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仔小饼干
陆醒言却没有在意编导在说些什么,她走到窗角,将一个她刻意避开在直播里打开的纸袋拿起,略带僵硬地走回了房间。
陆醒言回到卧室,再次走进了没有摄像头的暖房。
一份刚刚在直播时被拆开的礼物,里面的那只手表已经戴在她的手腕上了。
另一只未拆封的纸袋,陆醒言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和她右手腕一模一样的手表。
——这才是萧景明送的礼物。
陆醒言沉默地看着那张躺在礼盒里的卡片,因为折痕的惯性微微打开着,露出的黑色笔迹显得格外刺眼。
宛若在嘲讽她的愚蠢。
第64章 送不出去的礼物。
因为老板陆醒言全勤拍综艺去了,飞跃集团的首席秘书江夏美滋滋地拥有了一个长达一个月的年假。
结果放假的第一天,她就因为一块手表被陆醒言一个电话叫回了综艺录制现场。
江夏沉默地看着陆醒言面前一模一样的两块手表,十秒钟后立刻恢复作为首席秘书的自觉。
“我立刻去排查负责筛选礼物的实习生,手表我现在就让人送回木鹿给穆总……”
陆醒言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补充道:“打电话给穆时川,警告他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我会报警。”
江夏应下,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打?”
陆醒言将另一只表盒也盖上,放回了抽屉,她现在一只手表也不想看到。
听到江夏的提问,她顿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一向朝气又暖意横生的眼眸中难得带了几分凉薄。
凉薄之外又带了几分讽刺,似是对某种状态的自己或某个人产生了名为厌恶的情绪。
几秒钟后,江夏听到她的上司说道。
“嗯啊……我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江夏:“……”
——
为了不再闹出惹陆醒言生气的事情,江夏一出门就亲自去了一趟木鹿,将那只造了大孽的手表还了回去。
穆时江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江夏已经离开,他走过去将那只表拿出来在手心转了一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提起来去医院见他的堂弟。
到医院的时候穆时川已经醒来,靠在枕头上和自己手下的几个研究生探讨一项实验数据,除了脸色依然不是很好之外,基本看不出异常。
穆时江在心里忍不住啧啧两声,暗道不应该啊,陆醒言把表还了回来,居然没顺便把穆时川骂一顿吗?
既然还有交流,就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两个研究员第一次来穆时川的病房,刻意压低了声音,穆时川应得也很低,穆时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总之就是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天书。
穆时江转着手机,视线落在了身侧的那块表上,思索了片刻,他还是点开了他的前弟妹陆醒言的聊天框。
【穆时江:“在?”】
【陆醒言回得很快:“讲。”】
一股子冲出屏幕的不耐烦。
【穆时江:“有件事要澄清一下。”】
【陆醒言:“?”】
【穆时江:“那块表不是穆时川送的,是我早上在他家书架上看到,找人给你送过去的。”】
想了想穆时江还补了一句:“我想着反正是给你的,算我多事。”
对面的陆醒言很明显地沉默了几秒,缓缓地打出了三个点。
众所周知,三个点,在当代年轻人的聊天语录里,表示无语。
如果翻译成文字。
那陆醒言的意思大概是,你是傻逼。
几秒钟后,穆时江发现,他被一向以坦荡敞亮名声在外的陆醒言拉黑了。
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
在以前,陆醒言是绝决计做不出把讨厌的人拉黑这样的事情的。
用李诗尹的话说,陆大小姐在网络社交这方面的脾气和她动手揍人的能力是成反比的,在互联网上的陆醒言,大概是陆醒言的所有人格里,最礼貌的一个。
而现在,礼貌的陆醒言一口气拉黑了前夫和前夫的哥哥,并且索性顺便排查了一下手机通讯录,把跟穆时川相关的人都删了个遍。
然后,从陆醒言决定和穆时川离婚开始,一直堵在心口的那点气,终于顺了一点。
好像本该如此,她就应该像此刻一样,什么面子里子,什么人情世故往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果然,和穆时川相关的一切,都应该乖乖地呆在黑名单里,安静地死去。
