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渊鱼儿
她胸腔里,忽然就多了他的心跳。
程与淮也感受到了那陌生而柔软的触感,脊背霎时一僵。
面上却没露出任何异样。
只是走着走着,他似乎偏离了路径,竟背着她斜向路边。
两人不可避免地和一截开满花的树枝擦身而过。
受到撞击后,浅紫色花瓣簌簌掉落,划过她眉心,落到他的肩侧。
程与淮听到一声轻笑,游离的思绪回笼,后知后觉,她呼出的热气近在耳边,有如火烧。
他目视前方,心无杂念,气息却是渐沉。
江稚拿起一片花瓣,凑近鼻尖闻了闻,趁身下的人不注意,悄悄夹到他耳边。
回头看了眼,恰好和章艺晗视线撞上,对方的阴郁表情来不及收,显露无余。
又是专业找猫团队,又是出动无人机,声势弄得这么浩大,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风头全被抢了。
江稚暗自琢磨,一开始就把戏台子架得这么高,现在要怎么收场呢?
这时候最好用的是苦肉计,比如,不小心受个伤什么的?
然后到老太太跟前装可怜卖惨,虽然腼腼不是她找回来的,但她在亲自找腼腼的过程中受了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稚预判了她的预判,拿出手机给程明朗发信息。
“山路不好走,多留意下你艺晗姐,别不小心崴到脚或摔倒了。”
既傻又白还甜:“好嘞!”
程明朗对她那张开过光说什么都灵的嘴巴深怀敬畏之心,虽没精准get到话中深意,但一点不妨碍他放慢脚步,全神贯注地盯紧了章艺晗。
果不其然。
过了拐弯,上小坡时,程明朗发现章艺晗身形微倾,摇摇欲坠,还好他早有准备,在她失去重心前,他眼疾手快地冲上去,将她稳稳扶住,避免了摔倒的惨剧。
章艺晗假摔不成,羞恼不已,但还是装作心有余悸地拍胸口:“好险,谢谢你,明朗。”
程明朗心想不愧是他稚姐,说啥啥灵,笑呵呵地摆手:“不客气,你没受伤就好。”
章艺晗强颜欢笑:“真是多亏了你。”
听到这里,江稚没忍住笑了,她没发出声音,但程与淮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她胸腔止不住的震颤,宛如惊蛰时分,春雷乍响,万物生长。
他忽然生出某种错觉,那雷声仿佛是响彻在自己的胸腔里,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回到南院,程与淮将人放在沙发上,取来医药箱,轻拍桌沿。
没等他开口,江稚就把脚搁上去,微侧着身调整好姿势,方便他清理伤口。
程与淮先用湿巾擦干净手,解开方巾,棉签沾上消毒水,刚碰上伤口周围凝固的血迹,江稚感到一股凉意,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他停住动作:“疼?”
“……嗯。”
大概怕她乱动,伤口再次流血,程与淮轻按住她脚踝:“那我轻点。”
他温热的指腹,按在她皮肤上,热度从那处扩散,迅速蔓延开。
江稚的脸也隐隐发烫,她定了定神,望向窗外。
两秒后,视线又收回来,继续看他。
男人表情专注,长睫微垂,根根分明,如同两把交合的小扇,在下方印出清影。
她不止一次地怀疑,长着这么浓密的睫毛,真不会遮挡住视线吗?
江稚又看向他耳边的浅紫色长形花瓣,好神奇,居然还没掉,而且他也没发现么?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长得实在过分好看了!
五官立体,轮廓深邃,还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要不是慑于他身上自带的凌厉气场,谁见了不脱口直呼一句绝色大美人啊?
程与淮贴好创可贴,见她仍失神地盯着自己,出声提醒:“好了。”
“发什么呆?”
江稚大着胆子调戏道:“我是在看程总貌美如花。”
不小心沉迷了一下美色而已。
程与淮看她一眼,起身走进洗手间。
身影映入镜中,他才发现别在耳边的紫花,抬手取下,捻在指尖,想到她说的貌美如花,不禁微微失笑。
她是什么时候把花夹上来的?他竟半分没察觉。
程与淮关掉水龙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疾步走出:“怎么了?”
