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羽愿
想起下午看见的照片,顾袅细眉皱起,反应很快地躲开了他的动作。
她怀疑他不干净,现在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又变回了一开始那样无声抗拒他的样子。
顾宴朝沉了气息,轮廓更冷硬,却没说什么。
空气无声僵硬着,顾袅视若无睹。
对方自报姓名后,很直接地就要约她出去。顾袅正斟酌着要怎样回复,就听见身旁的人幽幽开口。
“阿姨要约你出去看电影?”
顾袅指尖一僵,才反应过来,是车窗上倒映出来了她的手机屏幕,被他看见了。
她很快镇定下来,语气不变:“阿姨的儿子。”
他的语调听不出情绪:“赚多少?”
顾袅想了想,稳住呼吸答:“十几个亿吧。”
才二十五岁,年收入这么高,也算是人中龙凤了。
男人眯起眼睛,轻嗤了声:“够吃饭吗?”
“.......”
顾袅被噎住了,终于忍不住转头瞪了他一眼,自然也看见了他那副轻蔑痞气的模样。
察觉到后排二人的气氛似乎过于诡异,临时被派来开车的助理看不懂情况,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
“顾总,您今晚想回哪里?”
助理是知晓顾宴朝在曼哈顿市中心有一套公寓的,前几年顾袅不在时,男人除了回公司就是回那套公寓。
听到他说了位置,后座的顾袅微微错愕,随即咬紧唇。
不回长岛的庄园,他今晚要回曼哈顿那套公寓。为什么?
直觉告诉她有些危险,可已经被他带到这里。她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大脑被酒精熏蒸得有些晕眩,口干舌燥的难受,心里也莫名沉闷。
她睫毛动了动,忽然出声:“我想吃冰淇淋。”
男人顿了下,命令道:“停车。”
车很快在路旁的一家冰淇淋店门外停下,本来助理刚打算下车,却没想到后座的男人先一步开了车门,愣了一下。
顾总这是要自己下去买?
顾袅歪头靠在车窗上,视线跟随着,看男人走进路旁那家快打烊的冰淇淋店里。
他长身玉立,站在冷柜前面,店员是个白人女孩子,看见他之后眼睛都放光了。
不多时,男人拿着买好的冰淇淋回到车上。
是她喜欢的海盐焦糖味,冰淇淋球打得是平常的两倍大。
她也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为了保持身材,丁舒甜平时也在旁边盯着她不准她多吃。
抿了两口,顾袅自觉放下了勺子,看着几乎没怎么受伤的冰淇淋,觉得就这么扔掉有些浪费。
余光瞥到一旁的人,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扭过头轻声问他:“你吃吗?”
顾袅知道他不爱吃甜的,当年把他送到医院之后,她每天去看他,他还会把她做的甜品都扔了。
美国人做甜
品更是不要命地放糖,甜到可以吊着胰岛素吃。
闻声,顾宴朝侧眸看了看她,眉心微蹙,也想起那年发生过的事。
因为他把那些东西扔了,她还跟他发脾气,说他浪费食物。
对视了两秒,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望着他。
当然也看出她是故意的,但男人什么也没说,把她手里的冰淇淋杯接了过去。
妥协了。
杯里有新的勺子,他没用,反而接着她用过的那个,神色如常。
很快,顾袅看他喉结滚动,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助理一边开车,视线不自觉朝着后视镜偷瞄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顾总皱着眉头冷着脸,明显被当成了垃圾桶,却还是把女孩剩下的冰淇淋都吃完了。
好想拍下来发到工作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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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前住的公寓在顶层,房子显然是有佣人定期来清扫的,不见一丝灰尘。
大面积的落地窗外,雪花还在飘着,恍如将整座城市罩上一层朦胧白雾,俯瞰的夜景也被模糊不清。
顾袅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好像都停留在她走的那晚,故地重游,没有分毫改变。
这里,算是她的家吗?
