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渊鱼儿
于是只能连蒙带猜,江小姐应该是嫌他这盏电灯泡太亮了,对吧?
林管家心领神会,非常自觉且识趣地走开了。
江稚:“……”
行吧,反正剧本里林管家的角色和台词都只是锦上添花之用,影响不了主线。
总的来说这场戏也算圆满落幕了,但江稚还是坚持把男朋友送出门,目送他坐上车子离开。
或许是日光太烈,程与淮坐在后座,呼吸还未完全平复,手心也沁出一层薄汗。
后视镜里映出她纤细的身影,如同一朵春雾里的茉莉花,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摇曳。
随着距离拉远,雾气渐浓,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剩下一个小白点,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他心间没来由地掠过一丝慌意,想让忠叔停车,掉头回去,但最终只是扯了扯衬衫领口。
“空调温度调低点。”
忠叔照做,车内原本适宜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深灰色商务车拐个弯就不见了踪影,江稚转身往回走,收到程明朗发的视频。
她点开来,入目便是她和程与淮坐在草地上的画面。
果然多年默契不是盖的,她还有点遗憾,这场自编自导自演,如此完美的
戏就这么过了,没留下任何纪念。
既傻又白还甜:
“干得漂亮!!!”
“你都没看到舒宇那狗东西脸色难看成啥样了,小样就他还想暗中使绊子,结果反倒吃了个大瘪,哈哈哈我先笑为敬!”
“话说到底咋回事啊,我哥怎么就突然摔了?摔就摔吧他怎么还拉着你,又那么刚好让你坐到他腿上,该不会是你们故意演的吧【阴险】”
“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一箭三雕啊,舒宇吃瘪,艺晗姐打消了疑心,奶奶也被哄得眉开眼笑。”
江稚回复:“你猜?”
程明朗猜不准,回了一串句号泡泡。
“奶奶找我要视频,先不聊了。”
江稚倚门扶着腰,眸底漫上愉悦笑意。
她点进微信置顶,给【男朋友】发消息,问出心中疑惑——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陪她演这场戏?
手机震动,程与淮点开新信息。
为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
当时理智是缺席的。
山色葱蔚,绿意潮水般起伏,车子在林荫道上平稳前行,一束金色阳光从车窗外透入,很快又穿出去。
光影明暗交织,程与淮阖上眼,轻揉眉骨。
一切大概只能用鬼迷心窍来解释。
***
午后,登门拜访的客人接踵而至,花园旁的停车场再次上演大型豪车展。
程明朗跟在程惠远身边学着招待客人和回礼,忙得分|身乏术。
江稚换了身休闲风格的T恤和半身裙,照例来主院陪老太太喝下午茶,聊天听戏。
今日花厅格外安静,舒宇和章艺晗都不见人影,佣人告知老夫人在书房,让她直接过去。
江稚敲响书房的门,得到允许后走入。
老太太坐在黄花梨木书桌后,戴着老花镜翻看一本厚重的相册,慈爱地笑着朝她招手:“小稚,过来坐。”
江稚坐到她旁边的木椅上,不经意瞥见了相册上的大合照,是黑白照片,即使保存良好,也难掩岁月痕迹。
“这是1938年大年初一,所有程家人的合照。”
老太太指尖轻抚相片,感慨道,“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同年10月25日,A市遭到正面突袭,澄园所在的崇山是破城要塞,为了给城中百姓争取更多逃命机会,当时澄园里的121位程家人,无一后退,死守崇山。
三日后,A市全面沦陷,而程家也几乎全族覆灭。
仅剩程老太爷和族中的两位堂弟,当时他们在南洋谈生意,侥幸躲过一劫,得以保存血脉,重归故土,繁衍生息。
江稚没想到澄园的百年历史里还有这么惨烈的一笔,她出生、成长于和平年代,关于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只从爷爷和外公外婆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
此时看着相片上一张张陌生而坚毅的面孔,她心底生出无数敬意。
“这些年与淮一直致力于找回当年澄园被抢夺,流落到国外的藏品,他说,它们是从程家人手上丢掉的,就该由程家人找回来。”
“对了,”老太太又想起什么,“去年与淮得知有个……好像是北宋年间的古董瓷瓶在瑞典的消息,抽空飞了瑞典好几趟,你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江稚微怔,点点头。
“是的,奶奶。”
“看来真是缘分天注定哪。”老太太笑道,“兜兜转转,还是在瑞典遇上了。”
“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我给你看看与淮的照片。”
他小时候不爱拍照,即使出现在照片里,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江稚一张张看过去,目光猛然顿住,惊喜地问:“这是他妹妹吗?好萌啊!”
小女孩五官精致,和他至少有八成像,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似乎有些不情愿,嘴巴噘着,也没看镜头。
奇怪,怎么从没听说过他有妹妹,程明朗不是说他是独子吗?
“呃,”老太太欲言又止,“这就是……与淮。”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他才三岁,生日当天被他妈妈哄骗着穿上小裙子,只拍了一张照片就赌气跑掉了。
江稚没忍住,笑了,眼眸转了转,生出“坏”心思:“奶奶,我可以把这张照片拍下来吗?”
“当然可以。”
江稚打开手机相机,调整角度,对着某人小时候的女装萌照拍了好几张。
有了把柄在手,他还不任她予取予求?
敲门声响起,佣人出现在门口,说是章老太太来了。
江稚猜测应该是章艺晗的奶奶,难道章艺晗打不过,喊家长了?
两位老闺蜜许久未见,定有说不完的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她也不好打扰,便先回南院了。
江稚回到房间,窝进摇椅,捧着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关键字,点击搜索。
近几年来各大博物馆都陆续接收到了程家捐献的文物,而捐赠人那栏,无一例外,只署名了姓氏:程
不只是他,是程家。
是程家的所有人。
江稚将手机息屏,望着窗外出神。
之前她问他,有没有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当时答的是,一个北宋年间的瓷瓶。
奶奶说,他为了这个瓷瓶,飞了好几次瑞典。
可她知道他目的地,是斯京。
前年冬至,她曾在斯京的街头,见过他。
惊鸿一瞥,擦身而过。
那才是初见。
暮色悄然四合,一抹橘光安静泊在窗沿。
江稚唤醒手机屏幕,在聊天页面缓慢敲字:“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与淮从来没有跟人报备行程的习惯,但她显然是例外:“七点左右到家。”
又问:“有事?”
江稚回复:“没有,等你回来噢。”
她退出微信,点开追更的小说。
晚宴上,男主角撞见女朋友和别的男人跳舞,醋意大发,到家后直接抱起她,丢到床上,酱酱酿酿。
江稚看得津津有味,等到七点临近,她掐着时间给他发了那张童年女装萌照,然后开始默数:
“一、二、三……”
还没数到一百,便有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门前,还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江稚连忙藏好手机,轻咳了声:“请进。”
门很快被推开,逆着光,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更显深刻,面上分明没有什么表情,却气场迫人,极具侵略性。
“照片删掉。”
风雨欲来,窗户被撞击得砰砰作响。
江稚毫不怯场,直直迎上他视线。
“不要。”
程与淮默不作声地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正面迎上并非明智之举。
“这样吧程总,给你一个机会。”
江稚试着退让半步,好商好量地提议道,“如果十秒内,你还待在我房间里的话,就算你赢了。我肯定会把照片还给你,怎么样?我保证说到做到!”
程与淮停下脚步,眸色有了细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