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芷筠
第88章
◎豌豆炒肉◎
正好是饭点,食堂里挤满了人。
窗口里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棠棠点了一份清炒藕片,两份豌豆炒肉,主食是两个馒头。
盛瑞茹有些意外,“棠棠,你也喜欢吃豌豆炒肉啊?”
棠棠看向盛瑞茹的餐盘,上边的豌豆绿莹莹的,一看就是两份的量,“真巧,盛老师您也喜欢吃豌豆吗?学校食堂的豌豆炒肉,肉多豌豆少,我每次都忍不住点两份,不然筷子夹三夹就见着盘底了。”
“是啊,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陆友馨听到这话,搁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她心颤了颤,不愧是亲生母女,连饮食口味都相似,但很快,她就把书里的剧情重新回想了一遍,很快就在心里安慰自己:小说里原主之所以会暴露假千金的身份,完全是因为原主自己不断作死。
她只要不像原主那样犯蠢,规避开那些会让她翻车的剧情,就不会有人怀疑她不是陆家的亲生女儿,盛瑞茹和苏新棠这辈子也不可能会相认。
“盛老师。”一个老教授看到盛瑞茹,手里端着饭缸,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欧阳老师。”
“吃饭呢?这就是你家那个在首都大学上学的闺女吧?”老教授自然而然地把棠棠当成了盛瑞茹的女儿,毕竟盛瑞茹是难得的相貌好,气质俱佳,生出来的女儿肯定也是难得的漂亮。
“欧阳老师,您误会了,这才是我闺女。”
“噢……”那老教授在看到陆友馨的长相时,脸上明显浮现了一丝失望,但很快就开口道,“怪我,怪我,我老糊涂了。”
欧阳教授脸上的那一抹失望狠狠地刺了一下陆友馨,她脸上还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但指甲早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盛瑞茹面带微笑,“哪里,欧阳教授您一块坐下来吃?”
欧阳教授摆了摆手,“不了,我家那口子还等着我打饭回去嘞。”
……
四月份,天气已经有明显升温的迹象。
刚下过雨,水迹从叶片上滑落,滴滴答答的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潭,陈小慧“啪”的一声将附在手臂上的蚊子拍死。
一股说不出的闷热烦躁压抑在心底,她突然用力地抓了一把头发,收回手时,指缝里已经夹杂着几根断发。
“淑青说你应该会在这,看来她还是挺了解你的。”棠棠手里拿着两瓶北冰洋汽水,她将其中一瓶塞给她,“给你。”
棠棠将盖子撬开,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汽水,“不开心啊?”
陈小慧闷着不说话。
“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也喜欢一个人待着。”
“你考上首都大学,家里人是什么反应,是不是敲锣打鼓,到处挂满了红绸子?”
“考上首都大学,基本上就是别人眼中的天子骄子了吧,但谁又知道,这个让人羡慕的名头下,是多少个夜晚的挑灯苦读,桌子上的蜡油厚厚的凝了一层又一层,墨水用光了一瓶又一瓶。”棠棠知道自己天资比一般人要高,很多难以理解的公式,她背上两三遍,做上几道题就能融会贯通了,但即便如此,为了考上首都大学,还是不得不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我们这一辈子,都会不停的遇见比我们还要优秀的人,这些人,或许天分比我们高,或许资历比我们深厚,或许家境比我们好,或许机会比我们多,如果每一个比我们优秀的人,都要跟他去争个高低,那绝对会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你已经比绝大部分的人都要优秀了,人不能一直昂着脖子朝前看,偶尔也要朝后看看。”
“优秀不是非得跟别人比,是你知道自己熬过多少个起早贪黑,多少个酷暑严寒,啃下多少坚硬难懂的知识点,钢笔里换过多少次墨水……什么是优秀?你已经超越了过去的自己,那就是优秀。”
陈小慧的心结,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但梁翠霞潘艳梅她们不会管,她们年纪比她们三个都要大,尤其是梁翠霞,两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除了学习最惦记的就是还在黑龙江插队的男人和孩子,她们不会理解陈小慧的内心想法。
就像潘艳梅说的,“小姑娘家哪来那么多愁?我当年刚进棉纺厂的时候,暴雨把车间给淹了,身上就披着一块雨布三班倒,水蛭都爬到了大腿上,现在不也熬过来了?”
