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对于这种事，她做起来似乎没那么困难，不知是不是遗传了涂蓬莱。
涂蓝埙的眼睛暗了暗，转瞬恢复正常。
难道说到底，她还是和不喜欢的母亲是同一类人吗。
不过，那又怎么了？
挥去心中略微的烦躁，涂蓝埙整理好表情,笑眯眯地走到犹自唾骂的鬼匪们身前，将绿色挂件收入自己口袋里，“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还有这个鬼之前做过的坏事。现在，我请大家进屋说话。”
鬼匪中还有人不信：“老板，你真请我们吃免费饭？可别一袋临期干巴面包就把我们打发了。”
“就是！我们可不是要饭的！”又有鬼吵嚷道。
涂蓝埙微微一笑，反唇而问：“请问你们有住处吗？”
“有，怎么没有？”鬼匪头领眼睛一瞪，自觉被人看轻了，大声说：“鹿城金街桥下面的桥洞，福市省道旁边的服务区，还有阳光市4A级景区里面的山石流水，都是我们住的地方！”
这话说得有底气，可不少鬼匪头领的直系小弟都偏过了头，没有当面承认自己跟着大哥风餐露宿无家可归的悲惨命运。
“躲什么，躲什么？我们都是鬼啊，鬼又不用睡那么好，我们这叫自由，自由懂吗？”鬼匪头领气坏了。
涂蓝埙直直笑看向他，倒把鬼匪头领看得有些暴躁，“怎么了？”
涂蓝埙：“你看，现在我这里有饭吃，有房子住。不如你和朋友们赏脸，在这歇脚一段时间。我自
然愿意免费招待各位，但怕是各位都是行端坐正的侠义性格，不肯白吃白住。所以就劳烦各位加入我们这的巡逻队，轮班在区域内走一圈，这样我们也不必胆战心惊的，好给大家提供住房和饮食。怎么样？”
涂蓝埙这一番话说得客气，倒好像是她们这缺少保护，所以不得不求着雇佣这帮鬼匪似的。听了这些话，鬼匪们的表情都微妙起来。
有吃有住，不必再去桥洞子淋雨了，还有个似乎能帮人所急的轻松活干。
于是目光们齐齐射向鬼匪头领，写满了期待和复制粘贴的“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鬼匪头领不太好意思，说道：“那，那好吧。我们就暂且在这耽搁一段时间。不过事先说好了，我们要一天三顿饭，晚上睡觉必须有床，有封闭的房间。你能做到吗？”
他身后的鬼匪小弟们脸色爆红，这叫什么条件啊，搞得好像他们多没见过世面一样。
涂蓝埙的表情却严肃认真至极，重重握了握鬼匪头领的手，在对方惊慌失措抽出去之前，承诺道：“我保证。”
于是便利店之围顺利解除，玻璃门再次被打开，里面以电脑女鬼和刘茂盛为代表的心惊胆战派和以索倪亚和薯饼为代表的战意正浓派涌了出来，见涂蓝埙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刘伯伯，麻烦您给这些朋友登记，然后带他们去干净舒服的合适的住处。目前请他们免费吃住……”涂蓝埙的眼色还没打过去，就收到刘茂盛“我全都懂”的微表情。
“还有索倪亚和那个谁。”涂蓝埙单手掐腰，正好按在口袋上，“麻烦礼貌筛查一下，这些朋友里面可能混了天国集团的暗线。”
索倪亚一听“天国集团”四个字就摩拳擦掌，涂蓝埙赶紧补充：“少族长，请您也跟着一起吧。”她叫的是缺牙鬼。
她并不完全信任缺牙鬼，但让缺牙鬼参与到筛查行动中，一来可以让索倪亚和N验证他的能力；二来就算他之前在演戏，实质上是天国集□□来骗取信任的，他为了不过早暴露自己，说不定也会真献上几个投名状。
N受到召唤，瞬间出现在涂蓝埙身后，缺牙鬼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英俊笑容，“好啊好啊。”
很快，鬼匪队伍里又被扔出三个被判定为天国集团探子的鬼魂，分别是索倪亚、N和缺牙鬼三人找到的，前两个鬼匪们不熟悉，是中途混进来的跟班，所以没什么事。
可第三个却在鬼匪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二哥！”
“你们要对二哥做什么？”
“这个普通话都说不清的缺门牙不可信，二哥跟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他这是胡乱指认！”
就连鬼匪头领也用不信服的眼神看着涂蓝埙。
