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渊鱼儿
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短短几天,程与淮已经习惯并接纳了这种疼痛,仿佛它们一直潜藏在他心底深处,是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
一遇到她,就会触发。
那些陌生的欢喜、对未来的期盼,以及所有感受到的幸福和美好都是幻觉。
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只有疼痛才是真实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有一种安全感。
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不会消失,也不会被人夺走,随时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落地窗外天色阴灰,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他又点开她的头像。
照片里,她朝着雪山湖水亭亭站立,回眸一笑,眼神清亮,闪着无限欢喜。
以后就退守到朋友的位置吧。
或许,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又怎么可能……还做得成朋友?
程与淮忍着痛闭上眼睛,任由那些晦暗
又锋利的思绪汹涌而来,将自己淹没。
即使她不喜欢他。
即便只是一厢情愿。
他也衷心地祝愿她,平安喜乐,一世顺遂。
第60章 如她不必受任何人的委屈
正如高阳所料,十点钟暂停项目合作,十点十分,方氏集团总助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应对得滴水不漏,只推托是按照例行程序行事。
三天后,方氏总助金莹亲自登门,他们团队已经严格遵照程氏集团的要求提交方案,一遍遍修改,精益求精,可都没有通过,全被打了回来。
到了这种地步,傻子都看得出来程氏是在有意针对。
只是两家向来合作无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金莹不卑不亢:“还请高特助指点一番。”
高阳便点到为止:“事出反常必有因,金助理不妨先去查一下,近来方氏是否以同样的方式为难过别人。”
金莹能力强效率高,没费多少功夫就揪出了背后的“因”,第一时间把了解到的来龙去脉上报给总裁蒋定非。
蒋定非雷厉风行,直接向嘉林银行施压,要求速速摆平此事,免得影响和程氏的合作。
当天下午,江稚接到了一个来自桐城本地的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嘉林银行的副行长,声音听着挺年轻,先是致歉,由于实习生不熟悉业务流程,加上涉及金额过大难免谨慎,这才导致误会,非常抱歉给她造成了困扰。
又问她什么时候方便过去面签,为表诚意,他将亲自接待。
从头到尾,江稚都没感受到任何歉意,只有高高在上的傲慢,拉实习生出来背锅,轻飘飘就推卸了责任。
她并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我已另有属意的银行。”
年轻男人当即遗憾表示:“那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为江小姐效劳。”
江稚觉得他语气有说不出地怪,可没空深究,岁末将至,会议不断,文件堆积如山,她还要抽空上网课,改论文,恨不得把一秒当两秒用。
忙点也好,没时间胡思乱想。
另一边,金莹及时向高阳反馈后续,他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解决问题并诚心道歉,只是江小姐另找了其他银行,总不能不顾她意愿,强行达成合作吧?
“我们方氏对这件事高度重视,是由方董儿子亲自出的面。”
可谓给足了诚意。
“如今误会既已澄清,”金莹顺理成章道,“你看项目是不是……”
高阳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般避重就轻,敷衍了事,真正需要负责道歉的人居然完美隐身了。
这个结果别说程总,连他都不满意。
“金助理,你恐怕没有准确领会到我先前的意思。”
甚至,完全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样说吧,江小姐不是非要在嘉林银行贷款,程氏也不是非得和方氏合作。”
言尽于此,高阳挂断电话。
程氏集团作为业界风向标,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暂停和方氏项目合作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
外界对此诸多猜测,其他原本有意向的合作方为保险起见纷纷谨慎观望,方氏接二连三遭受冲击,客户流失,股价大跌,董事会深感不满,甚而有大股东趁机提出撤换公司CEO。
蒋定非焦头烂额,急得上火,再也坐不住了,可又联系不上程与淮,只好去找高阳,让他帮忙。
高阳先应付了一番场面话:“蒋总,就算您和程总见上面也无济于事,问题的关键不在程总。”
一般来说,程总公私分明,从不感情用事,是个沉稳理智冷静,有原则的人。
但现在呢,不好意思,江小姐就是他的原则。
“蒋总,合作能否继续的前提,是你们的处理方式是否让江小姐满意。”
高阳只差把话说透,条件任她开,开到她满意为止。
只要她满意了,一切都好说。
蒋定非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道过谢后,匆忙告辞。
回到家,她直奔三楼女儿的房间。
方菱正趴在床上和许婉宁视频聊天。
“哼,还算江稚有点自知之明,知难而退了。”
许婉宁夸张地哇塞了声:“菱总,你也太厉害了吧!”