棠棠也是看她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才决定开诚布公地找她聊一聊。
棠棠把她的那瓶汽水盖子给撬开了,塞回她的手里,“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春天到了,湖边蚊子多。”
棠棠走后,陈小慧又在湖边坐了很久,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刚恢复高考的那个冬天,天寒地冻,她顶着三十九度的高烧,半夜两点还在煤油灯下复习。
她现在整天陷在一种自卑自苦自怜的情绪里,对得起曾经那个努力拼命的自己吗?
明明当时的自己觉得,只要能考上大学就好了,哪怕是大专也好,毕业了有个分配,收到首都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快高兴疯了,没想到自己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她爸妈买了十几米的红绸子,横不得挂到大街上去,为什么上学之后,她就被“别人的优秀”迷了眼,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了呢?
陈小慧呷了一口汽水,冰冰凉凉的汽水沿着喉咙进到胃里,驱散了部分身体的烦躁,棠棠第一名的好成绩、陆友馨的家世经历、钢琴芭蕾、老师的青睐……这些让她辗转难眠的东西,终于变得模糊起来,像一团白茫茫的烟飘出了她的脑子里。
“对不起啊。”陈小慧对着湖面轻声道,像在跟那个顶着高烧复习的自己道歉。
她把手里的汽水喝完了,拎着空瓶子往宿舍的方向走。
刚到校道上,就看见棠棠和董淑青站在路灯下,显然是在等她。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董淑青就跑过来搂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其实我还是习惯咱们三个人一块走,咱们明天一块去图书馆预习功课吧。”
陈小慧看着被她挽住的胳膊,脸上浮现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好啊。”
“唔,我也意识到了一些我自己的错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说你和棠棠是乡下人了。”
董淑青努了努嘴,戴着黑框眼镜的脸圆圆的,“我知道你也没什么恶意,既然你都向我们道歉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
“所以你什么时候愿意尝试一下折耳根?”
“啊?这辈子都不可能。”
“试试嘛,真的很好吃的……”
……
连轴转了半个多月,终于能挤出半天时间来好好休息一下,棠棠想了想,还是决定用这点时间去探望一下陆爷爷。
陆老爷子很喜欢棠棠,觉得这姑娘不仅有灵性,聪慧,更难得是她身上有一种善良温润的品质。
棠棠把橙子切成四瓣,看到带老花眼镜的陆老爷子把手里的书越拿越远,日光照着眼睛,“爷爷,您这样看书太费眼睛了,干脆我给您念吧。”
陆老爷子乐呵呵地把手里的书递给她了,“好啊,那就辛苦小苏同志了。”
陆老爷子看的是《资本论》,棠棠有些意外,没想到老爷子这都退休了还会看这样严谨的书,她把手洗干净了,掀开书页,然后认真地朗读起来,“恶鬼横行的乱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当道,利字当头……”
棠棠的声音清脆悦耳,咬字清晰,断句节奏不疾不徐,带着自然的韵律。
该停顿时绝不拖沓,遇到长句便顺势拆成短句,偶尔遇到生僻的人名和地名时,她会稍微放缓语速,舌尖在齿间多打半个转,给听的人留足琢磨的空隙。
每个字都像落在石板上的雨珠,脆生生地敲出轻重来。
听她读书也是件难得的享受事。
陆明柏回到家时,看见的就是棠棠读书的背影,还有朗朗的读书声。
陆老爷子原本还眯着眼睛听,但棠棠读着读着,就看到陆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把手里的书放下,从旁边拿起一块羊毛毯轻手轻脚地给老爷子盖上。
棠棠正打算回学校,她刚把门打开,迎面就撞见了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看他剑眉星目,正气凛然,棠棠很快就猜出了眼前男人的身份,陆君山和盛瑞茹的长子陆明柏——客厅里摆着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
“您是陆*大哥吧,我是盛老师的学生,我叫苏新棠。”
陆明柏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意,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种亲切感,“我刚才已经听家里的阿姨说了,苏同学,谢谢你给爷爷读书。”
“不客气,陆爷爷也教我下棋了。”
“爷爷自从退休之后就一直不太愿意跟人说话,可能是因为有你给他读书下棋,他最近情绪提高了很多,谢谢你,苏同学。”陆明柏看着她,诚挚地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89
第89章
◎学长的刁难◎