江稚摸着空空如也的颈间,神色慌乱:“我项链不见了!”
明明出门找腼腼那会儿还在的,很可能丢在后山了。
“别急,我这就叫人帮忙去找。”
程与淮回忆了下那条项链的样式,银色细链,串着红宝石吊坠。
认识她以来,她衣服从未重样,项链却没有换过,一直戴着。
江稚下地时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皱眉:“我也去。”
“项链很重要?”他问。
江稚轻轻地“嗯”了声,点头:“很重要。”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她的。
“好,我陪你去。”
两人沿着回来的原路找过去,佣人们也分散四处寻找,然而直到天色擦黑,还是一无所获。
今晚不见月亮,树林里也没装路灯,黑黢黢的,几乎无法视物。
考虑到她的脚伤,程与淮提议说:“明天再来找吧。”
渐深的夜色中,长路望不到尽头,江稚垂头丧气地想,也只
能这样了。
由于他们找项链错过了主院的晚饭时间,厨房那边直接把晚餐送到南院,摆在江稚面前的正是她白天心心念念的,百年老字号祥德斋的招牌秘制烤鱼,色香味俱全。
可惜她此时魂不守舍的,食不知味,只勉强吃了几口。
程与淮也没怎么动筷子,佣人来收拾时,一桌丰盛的饭菜几乎原封不动。
等江稚回房后,他仍坐在客厅沙发上,陷入沉思。
手机的连续震动声打破安静,他接通电话,高阳的声音传出:“程总,今晚的跨区会议需要推迟,或者取消吗?”
每次会议程与淮都会提前就位,今晚时间临近却反常地没出现,高阳给他发了信息也没回,以为他临时被别的事绊住了。
程与淮语气淡淡:“不必。”
夜深如水,薄云消散后,朗月重现夜空。
会议结束已是凌晨一点半,程与淮洗完澡,准备下楼倒水,留意到隔壁房间门没关,透出橘色灯光。
这个点了还没睡?
程与淮轻敲了敲门,没回应,从门口望进去,床上的人蜷缩着身体,被子被踢到床尾,大半悬空,要掉不掉。
他走近床边,弯腰拉起薄被,盖到她腰间。
她眉心皱着,睡得并不安稳,肤色白皙的缘故,颊边泪痕清晰可见。
程与淮眸色微沉,调高空调温度,转身走出房间。
江稚正被一场沉甸甸的梦境拖着,她翻山越岭涉水,过了好几个春夏,终于抵达遥远的海边。
海风很大,吹得她东倒西歪。
她表明来意,想要赎回寄存的宝藏。
看守宝藏的恶龙狞笑着告诉她:“你钥匙丢了,赎不回去了。”
“你胡说,明明还在!”她惊惶地一摸脖子,竟然真不见了。
江稚猛然从梦中惊醒,喉咙干涩,冷汗涔涔,好像真的声嘶力竭过一样。
她按亮手机,四点四十二分。
天快要亮了,江稚决定再去后山一趟。
她披了件薄外套,经过隔壁程与淮房间,只见房门紧闭,静悄悄的。
她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难道他昨晚上去前忘了关?
江稚来到橱柜前,拉开抽屉,奇怪,她明明看到林管家把手电筒放里面了,怎么会不见了?
手机手电筒的照明范围有限,江稚又取了一盏门口的花灯,灯很亮,足够照清前行的路。
她走得很慢,仔仔细细盯住地面,一寸寸去找。
山里的夜,温度偏低,风从四面八方涌来。
江稚忍不住轻颤了下,连忙裹紧外套。
那冷意却透过涨热的眼眶直击心扉,凿出她掩藏的所有脆弱和不安。
项链,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这是她第三次把它弄丢了。
花灯被风撞来撞去,江稚压低重心,艰难地逆风前行。
忽然间,前方树林中远远地斜出一束灯光。
江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抬眸望去,依稀看到一团模糊人影,正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江稚握紧了灯笼,怎么会有人?
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