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离昧
不想景阳听说巩仙最擅长的是治妇人难产,顿时就伤感起来,感慨道:“若是早些遇见巩先生就好了。”
说完之后他自己又苦笑:“早些遇见也没用,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红玉等人面面相觑,徒青臣却知晓顺妃难产之事,猜出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但这种事情,没经历过的人不好安慰,真经历过的人恐怕也无心去安慰别人。
好在景阳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对巩仙:“只盼有了先生加盟,之后世间再无难产之妇。”
巩仙穿着半旧的道袍,头戴一只逍遥巾,白净面皮,眉眼清秀,颌下三缕长髯飘飘,非常符合世人心目中的神仙形象。
他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拱手笑道:“王爷亦有仁心,贫道敢不效力?”
眼见景阳有拉着他长谈的架势,马介甫玩笑道:“知道八郎求贤若渴,就算你对巩先生再崇敬,要畅谈也得等我把剩下的两位介绍完了。”
景阳猛然醒悟过来,抚额失笑道:“对对对,是小王失礼了,还请两位姑娘见谅。”
那两位姑娘都生得颇为俏丽,年长的那个更温婉,梳着反挽髻,头上装饰的是玉簪和珠花;另一个稍微年幼些,还梳着双垂髻,发间装饰的是穿着金珠和宝石的红头绳。
见景阳注意到了他们,两人都笑着行了个万福礼,年幼些的那个腼腆地往年长些那个身后躲了躲,年长地维护道:“舍妹年幼胆怯,还望王爷恕罪。”
景阳忙道无妨,又看向马介甫:“还未敢请教这两位姑娘尊号?”
马介甫笑着先指了指那年长的:“这是松娘,红玉的亲妹妹。那位是他们的表妹,名为娇娜。红玉复姓皇甫你是知道的,娇娜是白家的姑娘。”
景阳拱手道:“原来是皇甫姑娘和白姑娘,小王这厢有礼了。”
众人都相互见过了礼,各自落座,白秋练问道:“今日怎么不见瑶娘?”
景阳道:“直隶那边的桩子上出了点事,我身上有爵位不好离京,瑶娘去处理了。”
说到这里,他又调侃道:“她昨天刚走,今天你们就来了,可见还是缘分不足,偏要让你们这回碰不上。”
听说瑶光不在,红玉有些失望,却还是出言宽慰道:“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我们等她几天就是了。”
景阳道:“这倒也不必,她走之前已经把该交代的都跟我交代了。场地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京郊的一处别院里,里面还备了一些常用的药材。
今日小王先替诸位接风,等到明日休沐,小王领诸位去看看,若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我们毕竟是外行,有什么照看不到的,诸位多多见谅。”
第114章 父母兄弟众人谈论了些药……
众人谈论了些药材和急需研究的病症相关,虽然景阳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插不上话,但还是强撑着陪大家说话。
为了让话题能进行得更加长久,他还吩咐人在前院卷蓬里设了宴,说是要给几位高人接风洗尘。
“三郎,你我乃兄弟也。今日匆忙设宴,无处去请陪客,你可得替哥哥我做好这个副东。”景阳直接拉着徒青臣,把他按在了陪客席上。
徒青臣自然不会拒绝,还调侃道:“从前八哥可不爱这些虚头巴脑的,可见果然是有了孩子,长进多了。”
“去你的!”景阳照着他背上擂了一锤,笑骂道,“在座的都是贵客,你可得招呼好了,不然等你嫂子回来了,我叫她找红玉姑娘告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啊?”徒青臣瞬间苦了脸,拱手做了个罗圈揖,可怜巴巴地告饶道,“诸位,小生日后有无安稳日子可过,可就靠大家手下留情了。”
众人哈哈大笑,坐在他身侧的红玉嗔了他一眼,脸上添了几分云霞般的红晕,越发清丽动人。
大家都知道景阳的目的,接下来自然是宾主尽欢,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个个都兴质高涨,射覆、猜枚,雅的俗的轮着来。
直到一行四人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徒青臣才反应过来,他被在场的联合起来耍了。
“……爹,娘,大哥,二哥……”
呆滞了半晌之后,徒青臣小心翼翼地起身,手足无措地喊人。
下一刻,一道人影扑了过来,直接一拳打在徒青臣脸上,把他打得偏过头去,又一拳给打了回来。
“混账东西,你还知道自己有父母兄长呀?”
是徒虎臣。
分明打人的是他,可先哭出来的还是他。
“邦邦”给了弟弟两拳之后,他就死死把徒青臣抱在怀里,一边痛骂,一边痛哭。
“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咱们俩从小玩到大,虽然打架的时候多,但感情却是最好的。
当初你为了个女人病死就算了,我知道你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其实最是重情。可既然有机会回来了,为何不回家看看?”
他哭得喘不上气来,几乎是抽搐着说:“就算……就算你不想见我……嗝,难道连爹娘也不顾了吗?”
徒青臣本就愧疚,听了这一通抱怨,心底的愧疚更是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很快就把他给淹没了。
“二哥,二哥,二哥……”
一时之间,他竟然只会喊“二哥”,别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比他更愧疚的是红玉。
毕竟这一切都因她而起。
眼见他们兄弟二人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红玉暗暗吸了口气,走上前去跪倒在信王夫妇面前:“王爷,王妃,往昔之事都是红玉的错,还请王爷和王妃不要怪罪三郎,只管责罚红玉吧。”
信王吹胡子瞪眼,张嘴就道:“当然是……”
但宋王妃拦住了他,上前把红玉扶了起来,柔声道:“好孩子,你和三郎总算是终成眷属了。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们做爹娘的也就放心了。”
难道宋王妃心里真不责怪红玉?
