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仔小饼干
穆时川听到了。
——
长长的走廊里灯火璀璨,门内是一个个浮华喧嚣的世界,门外的莫名沉寂的过道,像是被分割出无数个诡异的世界。
被称之为人间。
陆醒言捧了一掌心的水泼在脸上,然后抽了洗手台上的面巾擦净。
她面对着镜子,平复刚刚的古怪心境。
她不知道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居然仍可以那么冷静,就好像一旦被蛊惑,她也知道会万劫不复。
不能上瘾、不能沉迷、更不能陷入。
即使这一刻的他,是真实的。
……
陆醒言回到包厢的时候,正常得已经让人看不出端倪。
李诗尹眯起狐狸一样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陆醒言却像没有看见一样别开视线。
李诗尹却没有多问,而是捏捏顾之桃的小脸,问道:“接下来去哪?”
陆醒言一下子也想不到去干什么,有些迟疑:“各回各家?”
她话音还没落,左右两边的女人就一起出了声:“不要!”
陆醒言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她们,不知道她们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安寒撑着下巴,笑起来:“找个地方,我要和你们不醉不归。”
陆醒言无奈:“这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一个酒量差得要死,谁和你不醉不归?”
而下一秒坐在安寒对面的、“酒量差得要死”的顾之桃就举起了手:“我我我!”
迷迷糊糊的小弟妹凑过来抱住了陆醒言的腰:“今天是安寒领证的日子呀!我要和她不醉不归!”
陆醒言一不留神就被她钻了个满怀,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是安寒身份特殊,去安静的地方被她们嫌弃不热闹,去太热闹的地方又怕她们闹出事情来,着实愁人。
李诗尹撑着下巴,沉吟道:“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
陆醒言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一时间也想到了,张了张嘴巴:“啊……”
李诗尹歪歪头:“你没关系我们就去。”
陆醒言撇撇嘴:“我能有什么关系……”
李诗尹说的是她们小区和学校之间的后巷,那里有一间小酒馆。
里面社会上的人不多,大多是小区附近的年轻人和玉泽中学毕业的校友。
但是毕业后陆醒言和李诗尹却再没怎么去过,原因无他,在毕业晚会那天,她们在那条后巷发生过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
那晚的陆醒言先是因为穆时川会不会来她的毕业晚会而忐忑了一整晚,后来因为穆时川来了、却并不是来找她的而失望了一整晚。
毕业晚会结束后,她和一帮朋友在这家小酒馆不醉不归,期间喝到李诗尹都拉不住的程度。
而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一行人遇到了隔壁学校的混混聚众生事。
当时的陆醒言其实并没有完全上头,至少还能冷静地评估双方的战力。
而在她用大脑思索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还行,她打得过。
说起来她是真的莽撞、又或许是因为那一晚她格外得冲动,她忽略了来势汹汹的对手身上可能携带了其他凶器。
——那帮混混带了刀。
在那个时候陆醒言全部的意识里反复回想地只有一句话:她得保护好李诗尹。
至少在陆醒言昏迷之前,她都是那样想的。
后来的事情陆醒言并不能够全部记得,在第二天从医院醒来后,父亲鞠明衫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一向温和又格外疼爱她的鞠明衫、第一次严厉地斥责了她,而陆萍女士站在一边不说话。
事后陆醒言不敢多问,但是偷偷地向陆仰止打听过,据说是那晚有人路过那个小巷,见义勇为救了她,具体的情况连陆仰止都不清楚。
后来陆醒言也再也没有见过寻衅滋事的那伙人,只是每每想来、都会觉得后怕和惭愧。
那大概是十八岁的陆醒言所遇到的第一份坎坷,那场不算遭遇的意外教会了她告别鲁莽和横冲直撞。
也教会她不再让自己受伤。
……
那家小酒馆还伫立在那里,屋檐下挂着闪烁的灯。
那条后巷依旧和终点的酒馆格格不入,只是原本漆黑的巷里巷外满是新装的路灯。
陆醒言下车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记忆的参差重叠不明、交织成一副连她都不敢确认的画面。
李诗尹下了车,看她怔愣的样子,以为她还在想那件事,开口想要安抚她:“要不要换一家,隔壁街也有一家新开的,BB说环境还不错的。”
陆醒言摇摇头,甩掉脑海里的古怪画面。
她笑笑:“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心理阴影,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说完她便开开心心地挽着顾之桃和安寒进去了。
这家小酒馆的氛围很好,时隔几年再来,更显得古朴舒心。
台上的驻唱歌手换成了一个十分年轻稚嫩的小帅哥,嗓音温柔缱绻。
在唱一首《小半》。
那份忐忑的、焦急的、却格外美好的小心喜欢。
每一句歌词,都在将陆醒言拉回到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她喝得有些醉了,甚至有点刹不住车。
李诗尹这才发现今晚的陆醒言有些不寻常。
她抚着小姐妹的长发,看着她有些迷离的双眼、问道:“醒言,你怎么啦?”
