上,却发现那袋子竟然沉甸甸的,里边居然不仅有卫生巾,还有一次性内裤,以及一条新的裙子。就连裙子的颜色,都是按照她上衣搭配好的。
俞妧打开袋子的手愣地僵住,眼睛盯着袋子里的东西看了许久,心跳的瞬间,夹杂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俞妧。”
“欸!”孟诏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她赶紧应了一声,慌张中透着点心虚。
“你朋友既然帮你买了怎么不干脆送进来呀?”孟诏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似有一丝丝的不对劲,“难道你这个朋友是男的?”
袋子险些从手上滑落,她轻咳一声,佯装淡定,幸好她提前想好了应对的答案:“不是,怎么可能。她就是刚拿进公司门口就收到了要开会的通知,所以匆匆忙忙放下,便赶回去开会了而已。”
“啊...原来是这样啊。”孟诏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可惜。
俞妧从卫生间里出来,已经换上了新的裙子,她特意将段祁燃的外套叠好放在了袋子的最下边,裙子盖着,应该不会有人看出异常。
洗手的间隙,她将袋子放在了洗手台上。袋子里露出了卫生巾包装袋的一角,淡淡的蓝色,很是显眼,孟诏便也一眼认出了这个牌子。
“这么巧,你朋友也给你买的这个牌子的卫生巾啊。”
俞妧透过镜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嗯,是我用惯了这个牌子,我拜托他买的。”
“我也是,主要是用习惯了一个牌子便不想轻易换。而且这外边的卫生巾质量参差不齐,难得遇到一个品质过关价格还良心的真不容易。”
孟诏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你要是用这个牌子的话,以后就不用买了。”
俞妧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不解地问:“嗯?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还夸它质量好吗?”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这个卫生巾牌子就是段总研发的。每个月女性员工都可以领取一次,一次四包,日夜随便拿,人性的很,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纸巾揉成团捏在掌心,俞妧有些诧异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说这个卫生巾牌子是段总研发的?我们今天开会这个段总?”
孟诏奇怪地看了俞妧一眼,笑着道:“不然呢,还能有哪个段总。”
孟诏的话像一股电流,从她的小腿肚直蹿上脑门。她有一个不愿相信的直觉,难道...段祁燃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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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俞妧得去工地一趟,尽管来生理期身体多有不适,孟诏也劝她可以改日再去,可俞妧不愿意拖了进度,还是坚持着跑一趟。
作为一个设计师,时常跑工地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向来对自己的设计作品认真负责,所以每一个环节,细致到一个小小的弧度,俞妧都需亲自把关,要求绝对的精准。
她穿着一双平底鞋,在杂乱的施工现场不断交涉,尽管寒风侵扰着她的身体,直灌进她的小腹,她也依旧咬着牙坚持做着指导工作。
施工现场还有一位和她同样敬业爱岗的人,段祁燃恰在这会,也驱车来到了工地实时考察进度。
他刚一下车,就瞧见了那个在寒风中伫立着的女孩,穿着一件不算厚实的黑色大衣,头发随意扎着一个低马尾,刘海被风吹得凌乱,连带着小脸也被冷风吹得煞白。
段祁燃眉头一皱,她怎么会在这?
他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她现在这股认真的倔劲儿,倒是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劝了不听,犟起来能把人活活气死。
只不过这只倔强的兔子并没有撑上许久,段祁燃见到她捂着肚子,时而深呼吸的模样,就知道她疼的不轻。
他轻啧一声,语气暗讽她活该,明知道生理期不舒服还到处乱跑,逞能地跑到工地里来,实在碍眼。
俞妧蹙着眉心,跟施工的人做着最后的纠正。而后实在支撑不住,挪步到了一旁的墙角,缓慢蹲在地上,按压着肚子,以此试图减轻点痛觉。
她浅浅地呼吸着,低头间却看见了一双停站在自己跟前的鞋子。缓缓抬头,是两条修长的腿,脑袋一直往上仰,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一张明显不爽的脸上。
“段、段总?你怎么会在这?”
这句反问成功让段祁燃气笑,他上前一步,低头看她,表情愠怒道:“这是我该问你的吧?你在这做什么?打算乘此机会弄个工
伤?然后狠狠敲公司一笔赔偿款?”