“那必须的。”方菱神采飞扬,不无得意,“反正我把话放这儿了,我们方家的钱,一分都不可能借给她!”
蒋定非听得心头火起,一把抢过女儿的手机掐断视频,丢到床尾。
方菱吓了一跳,坐起身:“妈妈你干嘛呀?”
“我才要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方菱云里雾里,她干什么了?竟惹得妈妈生这么大的气。
“为什么要为难江稚?”蒋定非做了个深呼吸,压下火气。
方菱惊讶不已,这种小事怎会惊动妈妈?
江稚跟她告状了?
“我……”方菱自知抢外套不成反被打脸这种小打小闹的理由站不住脚,支吾半天,梗着脖子尖声嚷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蒋定非尽量心平气和:“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妄为,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
她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细细掰开来说明白。
方菱根本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
蒋定非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这个没长多少心眼的傻女儿,估计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你跟我去和江稚道歉,争取她的原谅。”
她再次强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才不要!”方菱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要她跟江稚道歉?
那她的脸面往哪儿搁?传出去肯定被人笑话。
蒋定非身心俱疲,拖了把椅子坐下,按着太阳穴说:“程氏那边的意思是,如果不能让江稚满意,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可能。”
某些股东本就不满她占了总裁位置,又怎会轻易放过这次拉她下台的好机会。
方菱抓不住重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江稚什么时候又攀上了程氏那位,她的靠山不是桐城商会副会长吗?!”
许婉宁不止一次说过,江稚是靠出卖美色从周副会长手中换取人脉资源。
方菱嗤笑了声,语气难掩刻薄:“江稚可真是好手段呐,竟然连圈内传言不近女色的程总都成了她的裙下臣,还公私不分,为她出头撑腰。”
方菱一边嘴硬不屑,一边又有点心慌,江稚找的靠山一山还比一山高,而程家绝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
蒋定非这一路来走得曲折艰难,自是清楚世道惯来对女性不公,就因为生来是女人,她要比男人付出更多更多更多,才有资格去和他们争权夺利。
即使力排众议,凭实力登上高位,也会被造谣是靠男人,靠不要脸睡上去的。
在她看来,世俗对女性的偏见、恶意和枷锁,很多时候是女性加诸女性。
她们自甘蒙昧,却容不下别人觉醒,自己还跪着,其他人就不可以站起来。
反观男人们,从来都是团结一致,坚定维护男权至上的规则和秩序。
蒋定非不禁悲从中来:“菱菱,你还记得吗?妈妈也被人说过是靠色相上位,你还为此愤愤不平,勇敢地站出来反击,维护妈妈。”
“如今你只凭道听途说,就用最大恶意去揣测,给另一个女孩子泼脏水,闯下大祸也一昧任性逃避,不顾后果!”
“菱菱,妈妈真的对你很失望。”
方菱从没听过妈妈说这么重的话,委屈又难受,两行眼泪“唰”地流下来。
傍晚,云来山庄迎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来者是客,江稚礼数周到地把她们请到了会所茶室。
心下不免疑惑,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们母女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找她?
“冒昧打扰了。”蒋定非本以为江稚会心存芥蒂,已经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没想到人家大大方方地招待,不得不说,光是这份豁达的气度……女儿就望尘莫及。
放下礼品后,她也不兜圈子,诚心诚意地道了歉:“都怪
我平时忙着工作,疏于管教,才纵得方菱这般骄横失礼,无法无天,给你添了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