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三月
蒋立信听完小辈所说,他一动不动,半天都不见回个响。
俞萱问厂长的打算。
蒋立信开口就是一把刀子:“小俞,你不是跟我保证过,不让他记起来吗?”*
俞萱脸发白。
蒋立信大力拍桌面:“你也自信的说能让他只看你!”
俞萱捏紧皮包:“他没记起来,他就是,我没想到他一见到李桑枝就……”
如果不是她家世普通,早就想办法要那女孩离开京市,不给蒋复见到人的可能。
都是蒋叔做的不到位,他儿子要是因此诱发记忆恢复,全怪他妇人之仁。
俞萱引导双鬓发白的中年人:“蒋叔,那李桑枝看起来高中都没读过,进望盛一定是靠的什么……”
蒋立信突然挥手打断,临时给她安排了个到外地的差事,下午就动身。
俞萱没办法,只能出去,她全程没说她和蒋复已经分了。
她会让蒋复回到她身边的,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有她的方式。
她和蒋复做邻居,那么多年的感情,他出事后她不离不弃的陪着守着,在他崩溃痛苦的康复期无数次给出鼓励,竟然都比不过消失几个月的李桑枝,那女孩只是露个面,他就跟一条见到主人的狗一样,摇着尾巴跑过去。
他们才认识多久,她到底怎么做到让蒋复失忆了还被她吸引……
那个畏手畏脚的农村女孩,凭什么啊。
李桑枝死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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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立信叉腰在办公室走动,他儿子忘掉的两个月被填了新的记忆,和以前一样的过法,那晚就只是普通的车祸。
而不是缺了记忆。
所以儿子对那丫头关注,只会觉得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莫名亲近,想不到别的可能。
蒋立信狠狠搔几下后脑勺,他既不会查那丫头现状,也不会紧急把儿子弄出国,他决定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夏天那会儿他希望小丫头早点离开他儿子,去想要的风景地,她没让他失望,是很速度,他儿子也被她当了块好用的垫脚石。
只是他没料到她的离开会附带的其他事情,他以为儿子在那丫头身上尝到失败会消沉一段时间,恢复上班时候国内外跑业务,下班喝酒赛车玩女人,争气点就是成熟起来,收心投入到事业上去,创业什么的。
哪曾想儿子会发生一起事故。
蒋立信接到电话赶去医院,他儿子在手术室抢救,阿青一身他儿子的血和他说事情经过,他那一刻动了很多犯罪的念头,最终是叫阿青把那丫头带过来,让她在手术室门前跪着,直到他儿子脱离危险。
也就在那时,天泰吴秘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他知道晚了,他错失机会,那丫头他动不了了,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蒋立信擦更大的金蟾,儿子没出车祸前,费家说一声,他是会管,拼了老命也要把儿子管住。
可儿子车祸捡回一条命,落下了残疾,心理不健康,要终身吃药,他不敢管多,怕没了儿子。
到时费家再来电提醒,他只能随口应两句。
蒋立信唉声叹气,原先他想收那丫头做干女儿,后来没那心思了,不知道她今天在看过他儿子现在的样子以后,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内疚。
毕竟她那晚要是好好待在俱乐部,他儿子就不会头脑不清醒的开车找她,车祸也就不会发生了。
蒋立信老态横生的脸上一阵愤恨,那丫头不会内疚的,她没失望他儿子怎么还活着,就已经是良心发现。
对如今的她来说,他那个被她玩废了的儿子唯一的用处,大概只有让费老四介意。
蒋立信摇摇头,费老四不可能吃个年轻人的醋,有失身份。
转而又想,那丫头可以让他吃,她有那个本事。
**
李桑枝没在会后聚餐时见到蒋复,过程都顺利,她回去就整理交流会上的笔记,存到电脑里。
当晚,费郁林和往常一样,利用去书房处理事务前的半小时关心她工作,她事无巨细地说给他听,还提起了上午的交流会,说自己学到了好多。
他们在二楼休闲区喝茶。
李桑枝捧着茶杯,耳边忽然响起声音,“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她手一抖,茶杯晃了晃,里面茶水溅初来几滴。
费郁林拿走她手里茶杯,抽两张纸巾擦掉她手背上的茶水:“怎么这么慌。”
李桑枝把头垂得很低:“没,没怎么啊。”
很不自然。
费郁林温和道:“头抬起来,看着我。”
李桑枝慢慢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听他问什么事,她吞吞吐吐:“不是您想听的事。”
费郁林笑了笑:“你不说,怎么知道不是我想听的。”
“那我说了。”李桑枝双手握一起,“我碰到蒋少了。”
费郁林挑眉,示意她继续。
“他跟他女友一起参加的企业交流会,他好像……不认得我了。”李桑枝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睛,“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费郁林诧异:“不清楚。”
“您也不清楚啊。”李桑枝抿嘴,“他不认得我了,还跑来和我说话。”
费郁林端起茶杯给她:“说的什么?”
