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卤味 第6章

　　明明咽下的是颇为重口的卤菜，她却突然觉得胃部得到了些许舒缓。

　　就连自己原本在办公室电脑前敲敲打打，僵硬了一天的肩颈也有些放松感。

　　“行吧，这个吃着倒是也行。”

　　即便以王妈妈挑剔的眼光来看，也不能对手上的菜品说出过多苛责的话语。只是嘴硬的她却不能轻易地对女儿服软。

　　她搂过王若丹的肩膀，原本气势上还对峙着的母女二人又被拉近了距离，王妈妈接过王若丹背上沉重的大书包，按下电梯按键。

　　“这家店的卤味应该不便宜吧，你是不是动了你过年压岁钱的小金库？”

　　王妈妈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附近难道是哪里开了家精品卤味店？现在餐饮业做创新的还真是层出不穷，这种食材居然直接就拿来卖卤味了。

　　“哪有，就是在咱们后门外面那条小吃街买的，素菜一块钱一串，这一共也没多少钱。”

　　王若丹辩解道，只是话语中还带有一丝心虚。

　　过年发的压岁钱半年前就已经给花光了，还没在兜里多捂热乎些就被她拿去买了谷子，哪里还有能撑到现在重见天日的份。

　　电梯门缓缓关闭，王妈妈手上的书包也被轻放在电梯内的扶手处缓解重量。

　　“那行，就今天这一次啊，我明天下班先去后门看看这家店情况，其他的那些东西你可不准再买啊。”王妈妈不停叮嘱道。

　　“你要是放学饿了中午就吃点自己带的饼干，别老买外面的烧烤炸串，那些吃多了可都致癌！”

　　“知道了。”

　　王若丹敷衍回应着，自从去年全家去医院看望外婆，王家的食品安全问题已经上升到了战略地位。

　　想在外面偷吃一趟就跟做贼一般。

　　回到家里，原本还想对卤菜下手的王若丹被自家母亲隔离出厨房门外，只好悻悻地回到卧室书桌旁做起了作业。

　　王妈妈也没停下动作，先把电饭煲里的大米蒸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花纹相间的上好五花切片。

　　搭配上自家做的豆豉和新鲜蒜苗，一盘下饭开胃的回锅肉伴着锅气出炉。

　　油烟机的声音随着王妈妈按下的关机键慢慢消失，她提高音量向外问道。

　　“丹丹，拿手机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问问人这会到哪了？”

　　王若丹正好写完一份英语卷，张口应好。

　　微信电话过了一阵子才接通，还没等王若丹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声音。

　　“别催了，在路上了。刚刚堵了会车，我这会刚在车库停完车呢 ，这会就下去进电梯。”

　　电话匆匆挂断。

　　厨房内，王妈妈把回锅肉盛出装盘。行水流水间，蒸锅里的嫩滑的鸡蛋羹也被端出来。

　　她系着围裙，瞅了瞅王若丹买回来的那份宋记卤味，还是把她倒在盘子里，打算借着蒸笼的余温再热两分钟。

　　“丹丹，快过来盛饭了。”

　　“好嘞。”

　　王若丹把卷子合拢，丢到一边。

　　被王妈妈叫吃饭时还不认真，那就是等着挨揍的节奏了。

　　蒸笼的热气微微上冒，明明是王妈妈亲手把装好卤菜的瓷碟放进蒸锅盖上锅盖，但着上泛的热气却好像是她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原本通过打包袋被隔绝的卤香味终于重出江湖，借助着热菜的这股劲儿更加放肆。

　　王妈妈忍不住扭过头冲女儿问道：“电话打了吗，你爸还有多久到？”

　　王若丹吸了吸鼻子，贪婪地想把更多的香味拥入怀中。

　　“打了，他这会应该进电梯了。”

　　王若丹心想，还好这会她爸已经要要上来，但凡超过五分钟，她都不能保证她爸还能看到盘子里的一块豆干。

　　王家的楼层不算太低，随着一个个同楼邻居走出电梯，王爸爸也终于抵达楼层。

　　脚步刚刚迈出，他抬起头仔细嗅了嗅。

　　谁家又做大菜了，怎么闻着这么香？

　　黑色皮鞋并未因此停下脚步，只是不知为什么，这香味随着家门口的距离缩短越来越浓。

　　男人伸出手，对着大门的指纹锁进行解锁。

　　绿灯闪烁，门把手下压。

　　“我回来了，今天兴科路真是堵得不行，那个十字路口等了三个红灯才过去…”

　　王爸爸还没说完的话被扑面而来的卤香味给淹没。

　　厨房里，王妈妈和王若丹也没来得及回应。

　　随着瓷碟里的卤香味不断加重，复热后的宋记卤味才终于大展身手。

　　王爸爸呆呆地看着厨房。

　　合着这股香味原来是自家传来的？！

第6章 好吃到忘了俺爸 “老婆，……

　　“老婆，你这是煮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王爸爸还没来得急换鞋就忍不住发问，鼻子不停吸气，探寻着香味的源头。

