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三月
王振涛拿着答案走进雪地,他抬头挺胸地穿过一辈子都买不起一棵树的庭院,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边走边咧着嘴,无声地嚎哭。
五月那时候,他就该陪阿枝一起来京市。
肠子都毁青了。
如果有他在,她不会走上歪路,认识到乱七八糟的大老板。
别让他逮到谭丽娜回家,他不会放过她的,不找他个清清楚楚绝不罢休。
王振涛眼泪往嘴里流,他的阿枝成了有钱人的一只雀,羽毛涂上彩色捏在手里随意把玩,还要被警告记住自己的身份,看人脸色,受人支配掌控。
狗屁的两情相悦,阿枝那个傻子,阿枝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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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蹲好半天,雪被她划了个“费”字,一遍遍加深扩大,手都要冻掉的时候,她有感应地回头,做出吓一跳的样子:“费先生。”
然后想起自己在雪上划的字,急急忙忙地用手去遮。
费郁林走过去把她拉起来,皱眉看她冻通红的手:“什么字要在雪里写,手不冷?”
“不冷,一点都不冷。”李桑枝口是心非,手哆嗦。
费郁林扫了眼皑皑白雪中的姓,耳边有难为情的声音说,“我写的不好看。”
他心头刮过什么,将哆哆嗦嗦的小手收进掌间,略显生疏地揉搓:“要写就在书房写,多得是纸和笔。”
李桑枝脸颊发烫:“噢。”
费郁林俯视她青稚的羞涩:“眼睛怎么是红的,哭过了?”
李桑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没有的。”
费郁林宽容她的心虚,淡笑一声:“你那老乡对你心意重。”
眼前人先是撇了撇唇角,而后讲出令他出乎意料的一番话。
她说:“我在我们那一片长得最漂亮,他对我有心意是很正常的,也不止他一个。”
自卑瑟缩荡然无存,她眼角眉梢都绽着自信光彩。
费郁林愣了下,慢慢眯起眼,他在电话里听过她说挺多人可以帮她,当时他还问挺多人是多少,她没听清,他没有再问一次。
“我和他讲明白了的,我心里只有您一个人。”李桑枝坦诚而真挚:“您是我第一次,第一个喜欢的人。”
费郁林无声无息看她片刻,松开她已经暖和的手,按住她唇肉,不轻不重地摩挲。
有柔软触感含/住他指腹,他面色泛冷:“在哪学来的?”
李桑枝脸发白:“电,电视里。”
费郁林古板不解风情:“少看乱七八糟的电视。”
李桑枝声音有些弱:“只是爱情片。”
平时不看电视的费董一言不发,什么爱情片会有含手指的情节?他捻了捻湿淋淋的指腹,第二次碰到她舌尖,过分娇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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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郁林该去上班了,他从没迟到早退过,哪怕是父亲病逝。
然而他被小女生抱着腰,那点小猫力道让他站在拐角,来时肩头沾到的碎雪,早就浸透黑色高领毛衣。
太黏人。
他没想过她会黏人,她不是乖吗,怎么就比麦芽糖还黏。
李桑枝呵出的白气被风掺雪吹散:“您说过两天带我去见我表姐,那我今天明天做什么啊?”
“你想做什么?”费郁林没碰她哪里,“我叫人带你四处转转,赏一赏京市的雪景。”
“我想陪着您,可不可以啊。”李桑枝眼巴巴望他说,“您工作我就在旁边,我不说话不乱走,不吵到您。”
费郁林心底发笑,小白兔又跳进他底线里撒娇卖萌,他没表态:“不是喜欢雪?”
李桑枝轻轻讲:“我更喜欢您。”
费郁林的眉头动了动,年轻人的情话张口就来。
其实他也不老,只是身份地位和社交要他内敛,他拍拍抱着他不放的小女生,进过她唇齿的那节指骨已经干掉。
“而且陪着您也可以看雪啊。”李桑枝抓着他后背离他更近,棉衣亲昵地挨着毛衣,“费先生,我和振涛哥说过了,我要在这边待到过年才回。”
费郁林听完,莫名地吐出一句:“怎么不叫老乡哥哥了?”
李桑枝咕哝:“我昨晚后来就没那样叫了啊。”
费郁林面露疑惑:“是吗。”
李桑枝的表情好认真:“是的呢。”
费郁林问的随意:“为什么换叫法?”
