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渊爻
岑无月点点头,毫不怀疑辞青的话语。
师父说了,收徒的第一个门槛是颜值,第二个就是天赋。
岑无月四个师兄师姐,均是百万、千万里挑一的绝世天才。
“但那仅限于他神念尚在的偃甲。”辞青点到为止,没有将某个残酷的事实再复述一遍,“——不过,奚逐云已经告诉你了吧。”
岑无月又点点头,等待辞青的后文。
“他离开之后,我又仿造数台用以镇压业障,不过那些都只是普通偃甲。这些年普通的偃甲作用渐弱,我原准备将凝结了心血的契偃投入其中,但……”辞青停了一下,略去中间内容,“因此,几日后我预备在仪式上将这具偃甲投入业渊中,姑且进行镇压。事急从权,当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偃甲了。之后我会全力搜索被盗走的灵契偃,只要两年内能找回,时间上便来得及。”
这就是先拿普通材料随便补补,之后找到正经材料再回来彻底补好的意思了。
岑无月再点点头,见她一直凝视着自己,是在等待回复的样子,便开口道:“恐怕不是余铮盗走的。”
辞青的脸上一瞬间似乎滑过了冷笑。
“我知道是谁弄走的。”她说,“你不必管这些,好好修行便是,少贪吃些。”
后面四个字就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责备意味了。
岑无月熟练地朝她露出讨好长辈专用的亮晶晶狗狗眼,眨一眨。
这招特好使,师父都抵挡不了。
用师父的原话来说就是——你怎么会长这么一张浑然天成让人觉得“好可爱啊算了全部原谅她吧”的脸啊!
迎着岑无月的辞青也顿了顿,没接着劝,而是道:“……离长老们远一些。”
岑无月眼也不瞬,答得乖巧:“知道啦。”
“……”
“城主担心我,城主好~”
“他真是没说错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无情道修的那个就是我师妹,你见到就会明白’。”辞青慢慢道,“那天在西城门见到你,我还以为是猜错了。”
那天岑无月确实看见对方向自己点头示意了,她还以为那是自己面善呢。
辞青说罢,站起身朝岑无月点点头:“你随我来。”
岑无月随她向后走去,很快便抵达一处十分私密、绝不是用来待客的场所。
“这是我的千机房。”辞青道。
岑无月有点为难,但实话实说:“城主,我恐怕对偃甲一窍不通。”
“你师兄也不懂。”辞青说,“与偃甲无关,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看他。”
看一看……?
岑无月有点茫然地跟着辞青一起停住脚步,又看着她打开一个立在一旁的高大黑盒,而后怔在原地。
盒中静静闭目站着一个青年模样的男人。
他就像是站着入定、又或者只是正好眨了一下眼还没睁开,当你站在他面前时,几乎能错觉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岑无月不擅长分辨人的美丑,但哪怕四十六年没见,她也不会认错沈述的脸。
那果真是如同奚逐云所说那样,“如果木雕有九成九像,那偃甲也有九成九像”的那么像。
——如果不是此刻这台偃甲的胸口大开、露出了里面的复杂机关,岑无月也会恍然将它当成是自己那下落不明的小师兄。
好像再这么看一会儿,他就会睁开眼睛温声道:“怎么,师父又想不开跑山顶去了?”
或者“好,那今日不练剑陪你玩”。
也可能是“小月不用操心,这些交给我来就好”。
再不济,也可以说“师兄迟了,但给你带了赔礼,就原谅师兄一次吧?”。
“几日后,我会将它投入业渊中,”辞青站在原地,声音里似有叹息,“我想,你应该会想在那之前再见见这张脸。”
这才是辞青在仪式前百忙之中抽空接见她的原因吗?