涂蓝埙偏头看缺牙鬼，缺牙鬼小声说：“那个人身上也有杀生的气息和说谎的气息。”
“你们在天国集团见过这张脸吗？”涂蓝埙又用眼神问索、N二人。得到了齐齐摇头的回答。
这怎么办？
不收押这个人吧，他随时可能反水跑掉。收押这个人吧，鬼匪们又明显不愿意。
现在他们的议论已经到达“我们的二哥被诬陷了，我们走，什么都不吃了！”的地步。
涂蓝埙沉思的片刻，缺牙鬼低声说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涂蓝埙眼睛一亮。
缺牙鬼忽然奸诈起来：“我要我的部族鬼魂比他们更好的待遇。”
“你们有钱吗？”涂蓝埙比较关心这件事。
缺牙鬼一点头，涂蓝埙就拍板：“成交！我给你们更好的待遇，但未免他们不高兴，你们明面上要花钱。”
“没问题。钱我们有很多。只要你们不向我们要‘那个’就行。”缺牙鬼答应下来。
涂蓝埙没空去问“那个”是什么。只见缺牙鬼走到绿化带旁边摘了两根枝条，树叶很有讲究，分别是树顶最高的嫩芽和树底最低的嫩芽。然后缺牙鬼又徒手挖掘绿化带的泥土，分别在树根左右掘出两个梭形洞。
那两个洞越看越像眼睛，更诡异的是，透过土洞恰好能看见这棵树的树根。
“一地一天，泥土的眼睛……还有……”缺牙鬼念念有词，将嫩芽和泥土块拢在手心，揉搓成两条巧克力涂层饼干棍般的东西。
“活人的血。”缺牙鬼看向涂蓝埙，她是在场唯一一个活人。
涂蓝埙伸出手腕：“随便什么活人的血都可以吗？你们就不挑挑出生年月日、八字星座mbti什么的？”
“不用那些。”缺牙鬼口音古怪，很笃定地告诉她：“要决定做仪式的时候，第一个遇到这棵树的活人的血。”但他推开了涂蓝埙的手腕。
涂蓝埙不解，缺牙鬼现在不再像土里土气的山寨青年，而像个诡秘的大师了，他指了指树：“血的部位要它来挑。它是这件事的接引‘人’。”
缺牙鬼指的应该是，这棵树是某种神秘力量在天地之间的媒介，树得到好处答应帮忙了，才能继续进行。
只见缺牙鬼俯到树干旁边，先敲了敲它，又交头接耳似的低语了几句他们的土话，最终仔细观察敲过的树皮的纹路，最终抬头对涂蓝埙说：“要耳朵上的血。”
涂蓝埙挑了下眉，这树还挺会挑，让她想起饭店大堂挑选生猛海鲜的食客，只是装在玻璃缸里的变成了她。
“要不换个方法吧。”N忽然在一旁发声：“南省拜树族的能力我不怀疑，但最好不要伤害活人体肤。”
拜树族？N居然知道他们的名字？
缺牙鬼朝涂蓝埙笑了笑：“你真正的未婚夫挺有见识嘛，不过拜树族是外人对我们的称呼，我们自己就叫树族。”
涂蓝埙悚了下，“你能看出他的气息……是我未婚夫？”
“气息看不出来，你们没发生过自然融合的事情。”缺牙鬼坦然地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但我的眼睛能看出来，你们是相好的，我的眼睛又不瞎。”
涂蓝埙不知道说什么了，忽然想起来，凑近小声说：“那你还和你的族人说我是什么女王，要在你们中间挑选未婚夫？现在你说出来了，还怎么圆回去？”
缺牙鬼的目光和周围其他树族一样无辜，他反问道：“谁说未婚夫只能有一个了？”
第157章 入侵
涂蓝埙叹为观止,又问了几句，缺牙鬼这才娓娓道来,他们拜树族的人不尊行一妻一夫制度，而是强者为尊。
——不论性别，只要摆得平养得起，想找几个配偶都可以。
“您一定能处理好，您是这片广袤之地的土司，还如此年轻健美，我们族里能及得上您一半的小家伙，家里的房间早都不够配偶们住,要另起寨楼了。”缺牙鬼非常认真地说。
涂蓝埙看了他半天,忽然想起来,缺牙鬼是拜树族族长的儿子，但未必是现任族长的儿子。他顶着一张年轻的面孔,称现在族里的人为“小家伙”。
他只是死的时候年轻,但可能已经死去很多年。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涂蓝埙觉得头顶被拂过，是缺牙鬼用树枝扫了下她的头发。对方举了举带下来的几根落发,啧道：“你这么年轻,就掉这么多头发，是不是用脑过度了？以后会变成秃顶的。”
涂蓝埙使劲瞪回去。
“好啦。”缺牙鬼将头发绕在树枝上面，两树枝被隔空绕在一起，他终于停止闲话，转身拿着两根处理好的泥土树枝，他先是魔术般朝众人展示一圈，然后说：“大树指认的人，身上会起火。”
