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沛
后面她还想问,闻鹤之直接一个吻堵住她,没再给机会了。
但小林跟着他也有好多年了,对他的习惯应当知晓一二,沈棠实在好奇,就将疑问抛给他。
“檀木香火味?”
小林鼻子猛吸了几口空气后,回想起来,“您说的这个味道,应当是先生在祠堂祭奠三太时不小心沾到身上的。”
翻采访稿的手指微顿,沈棠疑惑:“三太?”
小林答:“是闻先生的母亲,在先生十二岁那年去世了。”
谈起这段往事,他的心情略微沉重。
三太黎秋是港姐出身,一出道便发行歌曲受邀出演电影,本该星途坦荡,却在一次访谈节目中遇到了闻名港岛的黄金单身汉闻老爷子。
那时的闻老爷子不过也才三十五六,刚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还很年轻儒雅,在节目上对黎姿一见钟情。
不仅砸钱砸资源,还为她填海造别墅,赔下天价违约金。
年轻但家境平凡的小姑娘在这样猛烈的追求下,很快就动了心。
这段童话般的爱情,在闻鹤之十二岁这年,戛然而止。
“先生十二岁那年被仇家绑架,报出天价赎金,且要求不准报警,否则就撕票。三太念子心切,跑去找老爷子商量对策时,却发现老爷子的书房中挂着一个女人的遗像。”
小林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那个女人是早年间青龙帮老大的千金,车祸死于国外,是老爷子的白月光,长得跟三太有八分像。
绑架闻先生的和当年制造车祸的是同一伙人,老爷子为了揪出凶手,隐忍多年不惜用孩子做诱饵只为再次抓住他们,自然是不肯支付赎金的。”
爱人的背叛,和失去孩子的悲痛加在一起,黎秋万念俱灰,在某天清晨于顶楼一跃而下。
这段往事,听的沈棠心惊。
“那后来呢?”她组织语言,“闻鹤之又是怎么……”
“跳海。”
小林说:“先生孤注一掷,在海上漂了几天被出海的渔民发现,送去了孤儿院……之后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先生这一路走的并不容易。”
“这么多年他像是一架精密运转的机器,不敢松懈半步,直到掌权后,先生才为三太设立祠堂,日日祭拜,时间久了自然身上沾染上那檀木香火气味了。”
车胎碾过水洼,平稳驶上公路。
大雨过后,空山青绿,一方一方匿在薄白雾气里,如同一杯冰凉的薄荷酒。
天色亮了又暗,按部就班地工作一天下来,小林的话仍然在沈棠的耳边久久不能散。
手机安静了一天,闻鹤之这趟出差似乎很忙,一天下来只在早上发了个问好。
下班后,偌大的别墅空荡冷清。
心里莫名其妙涌上的失落感,让沈棠第一次意识到,“习惯”真是个可怕的名词。
自从闻鹤之的人和气味,全方位侵入她的生存空间后,她竟然无法再适应以前一个人的生活了。
快速洗完澡后,沈棠打算点上安神香早点睡觉,转身时却发现房门没关紧,糖糖不知何时竟然偷偷跑出去了。
小家伙三个月大,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沈棠叹一口气,开灯出去找。
一层十几个房间,地毯厚重柔软,同样也是安静无声,想要找一只刻意躲藏的小猫有点难度。
前段时间张姨老是跟她控诉,糖糖总是喜欢跑到闻鹤之的书房,把案几上的毛笔当逗猫棒玩,有一次玩过头了还打碎了书案上的一方紫玉端砚台。
想到这里,沈棠抱着试试看的成分,径直前往闻鹤之的书房。
雨声渐小,主卧离书房不过几步路,沈棠轻轻推开门,然后摁开主灯。
“啪”地一声,冷调白光盈满室内。
原本趴在案几上为非作歹的糖糖竖起耳朵,与沈棠四目相对——
空气有一秒钟的静止。
这是沈棠第一次在一只猫脸上,看到了尴尬的表情。
“糖糖,你
在干嘛呢?”