应该算的吧。
有阵子没人住,公寓显得格外冷清空寂。
男人没往卧室的方向走,而是二楼的书房。
回到熟悉的空间里,好像说不出的放松,顾袅虽然不知道他突然回来要做什么,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灯光骤然从头顶洒下,顾袅闭了闭眼睛,适应后才缓缓睁开,书房里的景象也都是她所熟悉的,甚至书架上还摆着她高中时看过的书。
见他不知道碰到哪里的开关,面前的书架忽然动了,里面还有一处空间,把她吓了一跳。
她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无数个夜里都在这间书房写过作业,竟然都从来没发现这里还有暗门。
漆黑的,未知的,完全隐蔽的领域,让她不敢踏入。
男人的声线显得尤为沉哑危险:“进来。”
里面的灯似乎是感应的,顾袅看清了里面的一切,很简单的布置。
暗无天日,没有一丝阳光可以渗透进来,色调冰冷,只有一座黑色的单人沙发,旁边放置着一张茶几,茶几上还有一把手枪,洞口黑漆漆的,显得极为诡异,让人背脊发寒。
更令她震惊的是沙发对面的墙面上,贴满了照片,各个时期的她。高中时,穿着校服的她。
还有她的电影剧照,广告,颁奖典礼红毯上的她。各种模样姿态的她。
顾袅整个人仿佛被定在原地,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里面甚至还有她在英国的时候,在中餐馆里兼职,在街头和朋友逛街的情景。
他竟然那时就已经找到她了吗?远比在电影发布之前还要早。
电光火石间,顾袅猛然间想起入学之后,那笔学校突如其来的奖学金,那时她原本还在为了生活费发愁,那笔钱来得及时又迅速,她还把一切都归结于幸运。
所以,那笔钱其实是他给的。
她声线不受克制地微微发颤:“你...为什么不....”
他既然早就找到她了,为什么没立刻逼她回去。
顾宴朝垂眸凝着她,唇角有些嘲弄:“你在外面不是过得更开心?”
比在他身边开心得多,他怎么看不出来,真像逃出笼子的鸟似的,飞得自由自在。
不论是她在的时候,还是离开之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晚上睡她睡过的床,闻着她留下的味道越来越淡,多少次疯了一样想把她抓回来,把她也锁进暗无天日的地方,让她也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他怎么可能真的四年时间都对她不管不问,是她,宁可留在外面吃苦也不肯回到他身边。
他能怎么办,无非是想尽各种办法偷偷摸摸给她钱,总不能真的让她在外面饿死了。
等她上完学,他肯定不会再放过她。
那年全球蔓延的疫病,顾袅也被感染了。
顾宴朝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单独隔离在病房里,高烧昏迷,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苍白着脸,气若游丝。
门口碍事的白人医生还在拦他,“顾先生,您最好不要进去。被感染的概率非常大....”
他没带任何防护设备,就那么走进去了。
她唇瓣干涩得几乎快要裂开,没有往日里的嫣粉色,瘦得下巴尖细。
那是他第一次低头去吻她,尝到了梦里朝思暮想的滋味,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连她唇里苦涩的药味尝起来都是甜的,他俯身压着她,近乎痴迷地,把她干裂的唇瓣舔舐得重新湿润起来。
她都躺在这了,他还怕什么。
救不活,那就一起死了。
一瞬间,震惊,还有其他各种不知名的复杂情绪将顾袅牢牢包裹住,扼住她的呼吸。
她本来身体就弱,那段时日病得浑浑噩噩,几乎快丢了半条命,也听医院里照顾她的护工提起过,有个男人常来看她,也是一张中国面孔。
她一直以为,那人是盛柏言。
那年的病情有多凶险,多少人死在那场病里。
顾袅唇瓣翕动,半晌说不出来一个字,艰难找回声音:“你疯了...”
听见她的话,男人又笑起来,狭长的眼尾上挑,悄无声息染上些许猩红。
他什么时候正常过。
顿了顿,他又开口解释:“新闻是假的,我和她没关系。”
顾袅咬了咬唇,不自觉抓紧了裙角。
这些年他满脑子想的是谁,她现在总该知道了。
她一走,把他的魂都勾走了,他还能去找谁。她还怀疑他不干净。
将近四年的时间,每周还要飞将近十个小时从纽约飞到伦敦,就为了看她一眼再回来。
就在顾袅愣怔时,忽而又听他低声问:“想不想知道我每天对着这些做什么?”
见不到她的时候,他每天对着她的照片,做什么。
她听过的,只是被他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