李桑枝接过去,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就是我回您短信的时候啊,他突然出现在我旁边,问我在给谁发短信。”
费郁林的目光落在她沾着茶香的唇上:“嗯,你怎么说?”
“我没说话呀。”李桑枝嘟囔,“他不认得我了,我当然也要做出不认得他的样子,我又不想再和他有关系,而且他女友找过来了。”
费郁林支着额角,好像年长者在听少年人的青春,他眼中含笑:“就是这样?”
“后面他又找我,问我笑起来是不是有梨涡。”李桑枝字里行间是单纯的不解,“哥哥,他都不记得我了,怎么还……”
费郁林道:“记忆深刻。”
“可,可是记忆深刻就不会忘记,他忘记了啊。”李桑枝撇撇嘴,“忘记了都要找我,干嘛呀。”
费郁林沉吟:“见一面,聊聊?”
李桑枝立刻摆手:“不要,我不见他,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我就是怕他哪天想起来……”李桑枝垂眼,“他腿还瘸了,不知道怎么弄的,生了一场大病的样子呢。”
费郁林体贴道:“我看我还是替你查明白吧。”
李桑枝满脸的茫然:“哥哥为什么要替我查明白?”
费郁林风度翩翩地反问:“你不是在意?”
李桑枝更茫然:“我不在意的啊。”
“是吗。”费郁林面露费解之色,“你说一堆,我想你是在意。”
李桑枝委屈落泪:“你问了我才说的。”
“怎么就哭了。”费郁林起身坐过去,搂她入怀,掌心摩挲她单薄肩头,“好了,我不该问。”
李桑枝哭诉:“就是啊,你不问我哪会说。”
费郁林眼眸半阖,眼底色调不明:“那样不对,还是要说,你有事瞒着,哥哥怎么给你解决。”
李桑枝眨眼,一滴泪水滑下来,被一根手指擦掉。
费郁林生疏地低哄:“不哭了,乖。”
李桑枝拉起他大手,湿漉漉的脸埋进去,蹭了蹭,努力平复好自己不打搅他太多:“您忙去吧,我洗澡睡觉。”
费郁林手上全是她眼泪:“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李桑枝眼睛红红,她站着,成熟俊朗的男人坐着。
她是俯视的角度。
他仰视她。
李桑枝把手放在他发顶,摸了摸,在他隐约就要意识到自己是在仰视前,亲了亲他挺俊的鼻子:“哥哥,好喜欢你。”
然后就下了楼。
**
休息区陷入难言的寂静,费郁林一口一口喝掉茶水,他将空杯子放在桌上,垂眸看掌心,那些泪水已经干了。
他慢条斯理地舔/舐。
不管是为了什么流的眼泪,都是一个味道。
费郁林摇头叹息,小朋友粗心大意,放在沙发上都手机都忘了拿走,夜里有人打电话找她可怎么办。他把她的手机带去书房,晚点或者明早给她。
快十一点,手机响了。
费郁林叫管家告诉小女生,管家上楼汇报说李小姐早就睡了,让您帮她接一下,要是有事明天说。
“我帮她接?”费郁林看一眼震动不止的手机,揉了揉太阳穴,无奈一笑,“那就我接吧。”
书房灯光冷淡惨白,费郁林接起电话。
那头是一道年轻的,紧张兴奋,还要佯装随意的声音:“李桑枝?”
“这是李桑枝的号码。”费郁林面上没表情,一张脸孔冷白瘆人,他语调礼貌地问,“找她有事?”
电话里顿时静得过头。
蒋复今天很不好,他在交流会上的时候,眼神却总是跟随那个叫李桑枝的陌生女孩。
明明不认识,不是他品味,却总是想,一直想,控制不住的想。
甚至迅速恢复单身。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让他这样过,哪怕是全身上下哪都合他心意的,都没叫他魂不守舍,一想到那张小脸就亢奋,有要抬头的迹象。
可他想起女孩一双眼里的疑惑疏冷,就怒不可遏不能接受。
离奇,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