当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死的可是她儿子。
若是红玉真的死了也就罢了,一对痴心小儿女,也算是能够在地府团聚了。
可他们骤然得知,当年红玉是假死,只有他们的傻儿子是真的,心中对红玉的怨愤可想而知。
——他们的儿子,年纪轻轻,连个后人都没留,就被渣女给骗死了。
但宋王妃操心惯了,想得也更多。
她知道自家三郎对红玉的心意,红玉当年能毫不犹豫地假死离去,对三郎的感情必然没有三郎对她的深。
作为一个母亲,她会埋怨害死自己儿子的人:可同样也是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愿意再为自己儿子的情路平添坎坷。
“王妃……”宋王妃的态度越是温和,红玉就越是愧疚。
“傻孩子,还叫王妃?”宋王妃含笑嗔了她一眼,“该改口了。”
红玉的脸颊顿时羞得通红,低着头喊了一声:“母亲。”
“诶。”宋王妃响亮地应了一声,从发间拔下一根凤尾衔珠簪,稍微打量一番红玉的发饰,把凤尾簪插在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这根簪子,是当年王爷给我的聘礼,今日就送给你了。”
红玉吃了一惊,忙要拔下来,“母亲,这太贵重了。”
宋王妃按住了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你放心。当年我得的聘礼不止这一样,你大嫂和二嫂那里都有。”
听了这话,红玉才松了口气,俯身拜道:“多谢母亲。”
接下来,宋王妃又拉着她重新见了信王和世子,父子二人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临出门的时候,王妃一定要让他们带一样好送人的贵重物品了。
信王有些不情不愿,但他听王妃的话习惯了,见了王妃的态度,就知道必有缘由。虽然还是拉着一张脸,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受了红玉的礼之后,送了一块羊脂玉雕成的鸾凤双飞佩。
相比之下,世子的城府
就比信王深多了。
他的态度和宋王妃一样温和,免了红玉的礼之后,语气柔和地说了几句叫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的话,又拿出一个匣子,说是他和世子妃一同送的见面礼。
匣子里是一双绞丝牡丹金镯,上造的手艺,民间难得的珍品。
虽然对红玉来说,再珍贵的东西也不算什么。但见面礼的珍贵,代表了信王府对她的重视程度,还是很重要的。
这边一家人其乐融融,另一边兄弟二人也哭够了,携着手一起来拜见父母。
看见红玉扶着宋王妃,徒虎臣眯了眯眼,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对徒青臣说:“如今你可算是得偿所愿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别再整那些幺蛾子了。”
这明显是指桑骂槐,让徒青臣和红玉都尴尬不已。
宋王妃瞪了他一眼,带着全家人一起给景阳道谢。
景阳也贴心地把场地留给了信王一家子,带着马介甫等人去了客院,安排他们歇息。
至于他自己,则是要好好思考一下,明天见了圣人,要怎么把建立医馆的事过明路。
当夜,信王一家子在晋王府待了三个时辰,却在天亮之际请马介甫出手,悄悄把他们送了回去。
对于徒青臣死后修了鬼仙的事,他们不准备张扬出去让人知晓,甚至不准备让徒青臣回家去,杜绝消息泄露的可能。
实在是先帝晚年养方士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就怕当今圣人年老之后也会生出这等糊涂心思,他们信王府也绝对不能背这口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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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景阳入宫见过了圣人,顺便请了一天的假,带着马介甫一行人去了他们夫妻早就选定的铺面。
卖珍珠挣了钱之后,瑶光就在比较僻静的狗儿街,整整买了一条街的铺子。
一般来说,买铺子都优先选择闹市地区。
但瑶光把铺子买在这里,也不是钱多烧得慌,而是对自己未来要做的生意足够自信。
她自信日后的生意铺展开了之后,自家的店铺开在哪里,哪里就是最热闹的街市。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买便宜的地皮,非要多花冤枉钱买贵的呢?
如今要开医馆,狗儿街的清静倒是成了最大的优势。
马介甫等人看了看,巩仙还特意推演了一下风水,选了最西侧的三间铺面做医馆,并请景阳提名。
景阳想了想,取了“荣安堂”这三个字做名字,并命人去打造蓝底红边金字的匾额。
看完了铺面之后,景阳又领着他们去了城外。
那里有一处庄子,原本是锦乡侯名下的,被景阳出资买了下来。因那庄子里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盐碱地,不适合种植粮食,哪怕景阳没有刻意压价,也以极地的价格拿了下来。
“王妃的意思,是在这个庄子上建研究所,供诸位研究各类配方和药材的成效。”
白秋练笑道:“瑶娘的思虑一向周全,还常有奇思妙想。”
见庄子这么大,足够做很多事,巩仙便道:“贫道常年游历行医,知道有一种老鼠,非常适合拿来试药。
只是从前居无定所,不好大量饲养。如今有了场地,倒是可以培育一批,试吃新制出来的药方。”
这是好事,众人都乐见其成。景阳立刻大手一挥,拨了三千两给他,让他去采购这种老鼠,并准备合适的养殖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