像她年少至今,从未如愿过的爱情那般。
死去。
——
穆时江敢打赌被拉黑的绝对不止他一个人,但是i惊奇地发现,对于被陆醒言拉黑这件事,他的堂弟穆时川表现得十分淡漠。
他只是划拉了几下手机,漆黑的瞳孔里闪烁了几下,然后就按灭了屏幕,对穆时江说道:“以后少自作主张。”
穆时江有些搞不懂了,虽然他好像从未弄明白这个别扭的堂弟。
他从来看不明白穆时川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以及,此时此刻,对于那个叫做陆醒言的人,他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情绪。
穆时江想,他大概需要先搞明白,在昨晚、在那通最后的电话里,穆时川和陆醒言都谈论了些什么。
是雪夜里的风吹散了最后的绮念,还是看不见尽头的深空吞噬了曾经全部的爱意与忏悔。
终于走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往前一步是深渊,往后一步是高崖。
她终将割舍,与他相关的、哪怕是陡然占据脑海的、片刻心绪。
……
还未等穆时探究出堂弟的心绪,却发现他唇角抿起,手指翻动着屏幕里的书页,似是又回到了当初那副冷暖不近的学者做派。
他似乎并不想说什么,更不想对昨天到今天的一切有任何表示,但却最终难抵心中的沉郁与伤怀。
他倏然抬起眼,那片漆黑的瞳孔里,穆时江第一次从里面看到了凝结到化不开的无措,被掩藏在他无休止的淡漠中。
穆时江听到他说。
“我其实…很想成为对她而言很值得的人。”
穆时川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病房里充斥着长久的沉默。
他靠在枕边,脊背挺直,明明临近窗边的阳光,室内的空气闷得发干,可他似乎又回到了昨夜。
陆醒言对他说的那句不值得。
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在他耳边反复地撕咬着他的理智。
从来都是,陆醒言说得更多。
她把喜欢热烈坦白,又将爱意慨然割舍。
而穆时川,却依然是个连告白都需要在唇边辗转一万次都无法说出口的人。
只是他其实,其实只是想告诉她,在那一万次的理智宣告退出之后,他终于还是让情感主宰与她有关的一切。
她却终于再也不想听。
爱过之后的辩驳视为狡辩,爱意之后的反复视为背叛。
穆时川摩挲着那块表,似乎是想起了某个陆醒言很开心的瞬间,然后将手指收紧,任由那块表的表盘和钻石、在他的手心摩擦出一条血迹。
“……原来根本就是送不出去的。”
迟到的礼物与迟到的爱意回应一般、视为如昨夜初雪那般灿然但随风消散的水汽。
穆时江一瞬间有些无言。
他看着面前的堂弟,想起他与陆醒言的一切,终于还是按压着太阳穴,轻声问道。
“即使这样,你依然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直直地看向床上的男人,在他无声的眼神中,缓缓地、再次问道。
“老实说,我可从来没有觉得你喜欢过席思凝,同样的,我也从未觉得,席思凝喜欢过你。”
穆时江游历情场这样久的时间,有情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他闭上眼都能看出来。
从席思凝被穆家收养直到现在,穆时江敢拿他下半生寄存在佛祖那里的袈裟发誓,席思凝和穆时川直接如果有半点情意他就就地出家。
穆时川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块手表,任由午后的日光有些刺眼地灼烧着他的瞳孔,他看向穆时江,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妈为什么收养她吗?”
穆时江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开口道:“因为她爸爸殉职……”
穆时江的话并未说完,因为他似乎第一次意识到了横亘在这两个人之间的某个秘密与诡秘。
穆时川顿了许久,才极其缓慢地开口。
“那一年醒言被她气到难产,我曾经问过她,她究竟想要怎么样,从头到尾与我有关的一切到底有哪里要被她这样责难……以及陆醒言何其无辜要被牵连在这一堆烂到阴沟里的恶心事情里……”
“可是她说——”
穆时川苍白的唇一开一合、一字一句:“可是她说,她讨厌的不是我,她只是单纯地讨厌陆醒言而言。”
“她是个疯子。”
如果让席思凝发疯的对象是穆时川,就像她曾经痛恨作为盟友的穆时川一天天向陆醒言靠近一样,那么穆时川至少可以用他惯有的方式去解决。
可是后来,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让席思凝产生变态的、想要摧毁的兴趣的的那个人,变成了陆醒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