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夜航
轰！
一瞬间，两个人的精神力一起散发出来，然后合成一道光束。
虚拟空间那扇唯一能通往真实世界的紧锁的大门，被那一束强到刺眼的精神力，冲成了碎末。
宁都和张正静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的心理研究院当然已经因为死人乱了套，张正静开着时光机去了另一个时空，但最后，他和宁都的落脚点，还是在他打造的那个虚拟空间。
这里当然最保险。
“终于回来了，不容易啊。”宁都看着泛着银白色光芒的平静的虚拟空间，感叹道。
“啊。”张正静敷衍回一声，坐在一把椅子上，两只胳膊搭在两边椅子的把手上，闭眼。
“你咋样了？”宁都问。
“肉身在疗伤，精神也要放松一下。”张正静深呼出一口气。
虚拟空间的氛围格外安静。
张正静坐在椅子上休息，宁都躺在地上看着空洞的天花板。
“你真的挺不错的，真的。”宁都突然冒出来一句。
“什么？”张正静依旧闭着眼，眉头皱着来了一句。
“我在那个虚拟世界之前挺沉浸的，毕竟能当个废物，还有那么多人照顾我，唉，”说到这里，宁都狠狠叹一口气，“可惜到最后，天灾来的时候，没一个人在我身边，全跑了。”
“程序设定吧，”张正静道，“那里面的npc到了生死关头优先自保，尤其是你身边那些，毕竟是高质量人格模型，训练不易，死了怪可惜的。”
“你对人格训练知道挺多。”宁都又道。
张正静不说话了。
“但是我确实感觉难受了，好像就是书里说的那种被背叛，然后恨不得把那些背叛的人全部杀了的感觉。”宁都又道。
张正静：“所以？”
“所以你真好。”宁都再说一遍。
张正静冷冷一笑：“这世界上不会有人能对我说得出这样的话，除非是虚拟世界那帮假人，如果你是想对我套近乎，没必要。”
“我的目的是杀你。”他睁开眼，冷冷对宁都说。
宁都也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但是当时，你是那个虚拟世界里，唯一一个愿意付出生命保护我的人，我特别感动。”
张正静：“你空洞的眼神告诉我，你根本不懂感动是什么意思。”
“但我说觉得你好是真的。”宁都又道。
“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杀了我那么多亲近的人，我知道我该杀了你，”宁都道，“但是我的心里没有那种亲人朋友离去的感觉，就是别人撕心裂肺的感觉，我没什么感觉，实话实说。”
“看来这次治疗失败了，你还是这么冷血。”
“但我说你好是真的，”宁都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虚拟世界里的人对我那么好，最后没救我，我感觉我想杀了他们，你杀了我那么多亲朋友好友，最后拼命把我从坍塌的世界拉出来，我觉得你真好，真的特别特别好，你说，我是不是他们说的反社会人格。”
“你见过反社会人格么，就说你是。”张正静又笑一下。
“我没有，你见过吗？”宁都又问。
“你看我是么。”他问宁都。
“你绝对不是。”宁都笃定。
张正静：“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你很好，你真的特别好。”宁都又真诚道。
张正静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宁都也盯着他。
到最后，张正静挪开眼，又笑了：“真是可笑，你说话为什么总一副那么真诚的样子。”
“因为我就是真的，唉，我很少说假话，我这人非常老实。”宁都又道。
张正静又是一阵冷笑：“那你就是反社会人格。”
宁都：“行吧。”
听到宁都这么说，张正静嘴角一扯：“我见过的反社会人格多了，那些人大部分都在社会上以正面形象出现，越是正面的人，越是对这个社会冷漠得厉害。”
“嗯，我的形象确实挺正面的。”宁都思索道。
张正静：“…
…你真是个无聊的人。”
宁都：“你真是个不错的人。”
“你能不能闭嘴！”张正静突然怒声道，“你知道什么？也就是你现在感觉不到什么叫杀你全家，你才说我好懂么，等到时候你知道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还能说得出口？！你这个冷血的家伙，我不需要你的肯定，这个世界，我不需要任何人肯定我，他们也从来不可能肯定我！从现在开始，这样的话你不许再说一句，你等着，等我治好你，等我治好你我让你尝尝什么叫失去亲人痛苦的滋味！”
“那……”
“我说了不许说我好！”张正静又暴怒一声。