李桑枝偷偷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欲言又止:“我感觉您不高兴……”
费郁林似乎有笑,转瞬即逝,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撩起她一根辫子:“我怎么会因为这件小事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就好呢。”李桑枝声音软又甜,“那我怎样叫您?我们是亲密关系,叫费先生太生分了,我叫您哥哥好不好。”
还撩着她辫子上的手明显顿了下,移开了,她的下巴被掐住,抬起来,费郁林低声,“你对谁都可以叫?”
李桑枝无辜茫然:“没有啊。”
费郁林轻笑:“对着蒋立信儿子没叫过?”
下一瞬,他面上笑意凝固冻结,英俊脸孔没半分活人气息。
鬼使神差地追究过往,计较在意,有失气度。
为了刚才所说的小事。
费郁林从小就被灌输栽培修养和声誉,封闭所有阴暗面的那扇门只打开一条缝隙,渗出的冷意已经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烦躁自己不该有的过失,又要尽快恢复如常,面部肌肉因此扭曲。
李桑枝眼眶瞬间就涌上水汽,她把抱着他腰的双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松掉,垂了下去,畏惧不安地退后几步。
费郁林掀动薄唇,这就不喜欢了?
扎在他冰冷视野里的纤细身影和他对视,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沿路走回来,背对着飘飞雪花,怯怯地看他:“费先生,您说不会不高兴的……”
费郁林古怪地沉默一会,抬手擦掉她睫毛上的泪珠:“抱歉,我确实没有不高兴,刚才只是一句问话,吓到你不是我本意。”
他眼中歉意清晰正式,声调低柔:“地面的雪厚度几厘米,去玩玩?”
“不想玩了,我们进去吧,您外套没穿,冻感冒了我会心疼的。”李桑枝牵他大手,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小模样楚楚动人。
费郁林说:“一会带你去上班。”
李桑枝呆了呆,欢欣地晃他手:“真的吗真的吗,我可以去吗?”
费郁林的手被她晃个不停,他扫视她红唇:“去了要乖。”
“我乖的。”李桑枝攀着宽阔肩膀,垫脚凑到他耳边,细细柔柔地说,“哥哥,我一定乖乖的,听你话。”
费郁林心口有些麻痒。
兔子是会咬人的,她咬/住了他某根神经,不松嘴。
第22章
吴秘书对于董事长没走金屋藏娇那路,把人带去“天泰”这个做法,有种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董事长属于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类型,时兴的藏法他不采取。
吴秘书按照董事长吩咐,拿个平板给李小姐,让她看动画片,看累了就去休息间睡觉。
这是董事长的原话。
当时吴秘书人还没出办公室,听到了的。
那休息间是董事长个人的,平时加班或者午休用,就这样给小姑娘睡。
她也听话,董事长要她吃她就吃,要她起来走动她就起来走动,要她睡她就睡,像是身体里有个装置的篆书娃娃。
还总用崇拜的眼神看董事长,眼里有星星在闪。
吴秘书不清楚董事长受不受用,换做他会很受用,有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被强烈需要着。
第二天,李小姐还是跟着董事长来集团,看动画片。
李桑枝好像没发现吴秘书的观察,也不清楚每个进办公室见到她的高层是何反应,她投入地捧着平板,全身心追随动画片剧情发展。
脚步声到她这边,笼罩她的阴影里有清冽好闻味道,她把一集看完,才表现出有所感的样子抬头,眼里流出欢喜,拿掉耳机站起身:“您怎么过来了。”
费郁林坐下来:“头疼。”
身边没了话声,一双手放到他两侧太阳穴上,笨拙地按着,试图帮他缓解不适。
效果几乎没有。
她的按摩*既无技巧,也无章法,实属乱按。
“您看起来好累,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小女生心疼死了,“我会一些软件的。”
费郁林好整以暇:“哪些?”
李桑枝一边按他太阳穴,一边说:“Word,Excel,排版和数据统计都会。”
蒋复教一次忘一次,在他面前连软件名称都讲不准确,讲不完整,蠢笨到家的人,此时却是另一种状态。
“还有制作幻灯片,修电脑,我也会用MSN,打印机,传真机,光盘刻录备份,整理分类文件……”
费郁林听过她所言,笑笑:“会的不少,谁教的?”
李桑枝似是才想到不适合提这个话题,她手上按揉的动作停住。
费郁林平和道:“说话。”
大概是见他没一丝一毫不满,小女生就放松下来:“蒋少教的。”
费郁林不咸不淡地讲:“他有耐心。”
李桑枝近似是脱口而出:“那是他心情可以的时候,他做事情全看心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