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要要子
等他回头把盘子放进洗碗机,夏纱野还是一动也没动,连头都没露出来给他。
沈珂想了想,披上外套,开门出去了。
临走前,回头对夏纱野那边说:“我晚上下了班再回来。”
一直到沈珂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里,夏纱野才掀开被子,露出面无表情的脸。
桌上的盘子在冒着热气,她换了个姿势变成仰躺,手臂抬起来搭在自己眼前。
其实在昨晚说完那些话以后,睡了一觉以后,夏纱野的理性回来了一些。
她其实很少会那样完全受情绪操控,吐出那么多没完没了的不过脑子的话,起码从她当星盗以后,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现在,猛烈的情绪宣泄之后,是死水一样的平静,夏纱野的大脑又开始空空如也,一片空白。
她不想做任何事,也不想再做任何的思考。沈珂的事……也不想再想了。
她的眼角余光瞥了会儿盘子里热腾腾的早餐,又把被子盖了回去。
一直睡到中午,实在睡无可睡,夏纱野本来就不是觉多的人,现在也很少发呆了,只能坐起来,端起那盘凉得不能再凉的面条,这才发现不是速冻的,大概是沈珂自己煮的。
他一个贵族少爷,居然还会下面。
过了太久,面条已经变得软趴趴的,毫无口感可言。
夏纱野拿起筷子,慢吞吞地一口接一口,每一口都咀嚼得奇慢无比,仿佛连磨动牙齿都耗费了巨大的能量,足足花了近十分钟,才把面条吃完。
夏纱野已经不会再做噩梦了,她开始能听见声音。自己的声音。
一直在她耳边模模糊糊、似远似近地说着什么,难以分辨,像是耳鸣。
晚上,沈珂下班回来,夏纱野仍躺在沙发里,被子蒙住了脑袋,人是朝里睡的,但桌上的盘子空了。
沈珂拿起盘子去厨房洗了,出来后望着沙发上的夏纱野,他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背着包,一步一步上楼去了。
夏纱野这一觉一直睡到凌晨。
她是被声音吵醒的。
她睁开眼,看见对面的镜子里出现了一团黑黑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那东西长着一双暗红色的,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连说话的声音也一模一样,冰冷毫无起伏的腔调。
“怪你……”
“夏纱野,都怪你……”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他们。”
“你指挥失误,你判断失误,你害死了他们。”
夏纱野用力闭了闭眼睛,但声音仍旧着魔般在耳边连续不断嗡嗡作响,镜子里的东西并没有消失。那双诡异可怖的眼睛依旧死死定在她身上。
“我……没有。”夏纱野艰难地张了张嘴,“不是我……”
“那就是沈珂。”那团黑色的东西说,“都怪沈珂!”
“如果他在你出发前提醒你,把他知道的事告诉你,或许就不会出意外,或许他们就不会死了。”
“对,不是你的错,都是沈珂的错。都怪他!是他害死了他们!”
“不……”夏纱野的头开始痛了,她捂住头,蹙紧眉,咬紧牙关挤出声音,“不是他,不是他的错……”
“那是谁的错?果然,还是你的错?”
黑色的东西好像在笑。
“可你是个懦夫,你敢承认吗?承认是你害得大家都死了?你怎么敢承认,你这条苟活着被捡回来的命,怎么扛得起那么多条同伴的命?!”
“我们就当做是沈珂的错吧。没错,不用留情。你尽管咒骂他、叱责他、怪罪他、羞辱他,让他只能被迫接受你的怒火,接受你的非难,接受所有不好的一切,没关系,他会愿意的……”
“……不,”夏纱野咬着牙,“闭嘴。”
“即使你之后对他做怎样过分的事,无论是强.暴他还是殴打他,一旦想起他欠了你那么多条人命,无论怎样,他都一定都会甘愿承受吧。”
“闭嘴。”
“因为你很清楚,他是一个有良知的好人。和你这种卑劣的怪物,截然相反。”
“闭嘴!”
桌上的玻璃杯猛地砸向玻璃,啪擦一声巨响,那团黑影消失,玻璃四分五裂,砰地倒在了地上。
夏纱野大口大口地喘息,回过神,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一片。
神经又开始痛了。咯吱咯吱地,像有电钻钻进了她的脑髓。
“……莎。”
“……叶莎!”