陆醒言的眼睛有些红。
她不但想到了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想去那个迷茫彷徨陷入爱情的自己;更想到今夜她亲手斩断的最后一点纠葛。
她看着舞台上交错的灯光,突然说道:“诗尹,我好像疯了。”
李诗尹有些吃惊地睁圆了眼睛,手顿在原地,似乎是不知道她怎么了。
陆醒言静静地看着她,艰难地、压抑地,开口说道。
“那天晚上,我好像看见穆时川了。”
李诗尹本想安慰她的动作彻底顿住,一时无言,甚至心都跟着一颤。
陆醒言抬起眼睛,带着莫名的情绪。
“我有的时候会觉得我疯了,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太想见他了,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臆想。”
他是那样冷漠又绝情。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一想到,陆醒言都会觉得很可耻。
可耻于她居然那样喜欢他,喜欢到在潜意识里捏造出一个在危险时刻拯救过她的盖世英雄。
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才觉得悲哀。
悲哀于那样坚韧张狂的她,在心底曾那样渴望他给的守护。
即使他从没来过。
第49章 再哭下来自己走。
陆醒言从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
唯独这一件事,她从不敢去深想、从不敢与任何人提起、更从不敢去问穆时川。
大概是她也明确地知道,那个在一片漆黑的夜晚、在她人生绝望又灰暗的境地,将她护在身后、给她最后的光明的人,绝不会是他。
那个在她最恍惚的意识里,降临在这世间、紧握住她的双手,让她只能看到后背的人,不会是他。
即使她好像那般真切地记得过,掌心里曾有过的温度。
交握的双手、紧贴的后背、模糊的血迹……
好像真的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却一次次被她的理智抹灭。
——
陆醒言醉得厉害,靠在李诗尹的肩头跟安寒互相吹牛皮,准备乐呵一下娱乐圈里的最新八卦。
顾之桃更不用说了,早就晕乎乎地坐在小沙发上抱着小毛毯打呼噜。
是以当陆仰止抵达这间小酒馆的时候,只觉得心口一片郁结火气上头。
偏偏他家小姑娘还不知死活地伸手拉拉他的衣袖,然后拽着一角嘟囔:“你来得真慢……”
然后他的姐姐正襟危坐在高脚木椅上,脸颊红彤地附和道:“是!来得真慢!”
陆仰止长舒三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顾之桃背在了背上,单手夹紧,另一只手去搭陆醒言。
可是他还没碰到他姐,就被陆醒言一推。
——陆大小姐一本正经地下了高脚木椅、踉跄地走了一步,然后气势汹汹地教训弟弟:“我能自己走!我好得很!”
陆仰止:“……”
好不容易把她们两个弄上车、站在路边等着安寒的保姆车来接,陆仰止和李诗尹站在马路牙子上吹风。
刚刚酒馆里吗环境闷,李诗尹吹了一会儿才觉得舒服,然后转头看向陆仰止,抬了一下下巴。
陆仰止根本不用看,就知道李诗尹说得是陆醒言。
李诗尹双手环胸,沉吟道:“醒言好像想起一些十八岁那年夏天的事情…虽然我也有过怀疑,但是总归不敢确定,所以没有告诉过她,谁知道她自己好像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