　　“这么大的味，我在走廊都闻到了。”

　　他换上拖鞋，脚步随着香味走到厨房，却看到自家老婆跟女儿迫不及待地打开蒸笼夹菜。

　　腮帮子鼓鼓的，可手上的动作却不见消停。两双筷子在瓷碟里上下飞舞，甚至有些拔剑相向的对峙。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抢菜吃？我都还没回来呢！”

　　王爸爸眼疾手快拿着隔热垫把剩下的卤味端上餐桌。

　　男人背后，王若丹跟王妈妈面面相觑，母女俩的眼神不断交流。

　　王若丹：妈，你抢得也太快了吧！怎么不给我爸留点？

　　王妈妈斜了一眼王若丹，暗道：还不是你不讲武德，一闻到锅里香味就伸筷子，不然我至于跟你一块抢吗！

　　另一边王爸爸可没注意到母女俩的眼神官司，端完菜转身拿筷子，低头一看却见这两人还在这蒸笼前站着不动。

　　“你俩搁这当门神呢？”

　　二人这才重新回到餐桌。

　　圆形的大理石桌面上放置了同色系的转盘，三碗米饭被分别放在各个角落。

　　王爸爸率先坐下，抬手拿起筷子就先往中心的回锅肉先夹一大块。

　　猛火爆炒后的蒜苗丧失了原本的脆嫩，但经过热油激发后的豆豉和五花肉片让它多了更多的滋味。

　　王爸爸一口焦黄的五花肉搭配着白米饭下肚，吃得心满意足。

　　“老婆，你这回锅肉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今天味道格外棒！不过怎么感觉跟刚刚闻到的味儿不一样啊？”

　　餐桌上另外两人却没搭茬，也没对另一道嫩滑的芙蓉蛋下手，依然冲着那碟被放在边角的半盘卤菜动筷子。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王爸爸神色一正，敏锐发现了问题关键，也立刻向最边上的半碟卤菜开攻，夹起一块豆皮到碗中。

　　手中的豆皮被切成了窄长形状，上面的褶皱密密麻麻，从褶皱和厚度来看，像是乡镇赶集时能买到的农家手工豆皮的样子。

　　因被卤制过，豆皮整体颜色微微发黄，搭配芝麻含量满满的红油辣椒，显得更为诱人。

　　抬手送入嘴中，王爸爸忍不住瞪大眼。

　　这卤味怎么这么香？！

　　辣卤的鲜香麻辣的确是这份卤菜的味道，可这豆皮刚入嘴，带给他最大冲击力的也只有那股卤香味。

　　就跟他打开家门时涌上来的香气一样。

　　细细咀嚼，农家豆皮特有的厚实感让卤味的味道变得更为醇厚。

　　多重调味料搭配下，本就难以找寻的豆腥味更是消失殆尽，只留下豆制品本身的香气。

　　王爸爸咽下豆皮。

　　难怪素斋都爱做豆腐菜，要是所有人都尝到这种口感的豆皮，恐怕也要遁入空门了。

　　他再次动筷，却冷不丁傻眼，碟子里的卤菜怎么没得这么快？

　　座位两边，王若丹跟王妈妈动作丝毫不停顿，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战斗气息。

　　王爸爸也再不敢耽搁，凭着身高臂展，从盘子里夹走最后一个鸭心。

　　小个头的鸭心被直接抛入嘴中，王爸爸轻轻咬下，却又被狠狠惊讶。

　　暗藏玄机！

　　厚实劲道的鸭心在嘴里爆开，一小团带着肉香的卤汁浸润了整个口腔。

　　王爸爸之前对鸭心一向态度平淡，相较于这种下水，他更喜欢简单的卤鸡腿，没有更多腥臊的同时还更鲜嫩管饱。

　　可是刚刚吃到的嘴里的却不同于以往尝到的味道，肉质紧实有嚼劲，弹牙的口感搭配着辣卤香味，让上了一天班的他突然多了很多幸福感。

　　领导同事似乎也不用上天堂了，女儿的成绩也不需要再焦虑，上一次有这样好心情的日子几乎都回想不起来了。

　　刚刚还想为了一块豆皮遁入空门的王爸爸这会觉得，还是能吃肉的人间更美好。

　　只是…

　　他扫眼看了看两边，满是郁闷。

　　“你俩这筷子是不是也动得太快了 ？我可就吃了两筷子。”

　　王若丹缩起身子想降低存在感，一旁的王妈妈也忍不住红了脸。

　　的确有些不好意思。

　　王妈妈暗自想，早知道就跟丹丹动作再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