夏纱野睁开眼,手臂正被人抓住,沈珂穿着睡袍,蹲身在沙发边上,两手都紧紧抓住了她,他的眼睛正在昏暗中轻轻颤动着。
“……”
可夏纱野再一眨眼,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影子被室内昏暗的光线拉得斜长扭曲。客厅里死般的沉寂。
她低下头,用力抠紧了自己的发根,头皮被扯得生痛仿佛也没有任何知觉。
夏纱野已经连续三天都是这样不言不语的状态了。
沈珂每天早上起来给她弄好早餐,端到桌前,晚上下班回家收拾盘子,二人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
沈珂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夏纱野这样单方面拒绝沟通后,沈珂也没再主动开过口。
他去找过一次沙明,两个人在沙明公寓的开放式楼梯上站着吹风。
沙明点了根烟,呼呼地吸了两口,才对他道:“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俗称的PTSD。看来她不止生理有问题,心理才是大问题啊。承受能力太弱了。”
沈珂坐在最上面的台阶,指缝间夹着的烟没有点燃:“她才十九岁,而且那些人是她过命交情的朋友。”
沙明哈哈笑道:“我没有贬低她的意思,我只是说,这种情况,我们这些外人很难为她做什……等等,她才
十九岁?!”
沈珂挑眉:“你不会又坏习惯出来,对人家动手动脚了吧?”
沙明道:“没有,绝对没有……应该没有?”
“她现在也不愿意和我说话,”沈珂低头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在想,为了她的身心健康,要不我还是搬出去吧。”
“那我不建议你这么做,”沙明道,“她之前甚至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现在却能突然爆发成这样……这其实未尝不是一个好现象。所谓堵不如疏嘛。而你,你是那个关键,目前看来,她好像只对你这样。”
“是吗?”
“是啊,对自己有点信心!”
“……我觉得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沈珂轻叹了口气,站起来把烟还给他,“她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倒宁愿她打我一顿算了。”
“她在乎你所以会对你失望,所以才会情绪失控,在乎你所以连失控的时候都不会出手打你,虽然我不是专家,你看我这通分析有没有道理?”沙明把烟接过来又点上含进嘴里。
“有个屁道理。”沈珂给了他脑袋一下,“要上班了,走了。”
“哎哟小珂,你自从不当贵族,讲话越来越粗俗了,跟谁学的啊!”
“我自学成才。”
沈珂的声音拐过楼梯拐角才慢慢消失了。
沙明说的话,沈珂不是没想过。
夏纱野是一个非常封闭的人,习惯把什么情绪情感都压在心里一个人消化,所以她能愿意把这些外露出来,也许是个通往康复的好兆头。
但沈珂其实宁愿她慢一点,慢点来都没关系,尽管其实已经快要没时间了。
赌场今天没安排演员给他,但来了几个青睐沈珂的大老板,心情好一晚上能挥霍好几百万的那种金主。
沈珂在牌桌上陪了他们三四个小时,才被放回来休息五分钟。
他进更衣室想喝点水,旁边两个换衣服的荷官看他进来就笑了。
“小珂,今天又收了多少小费?那几个老板比白姐她们还大方吧,我看你还是朝这边努努力,当荷官简直太埋没你的野心了。”
那个荷官扯了扯衣服领口,露出雪白的一片,语气里都是讥诮。
另一个人说:“说什么呢,人家放在以前那可是清高挂,卖艺不卖身的那种,那几个大老板才给几个钱啊,我们小珂眼界高着呢。”
沈珂权当没听见,打开衣柜门,瞬间,划拉一整包没封口的图钉倾斜而出。沈珂往后退了步,更衣室这一小块地面顿时被尖锐锋利的钉子覆盖了。
两个荷官看见他这样子就咯咯讥笑。
沈珂弯腰捡起一颗图钉,转身朝两个Omega走去。
荷官还没反应过来,猛地被拽起衣领。
荷官的工作服本就清凉没什么布料,被沈珂用力一扯,布料划拉撕开一道口子,雪亮的钉头戳过去在荷官眼前一厘米的位置停住。
荷官吓得瞪大双眼,面色煞白一片,就听沈珂仍是慢腾腾的、平静的声音:“我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劝你们别惹我。”
“你、你……”
“明白,还是不明白?”
荷官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沈珂才把钉子往荷官胸口里一扔,道:“你努努力,接这个正好。”
沈珂掀帘子走了,两个荷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缓了好一会才尖叫道:“他、他怎么敢这么嚣张!”
陪着几个难缠的大老板一晚上,沈珂手酸腿疼,说话说得嗓子都干了,换好衣服下班,迎着夜风忍不住慢慢透了口气。
天天吃速冻也不好,他在外送软件上订了点新鲜食材,想着这样能不能给夏纱野补补脑。
一路踩着漆黑无人的小路回到公寓,打开房间门,沈珂换鞋脱外套,走进去才发现哪里不对。
他看见正对着玄关的那面墙上全是血,夏纱野正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堵墙前。
砰、砰、砰……
沉闷又结结实实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仿佛感觉不到痛,她一拳,接一拳,又一拳,重重砸向白墙,生生把墙皮砸出几丝龟裂。
那其中没有怒火,没有泄恨,她只是机械地,重复地,执着地,砸到拳头破皮,手上全是血也没有停止。
砰!砰!砰!砰!
“叶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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