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在也听
清浅的泪水慢慢顺眼尾滑过,却盏痛彻。
巨大的苦楚拧在她心口上,仿佛化为利刃一遍遍剜她的心。
当承受不住负面情绪的时候,身体做出的反抗也只是?将她越推越深,心痛,胸腔发?闷,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摆脱痛苦的最好方?法,不如让自己休眠。
却盏望向他,含在眼眶里的泪倏地化开了。
哪怕她的声?音短浅,她对他所诉说的爱意融进风里,递入他的血骨。
“……阿深,我爱你。”
却盏一步一步后?退,尽管是?最后?一眼的分别,她也想好好记住他的模样。
脚步踏至空地,随之,她身子倾倒……
“盏盏——!”
如同那次坠湖的情景一样,却盏落崖的那个?瞬间,身体跟随重力迅速向下跌降,眼前呈现的视野所及再度似走马灯般带她回?忆了一遭。
这次,她第一个看到的人依旧是他。
而在却盏倒向崖边之际,她落身,谢弦深毫无顾忌也跟着她跳了下去。
她是?他此生的唯一爱人。
他们用真心换真心,要相爱一生,她有什?么苦,什?么难,他都没想过和她分开。
殉情,从来不是?古老?的神话。
走马灯在眸端浮起的一帧一画不再是?幻想,她看到?他了。
谢弦深……
这样的我……值得你爱吗……
宽阔平静的灰蓝海域里,两道落水声?相继闷沉湮入。
如至冰窖的寒水重卷海浪袭身,无边际的深蓝之中,却盏缓缓睁开眼睛,耳边听觉在入海时被水压至空值。
但在她身前,海水浮力托举她的那只手,定点不稳,摇摇晃晃的。
抓住时容易扑空。
他没有,反而更加攥紧却盏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
他说过,哪怕不要他这条命。
也一定不要让她受伤,要保护好她。
——搞殉情那套啊。
却盏之前对谢弦深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的她,高傲,睥视一切,认定生死才是?她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他说,她死了,他和她一起。
虽然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但,他不是?说说而已。
海水颇为冰冷,却盏的手腕被浸得发?寒,谢弦深抓住她的手带她重回?海面。
好在崖边伫立一块常年风噬而形成的礁石,距离不是?很远。
获救之后?。
谢弦深抱着却盏让她躺在礁石较为平稳的地方?,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得快疯了。
终于,却盏泛白的面颊恢复丝缕血色,胸腔里沉积的海水咳出来。
身体也逐渐开始回?温。
“盏盏……”
却盏还在咳,谢弦深慢慢托着她揽入怀中,他此生经年,从未像这样如此害怕过。
抱着她的双臂收紧了力气。
“……谢弦深。”
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后?,却盏缓过神,倏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却盏开口说话,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被海水漫过的声?音微显喑哑,“对不起……”
她选择跳崖寻死的那时,他也选择和她一起。
她未曾想到?,他爱她到?可以抛弃一切的地步。
好像,她对他只有道歉,‘对不起’那三个?字的话音反反复复,不知多少遍。
他不让她说了,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她是?没事?的,只要她没事?就好。
这时,此刻的海面缓缓行来一支游艇队伍。
“盏盏——!”
是?寻盎对她的呼喊声?。
游艇队伍是?谢弦深安排好的,他来莫赫悬崖寻找却盏的身影,如若他们真有不测,必然妥当好后?续的救援工作?。
与当地政府沟通交涉后?,爱尔兰这边派数位政府人员一同跟随。
在寻盎抱住她庆幸她安然无恙的时候,有位金褐发?色的女人走到?却盏身前静静地看着她,是?友好的打?量,但却盏有点不适应,清润的眼眸里藏隐隐疑问。
“Pretty girl。”
(真漂亮。)
褐发?女人忍不住笑了一下,轻声?感慨:“In fact,I’m thinking that if you’re not a lover,I’ll asser for the contact information of this man.”
(其实?我在想,如果你们不是?爱人,下一步,我就会向这位男士要联系方?式了。)
说完,女人笑了笑。
却盏看了看谢弦深。
经历过的生死景象仍在眼前回?放着画面,她敛睫,“……I’m his lover.”
(我是?他的爱人。)
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却盏顿然顷刻,语声?比前半句更加坚定。
“I love him.”
(我爱他。)
她的这句表达爱意的话很直白,谢弦深站在却盏身侧,牵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过。
……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路都没说话。
却盏全程微低着脑袋,过了好久,她才对他说:“……你怎么不骂我。”
毕竟,她把他丢在京城,一个?人来到?爱尔兰,又?来到?莫赫悬崖想不开,他一句生气的话也没有,她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
谢弦深停步,转身,站在她面前。
他的双手轻轻捧在她的双颊,那种感觉,她感觉到?一如既往得熟悉。
“我爱你。”他说。
“你从来不是?什?么灾星。”
他抱紧她,轻缓的话语落在她耳边。
你是?我至死都渴望拥有的爱人。
第64章 Nacht 她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再回京城。
却盏的父母白兮缦和却朔早早在机场等人。
见却盏从出口出来了, 白女士看到女儿快步迎了上去,紧紧抱住她,“傻孩子, 你怎么这么傻啊……”
女人带着泣声?的埋怨和指责,隔透心跳渗入她的胸腔, “……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盏盏, 你让我和你爸爸怎么办……”
“对不起,妈妈……”
瞒着所有人, 却盏自己跑到了爱尔兰。
在那里,她欲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来以作弥补与亏欠, 这大概, 是她二十六年来做的最?冲动,最?不理性?的决定?。
她一向把生和死看得很重要。
但那时候,她真的承受不住了。
几?乎所有的痛苦都压在她身上, 似乎掐断了她后退的路……
手?腕处的道?道?疤痕错乱分布,长短交织不一的新?旧伤口纵横交替着,是她情绪紊乱时,用刀子一遍遍划破的,有的伤口甚至并未长出新?的愈合,又再次被刀尖刺伤。
谢弦深垂眸, 指腹轻轻拂在那些伤口上,心绪复杂辗转。
却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身上的这些伤口,她担心他会嘲弄她, 觉得她小孩子意气用事,更多的心情则是……想在他面前把自己不堪的一面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喜欢的却盏,不该是这样?狼狈到一心求死的样?子。
手?腕处的触感很轻, 他指腹触碰在她腕间的温度,就像是在她心上拧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劲。
受不住,却盏收回手?。
“你怕疼……”
之前,腿上的一点小伤口流了血,虽然说着不疼,但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她眼尾蓄积的泪花儿就像莹润透亮的珍珠似的。
却盏低眼,她也知?道?自己怕疼,只是,那时的自己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什?么了。
微提唇笑了笑,口吻佯装轻松,“……你怎么找到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