棠棠今天出门的时候,头上戴了一枚的银杏发夹,她回到宿舍的时候才发现粘在发夹上的银杏装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黑夹子上脱落了,她在宿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棠棠有些失落,但也没想太多,她站在镜子前把有些松散的辫子重新编整齐了,挎上布包打算先去食堂吃饭,吃完了饭再去图书馆。
饭点已经过了,食堂人不多,学生窗口前的菜盆只剩下一些残汤剩水,馍筐里还剩下几个白面馍馍,棠棠要了两个白面馍馍,那免费汤的大桶里还剩下一点紫菜蛋花汤,她用碗盛了一碗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了。
虽然没有菜,不过那馍馍本来就是白面做的好东西,他们家也就是这两年条件好了,才过上了顿顿吃白面馍馍的好日子,棠棠把馍馍掰成小片塞进嘴里,再喝一口紫菜蛋花汤,把嘴里的食物给咽进肚子里。
对面坐下来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生。
陆友馨脸上带着甜美娇俏的笑容,“苏同学,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家里的保姆在地上捡到的,本来要当成垃圾扔了,但我猜到是你的,就让她留了下来。”她说着,从自己贴身的小提包里拈出样东西,两根手指捏着的正好是棠棠发夹上掉的那个银杏装饰,银亮的指甲盖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是在城隍庙前的地摊上买的吧,让我猜猜这多少钱,一毛五?两毛?不过也是,你们乡下姑娘能有这个戴,也算体面了。”
她说着,指尖一松,那银杏装饰“啪嗒”掉进了棠棠的汤碗里,带着油星子的汤渍溅到了棠棠的手背上。
陆友馨嘟了嘟嘴,“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呢!”
棠棠抬头时,正撞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
她把手上的汤渍擦掉了,没看那个被泡进汤碗的银杏装饰,正色道,“陆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过你,你家里条件应该不怎么样吧,家在农村的山沟沟里,父亲是个公社的小干部,母亲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能混进首都大学,怕是祖坟都冒青烟了吧?”
陆友馨往前探了探身,香水味混着优越感扑面而来,“像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眼珠子总往高处瞟,巴不得攀上什么有权利的人,好给自己捞点什么实质上的好处,可惜啊,我爷爷早就退休了,你就算把他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也是捞不着半点好处的。”
陆友馨眨了眨眼睛,“我是我家的主人,我不欢迎你哟,我家的门槛,不是你这种踩着泥点子进来的人能迈的,往后别再往我家跑,省得保姆扫地时,还得特意拾掇你带进来的土渣子,脏了我家的地,可就不好了。”
“你知道吗?你的身上有股子山沟里的土腥气,就算是洗上十回八回,那股土腥气也是洗不掉的。”
陆友馨说着话,突然瞥见棠棠手腕上戴着块上海牌的浅紫色表盘的手表,镶嵌着几粒碎钻,看着秀气典雅,漂亮极了,陆友馨想到某种可能,眼眸浮现一抹晦色,她用力咬着嘴唇,克制心里的嫉妒。
这样好的手表,以苏新棠的条件买不起,那就只能是别人送她的。
送她手表的人,不出意料,就是周舒年。
凭什么、凭什么一切好的东西都是她苏新棠的?她陆友馨就只能做她脚步的绊脚石?!她偏不,她偏要把这一切都牢牢攥在手里,不管是优渥的生活条件,优越体面的家世,众人羡慕的目光,长辈的赞许,这所有的一切,都该是她的,她通通都要攥在手里,谁也别想抢走!
一个从山沟沟里钻出来的土疙瘩,凭什么来抢这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陆友馨刻意挤出来的甜甜的嗓音落在耳边,像是一根根银针往她耳里扎,棠棠垂眸看着浑浊的汤碗里泡着的那枚银杏装饰,怔愣了好一会。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去看陆老爷子的举动,在旁人眼里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
她抬眼时,声音颤了颤,“你误会了,我去看陆爷爷,不是为了什么好处。”
“我爹娘虽然都是普通人,但我们活得堂堂正正,我被首都大学录取,也不是混进来的,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考进来的。”
棠棠站起身,“你们家的门槛高不高,我不在乎,我跟人交往,也不是看门槛高低。”
她没再看陆友馨的脸色,端起空碗往洗碗池走。
她把银杏的小装饰从汤碗里掏出来,拧开水龙头,凉水哗哗冲过,把那上面的油星子冲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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