说完,缺牙鬼朝两根树枝吹了一口气，“呼”声未落，两根裹着泥巴的树枝竟然燃烧起来，缺牙鬼将它们平放在手掌心上，这两根东西开始自动旋转，然后缓缓指向了人群中的二当家。
那个二哥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然后瞪着涂蓝埙等人，可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这个鬼魂背后“噌”地冒起一圈火焰，并不烧灼他，但人群中只有他一个遭受了如此待遇。
“大树指认这个人是叛徒。他和外敌相通，将大伙引诱到伪装的悬崖旁边。他用朋友的血成就他的荣光。”缺牙鬼的口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诡异，周围的拜树族鬼魂都露出信服和鄙视的表情，完全忘了自己这伙人刚刚背叛了没什么情谊的天国集团。
鬼匪头领皱起眉：“你说是就是？”
鬼匪二哥一听，立即更大嗓门地嚎了过来：“你说是就是？”
本来头领只是理性质疑，没想到二哥这么情绪化，简直是在掩盖心虚似的，这将鬼匪们心中的天平又朝对面斜了两度。
缺牙鬼看了眼涂蓝埙，意思是千万别忘了承诺的“待遇”，然后很居高临下地和鬼匪众人解释：“我们是拜树族。”
涂蓝埙：？
这也算是解释吗？
鬼匪里一片呼喝：“我们没听说过！”
鬼匪头领也一脸茫然，他身边另一个白脸斯文的鬼魂却悠然点头：“南省树族，我听说过，一直想拜访请教，身前身后却没这个机会。”
鬼匪头领骤然看过去：“老三？”
有人立即变了态度：“既然三哥都听说过树族，他们有几分可信啊。”
这书生鬼是鬼匪里的三哥，只看长相也知道是谋士军师般的人物，他说话的有效程度和那个二哥是差不多的，只是二哥的拥趸大多是粗糙鲁莽汉子，这位三哥的附和者则全是崇尚文化水平的鬼。
眼见着鬼匪内部发生分歧，涂蓝埙终于出来说话：“各位，既然是在我的地盘上，不如听我一言。这位二哥的嫌疑是我牵头查出来的，我为此负责到底。你们长途劳顿也累了，不如进店喝点冰啤酒，吃点炒花生面包炸鸡，休息一番再做打算。”
鬼们常年不知饥饱，只有灵魂中萦绕的焦渴感，一听见冰啤酒炸鸡排，鬼群里顿时传来吞口水的声音，就连仇视的目光都淡了一些。
“那我们二哥怎么办？你放了他，我们就进你的店喝酒吃鸡，以后认你这个朋友！”之前为鬼匪二哥喊过冤的一个纹身熊形矮壮汉大声说。
涂蓝埙回答：“不行，先不能放！”
纹身熊正要瞪眼睛发飙，涂蓝埙及时说了句：“不过也可以将他请进来，和你们一样吃好喝好，但需要在专人看管下。等到大家休整好了，要有专人来审讯他。”
纹身熊和后面几个莽男大怒：“凭什么审讯二哥？”
涂蓝埙却不答此问，一挥手，鬼匪二哥的眼睛耳朵都被银色光带蒙上，是白超的灵魂核心发力了。她兀自说话：“审讯人员由三方面组成，分别是我自己和我的一位朋友，负责询问这位二哥相关问题；树族的朋友作为第三方旁观辅助；最后是你们派出的两名代表，作为最熟悉这位二哥的人来核对他话中的细节是否正确，并且保障他在审讯中不受到侮辱和伤害。我请求你们头领作为代表之一，另一个你们自己选择，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
这话说得有条有理，就连纹身熊这样的人停了都没脾气。审讯在他们眼里就是皮鞭子沾辣椒水，还有老虎凳手指枷什么的。
可涂蓝埙说什么？三方共同审讯？还有炸鸡吃，有冰啤酒喝，还让他们自己人在旁边看顾着以免打伤？这是什么待遇？
上天堂的手续审批都比这个难过一点吧！
这下纹身熊也说不出什么话了，于是他闷声点了点头，“行！”
旁边鬼匪首领的表情微妙起来，纹身熊真是半点心眼都没有，竟然代替为首大哥做了决定，令人无奈。但他此刻的心思不在纹身熊那，而是思考包围便利店的始末。
便利店的消息是老二带回来的，劫店也是他煽动的主意，现在这位老板话里说得客气，她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想不合作强行突围，怕是要损兵折将……
丝丝悔意缠绕在鬼匪头领的脑海中。
转念一想，老二一向鲁莽粗直，头脑异常发热也不是没有，要说和外头人合作他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