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非梦河
涂蓝埙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问:“那其他人呢?钟铁、叶新兰她们呢?”
店里的鬼魂们开始无序撤离,还有鬼举起临时字牌:请给我留XX口味的预制便当。
涂蓝埙眨眨眼,表示收到。
李傲开始啃包子,环顾四周,又收回目光,“还在审,这些人可能经历过和你一样的‘逼上梁山’的考验,口风都很紧,有一种奇妙的默契。”
涂蓝埙忍不住建议道:“告诉她们之前被杀的人,就宗立那种,其实都是鬼,不行吗?”
李傲无奈:“哪有这么简单。”
的确,或许第一回 是引人入套的骗局,但这些人入局后真的做过帮凶的事,譬如打扫凶案现场,或
者一些情节更严重的犯罪事实。还拿了钱,绑定成利益共同体。
现在想下车是不可能的了。
李傲看出涂蓝埙对钟、叶两个人的感觉有点复杂,安慰了一句:“不过你也别太着急,现在上面的法规只是刚有雏形,战线会拉得很长,具体怎么处理,要多方共同参与敲定。”
君玺庄园已经被封锁,胡海生落网,董一健虽然暂时被释放,但行踪都在监控内。这事算赢了半截,可半截不是真赢。
“胡海生提到了一个人。”李傲终于说出此行的真实目的,“他指认了一桩破产入侵案的幕后主使。第一次有人把诡异指认为凶手,我们正在调查。”
涂蓝埙说:“什么破产入侵案?”
李傲眼光幽幽:“开发区被诡异入侵,生命安全和合法财产遭受大面积损失,涂氏集团破产的案子。”
“他说幕后真凶姓南,是那个南西山。”
第88章 冲破
卫生间的水本来在哗哗地流,现在突然停了。
涂蓝埙的回忆飘到很久之前,都快一年了,涂氏集团破产的事儿好像还在眼前。
诡异入侵就像是冰雹台风之类的超级自然灾害,除了无法预测外,人基本没有抵抗之力,所以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除非大祸真的一巴掌扇到头顶。
那时开发区正是寸土寸金的时候,刚建好的商圈和住宅,一派不同于老城区的新气象,吸引了很多人来居住置业。人们都说,由于拆迁进度缓慢,鹿城的核心将逐步转移向开发区。
而涂氏集团,就是开发区建设最大的私有投资商之一。
第一枪是什么时候打响的呢?涂蓝埙记得很清楚,是一所中学刚搬来新校区,结果某个下午,可能是排课老师偶得的妙手,整条走廊的班级都在上体育课、自习课、音乐课和心理卫生课。
正巧那天下暴雨,体育课上不成,就变成整条走廊的教室都在放电影。
大约有八九个班级,同时看八九场不同的电影,国内国外的都有。
昏暗,祥和,奋笔疾书声、轻轻的呼噜声和电影声,试卷油墨氤氲在光影里,独成一片永恒的小天地。
但不约而同的是,八九块投影幕布上,都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兴味正酣时,那些吸血鬼或者警匪、校园的场景骤然停滞,抽帧,网络卡顿,将演员们的电影脸抽成诡异的形状。
最后,一张扭曲的鬼脸出现在所有幕布中。
两三秒的寂静后,学生们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有人拍下了那个场景,但拍照的手机瞬间死机,大家齐刷刷往外跑,语无伦次地拍醒趴桌睡觉的同学,人潮在走廊里汇聚。
外面仍然下着大雨,跑是跑不出去的,有人带了伞,但当大部队不肯出去的时候,带伞的孩子也只能跟在队伍里。最后他们决定去找老师。
偏巧的是,那天下午老师们也开会,暂时都不在,文史类学科的三间办公室是空的,但理工类学科的三间办公室里,有一间推不开。
不仅推不开,里面还传出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清说的什么。
学生们大力拍门,办公室一无所动,他们不知道该去找谁,这事儿万一是电脑病毒搞出来的,捅太大了没准会挨批评,有人给家里人发短信,可显示发送失败。
没信号了。
用应急电话报警?程度好像还不至于此。
有人悄悄说了句:“我们之间,现在真的都是正常人吗?”
于是他们分散,各自扎堆和自己认识的人挤在一起,离陌生面孔远远的,但大家发现,好像没有谁都不认识的人。
最终,几个勇敢的学生看着走廊里“警惕诡异入侵”、“及时报告大胆求助”的标语,决定踹开那间紧闭的办公室门。
青少年的力量是无穷的,各色鞋印都沾一遍后,反锁的大门应声冲开,又在墙上反弹回来。
可学生们惊呆了,没人去管门了,为首的几个转身就跑,还有人挤过来看情况,一眼后也吓尿裤子地滚爬遁走,惊叫声响成一片。
这次是真出事了。
一名教师的尸体悬在天花板下。
没有绳索,没有任何带有牵挂性质的链状物,他就那么四肢反弓地贴在天花板上。
与天花板相贴的是他的胸口,但他头颅低垂,青灰面皮之上,一双圆瞪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办公室门口,俨然没了气息。
而桌上,男教师的手机还在播放收音频道,外国新闻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学生们惊慌的逃散声中,男教师的身体轰然坠地,肢体和办公桌、地面砸得扬起一下,然后瘫软在原地。
只有那双眼睛,还直直地看着办公室门外。
“在当时那场诡异入侵事件中,某两个被吓呆的学生曾经看到可疑对象,那东西先是扑向他们,又再转身往窗外逃。”李傲回忆道:“而且它只有半截身体。”
涂蓝埙问:“半截身体?”这是新闻中没有写出来的。
李傲回答:“是的,据学生在心理疏导过程中回忆,那个东西是人形,由于过度恐惧,学生回忆里它的脸是模糊不清的。”
他比划了一下,“一开始是整个的人形,但翻出窗台后变成半个,就好像被阳光切开了似的,消失的半边不见了。”
涂蓝埙想起来了,那时莫名传过一阵“诡异惧怕阳光”的流言。由于鬼不见光这个传说定律在人们思维中根深蒂固,所以不少人都被推销了紫外线消毒机,还有随身携带的手持版本。
直到越来越多的事故打破了这条伪科学。
其实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第四条约起了作用。那个杀死教师的诡异被众多学生直接目击,造成了他人观看以及意识波动影响,所以被第四条约处死了。
涂蓝埙忍不住问:“那又和您说的南西山有什么关系呢?”