岑无月凝视着偃甲的脸,又将目光落到那些她看不懂的的机关零件上,有些发愣。
“这几日在试着再做一些改进,看看能不能尽量多镇一段时间。”辞青便解释道。
“为什么非要用偃甲来镇压?”岑无月低声问,“难道就不能换成别的——”
“换成活人?”辞青道。
岑无月收声了。
“偃甲本身就是修士的替代品,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净庭山弟子的本领。”辞青说着,伸出手去,动作很轻地合上了偃甲的胸口。
几乎没有机关运作、面板覆合的声响,而是像是一块皮肤在肉身上生长完毕。
岑无月再怎么细看,也找不到缝隙的存在。
以天衣无缝的角度来看,眼前的辞青应当是当之无愧的偃甲大师了。
“你若是想看,可以再留一会儿。”辞青说,“但不能太久,我还有很多事。”
岑无月却摇了摇头:“既然您时间不多,我更想知道小师兄可能的下落。”
她不舍地从偃甲脸上收回视线,有些勉强地挂上平时的笑容。
“……这毕竟只是一台偃甲而已。”
第12章
辞青没有隐瞒,回忆片刻便说沈述去了翊麟城,似乎是因为那里有某一位师姐的线索。
但更具体的,她便想不起来了。
翊麟城倒也很有名,与净庭山不相上下,也是一处福地,据说不需要常住,哪怕只是入城,也能受到福祉庇佑。
比起需要千载难逢天赋才能拜入的净庭山,翊麟城才是更多人心目中的最佳居住地。
岑无月把翊麟城定作自己下一站的目标。
不过在离开之前,镇压仪式她是非参加不可了。
毕竟将要被投入业渊之中的偃甲同她几十年不见的小师兄长得一模一样,于情于理,岑无月都觉得自己该去送这最后一程。
重新见到小师兄的脸后,她对自己这趟下山的目标终于有了些实感。
另外,辞青对长老们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
甚至还特地叮嘱岑无月“离长老们远一点”。
——但是半夜被长老亲自出马悄悄抓走这种事情,就不是岑无月主动离远一点就能杜绝的了。
岑无月被挟着出城、一路向西,最后抵达了夜色中的灵脉。
这世间,灵气无处不在。
但它们本应该是平和的、缓缓流动的,而不是像玄枢城西边这样左右突刺,好像一个明明不能吃辣却刚刚生吞了一颗朝天椒的人一样歇斯底里、大声咆哮。
一条“灵脉”在被污染后,就会被改称“业渊”,即业障的深渊。
玄枢城本是在灵脉上建成、壮大的,与灵脉的关系几乎是密不可分。
但站在如今这条“灵脉”边上,岑无月觉得玄枢城只怕是离完蛋不远。
简直像是被某种力量自地底撕裂一般,山峦从中凭空裂开一道狰狞巨口。
若有人带着足够的勇气站到这条裂缝边向下望,那就能体验到坠入地狱是什么感觉了。
是的,这个正在体验地狱的倒霉蛋就是岑无月。
五长老一边死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后退,一边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果然是辞青的人?!”
半只脚已经踏空的岑无月觉得自己真的好无辜:“可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城主啊。”
“如果不是你通风报信,她怎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站在岑无月另一边的二长老幽幽地说。
“张雷不是一直盯着我吗?”岑无月纳闷道,“以我的修为还能在他紧盯的情况下通风报信?如果我消失过,张雷应该马上就会知道。”
张雷显然就是这群心里有鬼的长老派来的嘛。
五长老冷哼:“别装傻,张雷死了。”
唉,没想到真的死了。
修真界真是危机四伏啊。
岑无月磕巴都不打一个,立刻转换交涉策略:“那也肯定不是我杀的啊。”
“不打自招,谁说是你亲自动手?”五长老嘲讽道,“辞青随便派个人杀了他,你就能自由传信。上次客客气气请你,你就只会胡言乱语扯些没用的东西——我早就该猜到你是那女人的走狗!”
这就说不清了。
指不定张雷还真是辞青派人杀的呢。
这修真界真是到处有理说不清,全靠拳头大。
小小玄枢城内斗还闹挺激烈,用师父的话来说,这级别都只能叫村口械斗。
小命被捏在两个拎不清的人手里,没办法讲理,岑无月只好想办法自救。
虽说辞青是小师兄的旧识,但她到底修的也是无情道,指望一个无情道修去救一个旧识的师妹,这概率不亚于岑无月现在立马道心大成、破碎虚空、飞升上界。
“这是你第一次见业渊吗?”二长老道,“知不知道掉进业渊的活人会怎么样?”
岑无月想了想曾经听过的描述:“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对,也不对,”二长老像是亲眼见过似的,侃侃而谈,“你的肉身会在半个时辰内被炼化,但神魂却会清醒地被困在其中,既无法挣脱,又不能解脱。业渊是怎么‘吃人’的,知道吗?”
她倒像个好老师一样给岑无月上起课来了。
但岑无月不是个好学生,她兴致勃勃地猜测:“一口吞?”
“比起‘吞’,它那应该叫‘舔’。”二长老的嘴角森冷地向上勾扯一下,“你就只能像受凌迟之刑一样,在足足三个月的时间里,被业渊一口一口地舔成碎末、融入其中,再也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辞青许过你什么好处,只能浑浑噩噩地成为这种腌臜的一部分。”
这番话虽然耸人听闻,但说不定是真的。
因为岑无月几乎能感觉到那些黑气正在急切地向自己的脚边跃进,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张开利刃跃出水面、迫不及待想撕扯一口鲜肉下来。
“你好好想想,”二长老意味深长,“还这么年轻,你也不想就这么悄无声息、痛不欲生地死去吧。”
岑无月看看脚下深渊中翻滚呼啸的黑色雾气,身体虽然被那阴森疯癫的气息冲得紧绷发冷,但心里反而更加镇定下来,甚至还抬头朝二长老笑了笑:“您直说吧,今天找我来是需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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