糖糖“喵”了声,故作镇定地舔舔爪子,另外一只爪子压在一个小牛皮钱夹上。
沈棠笑着走过去,将它抱起来,钱夹却在动作间从桌面掉落。
似乎是有些年头了,卡扣不是很严实,一小把美钞和黑卡凌乱散落在深灰色的羊绒地毯上。
沈棠弯腰去捡,却在下一秒,发现了钱夹的最底部夹着一张女孩的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了,里面的女孩穿着港中的浅色校服,站在校园墙的那一大片绿荫下,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微笑。
梨涡浅浅,瞧着摸样白净又乖巧。
长睫轻缓地眨了下,一丝疑惑从沈棠心头划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初二第一次考年级第一时,班里老师为她照的相片。
用于贴在校园光荣榜上,配上几句真言,激励同校同学共同进步。
闻鹤之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光线明亮干涩,在盖着海棠标本的玻璃罩上折射出各色光芒。
沈棠脑海里再次出现昨晚的最后一个画面。
昏暗的休息室里,闻鹤之将她抱至腿上,很深的姿势,慢条斯理地问她。
“沈棠,你喜欢我吗?”
见她沉默。
闻鹤之游刃有余轻轻一顶,盯着她的眼神像是一条盯紧猎物的野兽,像是随时都能把她吞没。
沈棠从不为难自己,很识时务地回答喜欢。
闻鹤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的后颈,像是把玩一柄没有瑕疵的玉如意。
“那你爱我吗?”
沈棠想也没想,直接回答:“爱。”
毫不犹豫的回答成功取悦到男人。
他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轻轻接吻。
“乖孩子,那就只能爱我一个人。”
他看向门外的眼神冰冷,犹如看死物一般。
“否则,我不介意做的再出格一些。”
那时她以为,男人不过是受了闻祈的刺激,占有欲发作而已。
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到做到,当晚就将闻祈打包流放去了澳洲封闭式训练。
捏着照片的手心微微濡湿,沈棠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很荒诞的念头——
闻鹤之该不会从小就暗恋她吧?
第59章 ——闻鹤之喜欢她。
沈棠被这个突然冒出荒诞的念头吓了一跳,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即使出现在书房,也不一定就说明这是闻鹤之的私人物品。
冒然去问的话,未免又太自恋了点。
沈棠想了想,还是将那张照片重新放回皮夹内,归置回原处。
然后单手揪住糖糖的后脖颈子,将小猫捞起,带回房间一起睡觉。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落一地枯枝败叶。
主卧里点了安神香,可沈棠这晚竟又没能睡好,反反复复地梦魇。
还是十三岁那场大火,浓烟漫天翻滚,却怎么也传不出呜咽和救命声。
小木屋仅有的氧气被耗灭,大火燃烧的焦黑的木料“砰”地一声落在脚边,火星子溅到皮肤上,钻心刺痛。
出去的路被堵死,绝望被时间无限拉长。
在她一会就会死在这里时,一个身形高瘦的少年踹开了门。迷迷糊糊中,她落入一个清瘦冷冽的怀抱。
头顶的主梁断裂,然后是重物砸到骨骼的声音。
滚呛烟雾宛如浓稠的沥青,剥夺所有的光线和呼吸。
在失去记忆前,一道很好听的声音从云层中飘来,虚虚实实落在耳畔。
“棠棠。”
“醒醒。”
沈棠拼命睁开眼皮,用尽全力试图看清那位白衣少年的脸。
却不过是徒劳一梦,她几乎是呛着泪醒过来。
天光大亮,昨夜睡前忘关窗,冷空气灌入室内,吸气时掀起胸腔内一阵酸涩的刺痛感。
梦里那场大火案在当年轰动全港媒体,沈棠解锁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关键词,很快跳出来几条热度很高的新闻稿。
里面详细写了当年案件的全程报道:
起因是闻老爷子早年仇家故意纵火寻仇,却意外烧伤沈家两位千金,但好在闻家长孙闻祈路过救了两人,为此,闻沈两家定下婚约,结秦晋之好。
这件往事在沈棠的记忆里是空缺的,对此沈默山给出的解释是当年她年纪太小,又于大火中受惊高烧昏迷了几日,不记得是正常的。
这么多年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做这同一个噩梦,每次醒来后胸腔内短暂的空缺荒芜感,总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个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棠又往下翻了几条当年报道,发现全是差不多的通稿后,更是觉得这些是当年闻沈两家用来搪塞媒体的说辞,可信度不高。
时间还很早,沈棠关掉手机,起床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