N可是全胳膊全腿的。
李傲叹了口气,说:“第四条约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涂蓝埙点头,李傲紧接着说:“第四条约的执法者是谁,你有没有过了解呢?”
执法者?条约不应该是天公地道,存在于空气中的无形法则吗。
但一秒后,一黑一白两道影子蓦然闯入涂蓝埙的脑海。
黑……黑白无常?
那个身穿焦边白西装的长辫子女鬼,和穿着被虫蛀了的黑大褂的短发男鬼?
李傲说:“据说法则的执行者使用一把镰刀作为武器。这两只诡异很少显露人前,对活人一般没有侵害作用,但却是鬼怪的煞星。”
涂蓝埙的眼皮跳了一下。
“在捕捉到的疑似执法者的数据波动中,相关部门曾经观测到另一种波动频率,在开发区倒闭的过程中,它频繁且密集地出现在相关事件的现场。”李傲补了一句:“这件事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涂蓝埙问:“你们认为那是南西山?”
李傲说:“胡海生指认那是南西山,他提供了南西山的个人身份信息,此人曾经供职于天国集团,担任董事长特别助理。而且于六年多前意外死亡。”
涂蓝埙觉得很离谱:“然后呢?”
李傲眼光沉淡:“天国集团注资的德世医院,就是当年南西山被宣告死亡的医院,由于南西山没有家人,天国集团代为保存了他事发时的车辆和手机。”
车辆已经被销毁回炉,而手机留存至今。
“南西山出事时正在打电话,中间可能由于汽车打滑磕碰,误按了录音键,所以他最后的几句话被录下来了,以及最终撞车、破窗坠出以及死亡的全过程,手机都在录音状态。”
“根据这段录音,我们解析出了南西山的灵魂——灵体频率。”
李傲的表情奇怪起来,他笃定地说着几个月前他绝不会相信的话,微微皱眉:“正巧与八个月前密集出现在开发区案发现场的频率相符。”
涂蓝埙的脑子空了两秒,一瞬间只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南西山,就是导致开发区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涂蓝埙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很有说服力,但胡海生说的话真能信吗。”
董一健还在外面,胡海生知道董一健会被摘得很干净,他这么早就翻牌反水,不怕董一健对他和他的家人做点什么?
李傲赞赏地看了涂蓝埙一眼,点头:“你说得对,所以现在也只是怀疑方向。文冲主任叫我来一趟,和你同步消息。如果能破案的话,这么多人命悬案,还有你们家破产的事也算有个说法了。”
涂蓝埙露出个微笑
,“那就谢谢李警官了。”
口干地灌了半瓶水,李傲起身告辞,涂蓝埙送他出门,转过身的刹那靠在玻璃门上,突然有点头痛。
开发区……诡异入侵……涂氏集团……
她迷茫地望向外面,街道随着李傲的离去而重起鬼迹,鬼魂们在旭日下游荡。她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便利店,开始新的生活了。
但抬头一望,便利店不也还在开发区里面吗,在这鬼影魆魆的地方,她从未离开过这儿。
只是鬼影和她之间迷障被打破了,被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她是一个和鬼魂生活在一起的活人。这种生活,任谁都会觉得疯狂。
涂蓝埙徐徐出了口气,另一边的卫生间还安静着,铜猞猁米哈伊尔在烟架后面一声没吭,电脑女鬼也锁在电脑里不敢冒头。除了几个在远处观望情况的鬼顾客,便利店空前地安静。
开门声从身后传来,卫生间的灯光搔动她的余光。
随即是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大跨步,很急促。
涂蓝埙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更凉更大的手握住,一股力道将她翻过来,她撞进N那双破碎且冷厉的眼睛。
他凝视着她,声音调门略高,尾音微不可察地微颤,“我没做过。”
涂蓝埙茫然凝望回去,但眼睛是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
“我真没做过!”
N转而用两只手扶住涂蓝埙的肩膀,深深直视,语调染了层迫切,还有一丝蒙冤的隐怨,“不是我……”
涂蓝埙木木点了下头,抓住肩膀上N的手,第一次用整个掌心和所有手指感受他,那冰凉的手套背部,她握住他,手背的筋骨形状隔着手套传递给她。
一双渗着深夜草木气息的手。
很适合掐握脖颈的手。还适合干点别的什么?在染血的夜晚引起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