宁都：“不是啊，我就想问，你不是要治好我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治？”
“……”张正静从椅子上起身，又要往外面走，“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
宁都在虚拟空间里休养生息，然后再度等来了张正静。
这次他说，他找到了新办法。
“吃药。”张正静把红黄蓝绿四种胶囊递给宁都。
宁都：“这不会药死我吧？”
张正静一笑：“药死你倒还好了。”
宁都吃了药丸：“然后呢。”
“帝国的心理咨询师我不会再信任，唯一靠谱的就是药物疗法，这四个药据说吃下去可以调动人类最基本的喜怒哀乐四种情绪，四种药效会依次发作，每次发作你的喜怒哀乐中的某种情绪可以达到最大程度激发，那时候你会变成完全被这种情绪支配的人，等这四种情绪依次发作完，你体内精神力的感觉系统会大大激活，或许你的情绪感受器会重新生长，但我不清楚在你体内，这四种胶囊会以怎样的顺序依次发作，副作用也未可知，不过我确定的是，四种药里肯定会有某个药马上发生作用，我们马上就能看到效果……”
“啪。”张正静还没说完，突然，就挨了一巴掌。
宁都收回手又搓了搓：“不好意思啊，突然觉得很想扇你，就没忍住，唉。”
张正静：……
*
宁都体内负责激活愤怒情感区域的药率先起作用了。
药效一起，按照药物使用说明，张正静需要马上把宁都带到她认可的人类社会环境去，让她尽情体验人类社会，这样情感功能才能得到更好的释放。
至于哪个社会更适合，他不知道，按照药物使用说明，必须由宁都来选定。
宁都选了帝国历八千年的一个社会，很快他就带她去体验了。
为了让宁都充分体验这个社会的人际交往关系，他想了又想，决定租下一间商店，他负责卖货和收银，宁都负责处理售后问题。
很多人买了东西不满意，都会来这里退换货，这是最容易和人起纷争的环节，也是最容易和这个社会的人打交道的环节。
张正静给店里装了防爆钢板，以防宁都和客人起肢体冲突时砸坏店面，他还安装了假监控，确保因为发生冲突警察调取监控时，抓不住他们的把柄。
真是麻烦，如果不是要把他这必杀的死对头治好，他才不想守这个垃圾社会的这么多规矩。
一切都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只是他没想到。
宁都精神体里的愤怒区域被激活，不跟别人打架吵架，专揍他。
“你会不会卖东西，质量不好的也卖，人家退货又找我的麻烦，你是不让我活了！”宁都刚跟一个顾客了解到顾客的退货需求，然后就跳到柜台里面，开始打张正静。
张正静一下制止住她：“我说过了吧，你不许在打我。”
“不行，我不揍你，我心里一股火发不出来。”于是还没等张正静反应，宁都已经一巴掌扇过去。
他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当然要躲。
只是他躲，宁都还上来踹他。
张正静恼了。
“我之前就说过，我只是负责治疗你，但如果你让我不爽，我杀了你。”他狠狠道。
“那你试试吧，我实在是忍不了，我就想揍死你。”宁都咬牙切齿说着，然后展开机甲。
“你逼我的。”张正静也展开机甲。
两人皆就这么打起来了。
如果是宁都一个人跟顾客起冲突，她就算展开机甲，张正静知道自己在小店安的防爆材料也全然能让自己的店不塌。
但是如果是他和宁都展开机甲对打——
是的，她俩刚打了两下，小店塌了。
小店塌了，她俩还在继续打。
宁都精神体盘踞的身体虽然不行，但她的精神力实在过于强大，对张正静穷追不舍，她俩从小店里打到店外，又打到街上，眼看着，整条街都要被他们毁了。
这一幕出现，吓得本来来小店退货的顾客都举着喇叭喊：“两位老板，不要打了！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这样，我不退货了！我真的，我不退货了！你们店的质量很好！很好！求求你们和好吧！”
到了最后，张正静终于用自己的理智把怒火压下去了。
两人去了警局做调节。
警局对他们为什么打架不感兴趣，只是感兴趣为什么他们俩的精神力如此强悍，机甲用的也是本时代没有的超高级机甲。
警方甚至要把他们送往军部做研究。
这让张正静不得不开上自己的时空飞船，去了另一个时代。
在这个时代，张正静悟出来一件事。
他要冷静。
如果因为宁都愤怒而让他也愤怒起来，那么，她不能充分在特定的时代社会里发出自己的怒火，那她的治疗就不可能有进展。
为了能最后让这冷血的死对头充满感情，继而自杀，他必须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