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送我替身后 第49章

作者:松庭 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玄幻仙侠

  就像一颗埋在地底已久的种子,积攒了足够的力量,被今日这场风雨一浇,突然挣扎着破土而出。

  珑玲几乎顾不上扭捏。

  以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从未想过的答案,此时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底涌现出。

  她必须要说,她不得不说。

  她已经沉默了太久,不想在黑暗中永远沉默下去。

  “那你呢?”

  她上前两步,半蹲在他的床榻前,视线齐平。

  “你愿意看见我吗?”

  少女的面庞被烛光勾勒出起伏轮廓。

  分明是娇憨可爱的五官,若是笑起来,双颊还会有一对浅浅梨涡,但她的眼中却从未流露过任何软弱情态,总是倔强又执著,一旦认定什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连问出来的这句话也不像请求。

  她离得那样近,近得能让他嗅到她身上沾染着体温的茉莉香,浓密卷翘的长睫像刷子一样,忽闪忽闪刷过他心尖,几乎能被他数清到底有几根睫毛。

  她还掷地有声地说——

  他是她的心上人。

  梅池春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你确定你给了我选项?”

  他的所有视野,所有感官,统统被她所占据,哪里有不看见她的选择?

  珑玲看着他略带点讥意的眼风,这一次,她似乎终于从那种状似冷淡的态度下,看清了几分被他藏得很好的无奈与纵容。

  她回想起方才尉迟肃和公孙秉的那些话。

  尉迟肃说他有七成把握,认定阿拾就是梅池春,事实上他那七成把握都是源于阿拾所用的术式。

  那些兵家术式,其实根本无法作为佐证。

  连她的天戮剑技,这世间也有人能仿得九成像,兵家弟子修习梅池春所创的兵阵,实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如果真的是本尊,当然最好。

  如果不是,那也没有办法。

  她无法向一个已死之人确定自己的心意,也想不明白她对阿拾,到底是执念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要分辨清这些琐碎的感情,对现在的珑玲而言,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难道分辨不清就不能喜欢一个人了?

  珑玲在杀伐中长大,原本就道德淡薄,如今好不容易突然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还没仔细品品自己的七情六欲,让她克制,纯属做梦。

  想到这里,少女抿了抿唇,眼角眉梢有笑意徐徐绽开。

  “你笑什么呢?”

  “我在想,”珑玲眨了眨眼,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如果换成是你,我忍不忍得了你打呼噜,磨牙,不爱洗澡。”

  梅池春怔了一下。

  这人真是……怎么能这么淡定的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然而他还是毫不犹豫辩解:

  “你不用忍,我不打呼噜,也不磨牙,无论春夏秋冬都要沐浴,衣裳不会连续穿两日,条件允许时衣裳每日都要熏香,并且穿不同的衣裳,配饰腰带也都有讲究,绝不重样。”

  珑玲也认真点头:“除了后面几条,我也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微妙气氛。

  ……怎么搞得好像要成婚的是他们一样。

  可梅池春看着她一身绯衣,听了她今夜这些话,又很难不浮想联翩。

  如果她真的是来嫁给他的,如果今夜真的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眼睫向下飞快扫动,在她丰盈唇瓣上蜻蜓点水地掠过。

  胸腔被一股暖流无声涨满,喉间却愈发干涩,渴得要命。

  梅池春挪开眼。

  “反正,你不愿意嫁就别嫁,也不必对尉迟肃有什么歉疚,他突然求娶你,见色起意是一回事,应该早就从蔺青曜的反应里猜出你的身份了,而且他还故意留下了蔺青曜……”

  观尉迟肃今日举止,不是个没有城府的莽夫,不会不知道,这样做会得罪巫山,而且巫山一定会派人来营救蔺青曜,届时他还是不得不放人。

  珑玲突然道:

  “我这次来救你,并非只有我一人行动。”

  她将死生冢外还有秀秀和两名墨家师姐的事,告诉了梅池春,还有汲隐,珑玲来之前他便已经向墨家钜子请求了支援。

  梅池春沉吟片刻。

  “原来如此。”

  看来这个尉迟肃不仅不是莽夫,还是个胸中颇有城府的人。

  “今夜不必走了,逃也是逃不出去的。”梅池春抬头道,“明日应该会有大事发生,不过,战场不在我们这边,所以明天一切照常,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好。”

  珑玲起身欲回,却又忽然被人攥住手腕。

  “还有——”

  回头看到他长眉压沉,眸光肃然,珑玲仔细聆听他接下来的话。

  “你再说一次,你今晚打算睡哪儿?”