俞妧听出了他的讽刺,努了努嘴巴,低声反驳道:“才不是,我就是不想拖进度,自己亲自过来看一眼也放心。”
“你倒是让自己放心了。”段祁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可看见她已经疼到直不起腰的份上,再重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段祁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直接将人从地上攥起,直接命令道:“起来,我送你回家。”
俞妧疼到倒吸了一口凉气,踉跄了两下,幸得有段祁燃扶住。可她还是不愿,犹豫道:“不行,我都快下班了,这会才请假很亏的。不仅要扣我的工资,还得扣我全勤,我不要。”
“......”
段祁燃真是快被她气死了,这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道:“我不扣你钱!赶紧给我滚上车,不然你明天不用来了,也用不着再担心你那该死的全勤。”
段祁燃已经气到不行了,俞妧也有些怵他,听到他保证不扣自己的全勤后,俞妧这才放下心来。
还顺带着安抚了一下炸毛的老板,不敢再逆反惹怒他,掌心贴在段祁燃的胳膊上,轻轻地顺了两下,拍马屁道:“谢谢段总,你真是一个体贴的好老板呀。”
第58章
络城今天的天气很好,虽依旧刮着冷风,但不再是潮湿的雨天。到处湿漉漉的,总影响着心情,俞妧还是喜欢晴天,就像今天一样。
她坐在段祁燃的副驾上,车内的温度开的很高,似有一个独立的太阳绕着她转,她热得想把外套脱了。
可手刚搭在扣子上,就被一旁的监督员给喝止住。俞妧甚至感受不到他扭头望过来的视线,可偏偏的,段祁燃就是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别脱,出了公司不算工伤赔偿啊。”
“可我热。”俞妧弱弱地反驳了句。
“热总比冷好,生理期不能受凉你不知道吗?”
可段祁燃虽是指责的语气,但他还是默默地把温度调低了些。
回家的路程实在有些遥远,俞妧的老毛病又犯了,一上段祁燃的车就爱犯困。
其实她这人认床,睡眠也浅,无论是打出租车,又或是坐朋友的车,俞妧都是从来不会在车上睡觉的。
可偏偏这件事情出在段祁燃身上就有了意外,有他在的地方,俞妧总是睡的很香。
他的气息,让俞妧很有安全感。
路过一家药店,车子缓慢停在了路边,段祁燃微侧过头斜眸望去,那人已经脑袋歪着靠在枕垫上,睡眠安稳。
车门打开,灌入了一点风,迎面吸了口凉气,俞妧不安地动了动眼皮。
等段祁燃回来,他的手里多了一盒药贴,撕开包装,拿出其中一片,动作轻柔地贴在了俞妧的小腹上。
她睡的沉,没有被惊扰,车子也不着急开,段祁燃就这样干坐着。长睫慵懒地低垂,视线在俞妧的脸上来回游移,眸色深幽,静静地望着她。
“真是没良心。”
段祁燃启动车子,声音低哑地吐槽了一句。他时常觉得人真是犯贱,每每说服自己不要去理她,却又每每失败,动作总跟着心跳的频率走。
终于到了这个连鬼都嫌偏僻的地方,在非高峰期时间段,段祁燃都开了足足四十分钟。他又将车子停在了上次暴雨天被折断的树干前,那半截木桩尚且还深根在那,那晚的场景历历在目......例如,那柔软的腰,湿润的唇。
“欸,起床,到家了。”段祁燃戳了戳她的手臂,把那位不付钱的乘客叫起。
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惊诧于自己怎么又在车上睡着了,打了个哈欠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给老板拍个马屁:“谢谢段总送我回来,有你这么好的老板,我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
段祁燃很是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随即语重心长地对她道:“俞妧,要是实在闲的话就刷刷剧吧,别看什么高情商回复,又或者如何拍老板马屁之类的书了啊。”
“......哦。”
俞妧解开安全带,打算再说几句客套话便上楼去了,可一个不经意地侧眸间,她无意中发现树荫地下坐着一个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单薄,手背有擦伤,正掩脸哭着。
这个女孩叫佳如,俞妧认识,三楼房东家的。下班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她放学见过几次,女孩很有礼貌,每次见到她都会喊俞妧“姐姐”,只是不常见到她笑。
“怎么了?”见到俞妧好似卡了bug似的定在那,段祁燃开口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