  珑玲眼珠一转,才想起来她方才说了,尉迟肃给她安排的是他自己的房间。

  不过此刻她看着少年阴恻恻的表情,她道:

  “睡你这里?”

  “……我的意思是,你跟他说,让他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哦哦哦。”

  珑玲意会,摆摆手道:“那我去啦,你好好休息!”

  绯红的裙摆绽开又合拢,房门嘎吱一声关上,吹熄烛台,听着窗外雨声淅沥,梅池春缓缓阖目躺下。

  少女留下的气息并未在内室里消逝,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反而愈发清晰,久久不散,在内室潮湿空气中勾起某些浮想联翩的画面。

  一炷香后。

  浑身血液下涌的少年,于黑暗中睁开一双欲壑难填的眼。

  -

  珑玲倒是一夜无梦,难得睡了个好觉。

  昨夜她回去后,就让公孙秉给尉迟肃传话,问他能不能重新安排一个房间,不行的话给她指指路,睡厨房也可以,反正她一回生二回熟了。

  她这样一说,公孙秉忙不迭就去传话了,很快就得了回复,让人给珑玲安排了一间舒适宽敞的寝室。

  醒来后的珑玲摸了摸被褥的料子,又捏了捏枕头。

  想到昨夜梅池春那些话,又是衣裳首饰,又是名贵熏香,珑玲暗下决心,日后得想办法多多赚钱。

  “姑娘醒了?正好,我们替姑娘梳妆。”

  几名女使手脚麻利,昨夜珑玲一个人穿了许久才弄明白的嫁衣,今日几人三两下便给她穿戴整齐,就连头发也给她梳了一个繁复又不累赘的发式。

  待点上胭脂,女使笑道:

  “姑娘自己瞧瞧,有没有何处不满意,我们再给姑娘重新梳妆。”

  珑玲对着铜镜眨眨眼。

  镜子里的人原本是淡雅的空山新雨,经过这几位女使随便涂涂画画,竟一下子光彩夺目,丽色秾艳。

  “姑娘?”

  女使不解地看着握着她手指反复端详的少女。

  珑玲抬头:“你好厉害啊,这简直就是易容。”

  女使们一愣,旋即纷纷笑得花枝乱颤。

  刚踏出房门的蔺青曜也听到了这阵笑声。

  “……昨夜子时,月卿大人已从巫山出发,若无意外,申时即可赶到死生冢。”

  婚仪差不多也是申时开始,蔺青曜无端联想起这件事。

  昨夜他辗转反侧,不知为何不能成眠。

  兵家是股极其强悍的战斗力,如果能将他们炼成辟兵人,九州之内,巫山将无人可阻,只是尉迟肃行事颇有城府,他需要另想计划。

  想着想着,回过神来,脑海里全都是白日里珑玲的一举一动。

  这不对。

  他为何要被她牵着走?

  就算她真的背叛自己又如何?他手底下仍然有无数精兵强将,根本不缺她一个灵气被封的三境灵修。

  不过是因为夜晚多思,胡思乱想了一下而已。

  蔺青曜紧蹙的眉头松了松。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客舍,去会一会尉迟肃时,对面客舍的门缓缓打开。

  金步摇在乌发间轻响。

  头顶压着前所未有的分量,珑玲跨过门槛,裙摆逶迤拂过地面石砖,以往如风的轻健步伐,难得沉稳许多。

  她抬起头,脸上看不见新嫁娘的羞怯,倒是有种微妙的好奇与雀跃,有种从前所没有的生机勃勃。

  蔺青曜看着眼前粉面桃腮,色如春晓,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谁。

  “……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