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118章

作者:MM豆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几位姐姐是过来人,见杨时月垂眸没说话,又羞又喜,不用问也明白情况了。

  莲姐儿叫嬷嬷把几样清淡的菜式换到杨时月跟前,笑着说道:“先用午膳,等一会儿回房再细说。”

  午宴后。

  英姐儿替杨时月号了脉,才收回手,莲姐儿就上前问道:“四妹,如何?”

  杨时月目光中也带着期待。

  英姐儿说道:“还早,现在号脉不准,不过从其他地方看,有七八成可能是怀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不只靠号脉而已。

  又言道:“等过了上元节我再回来一趟,到时候就能号出喜脉了。”

  几位姐姐皆是欢喜,纷纷同杨时月说平日要注意些什么,杨时月轻抚肚子,连连应着。

  裴少淮抱着外甥女音音,原在外头与几位姐夫叙话,被几位姐姐叫进来,他见姐姐们神采奕奕,皆是一脸欢喜,一时不明所以,遂笑着问道:“姐姐们叫我进来,是有什么好事吗?”

  屋内的光柔和,映得所有人的眉眼都弯弯顺和。

  裴少淮见妻子的手搭在肚前,又觉得妻子身上好似多了些别的气质,晃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他要当爹了?

  他要当爹了。

  裴少淮同前几日一样,欢喜到傻傻定住、愣住,两世生来为人子,今朝喜讯为人父,仿佛是自二十岁以后,他迈出的每一步都与以往有很大不同。

  曾经沉寂过的,不敢贪想的,在一个个平凡的日子里,一点点弥补和实现着。

  他无疑是期待的。

  “瞧弟弟这样子,像是高兴坏了。”姐姐们打趣他道。

  裴少淮这才回过神来,又闻四姐叮嘱道:“这段时日,你要好好照料时月,不得莽撞行事……你先同弟妹说话罢,一会儿出来你姐夫有话要同你说。”

  裴秉元、林氏不在京都,几个姐姐少不得要多操心些,虽知他是个做事稳重的,但也怕他年轻不经事,有不通不懂的地方。

  莲姐儿言道:“好了,咱们先出去,让他们小两口说说话罢。”姐姐们纷纷起身离开。

  裴少淮坐到妻子身边,夫妻依偎在一起。裴少淮抱杨时月时,双手张开,宽袖展落,他再缓缓合上双手,原本是寻常的一个动作,却因为太过小心翼翼而显得生硬。

  杨时月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臂膀就不敢多动一动。

  “官人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

  成婚后朝朝暮暮,杨时月知晓丈夫的性子——大事上镇定自若,私事上,越是在意,越是有些手足无措,显得“木讷”。

  “有……有吗?”裴少淮应道,“四姐叮嘱我好好照料娘子。”

  “那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杨时月心里又喜又暖,道,“官人同往常一样就好了。”裴少淮平日里就够温和谦谦了。

  “嗯嗯,听娘子的。”

  裴少淮前世年岁小,未曾了解过怀孕生子的事,属实是一窍不通,只晓得注意日常饮食、多走动走动、保持欢愉这些宽泛的理论。在此事上,几位姐姐比他更有话语权,裴少淮遂问道:“四姐都叮嘱了什么?”

  杨时月把午宴上,再到屋里号脉的事都同丈夫说了,言道:“四姐叮嘱我头三个月要好生歇着,后面则要多出去走动走动,透透气,不能整日闷在府上,平日里不可吃得太多。”

  裴少淮的手扣着妻子的手,就这样静静坐着不说话,也感觉很好。

  虽是喜事一件,但因为还没有号出喜脉,又未满三个月,小两口和几个姐姐没有声张此事,只裴家和杨家小范围知晓了。

  ……

  从大年初五开始,裴少淮就开始忙着到诸位恩师、座师府上送礼拜年,坐下来略聊上一二个时辰,以表敬意。

  可他拜访张令义时,在张尚书府待了整一日,早上辰时登门,晚上入夜时,才准备登车离开,在书房里谈话谈了一整日。

  不外乎还是开海的事。

  裴少淮要行动了。

  出门时,张令义将一折子递给裴少淮,言道:“一切按照小裴大人想的去办,本官必定全力相助。”

  裴少淮心诚道:“门生谢座师相助,这段时日就先委屈座师了。”

  “小裴大人这是哪里话。”张令义笑道,“你这法子好,托你的福气,让我能在家里多歇息半个月。”

  裴少淮再作揖行礼,拿着座师的告假折子回去,心中已经酝酿好话语,只待春节后入宫面圣。

  ……

  年后,百官回到各自衙门,操办公务。

  早朝后,裴少淮到乾清宫前,请值守的内官传报,求见圣上。

  今日,他是有备而来,要想顺利开海,最重要的是先说服皇帝,让皇帝下定决心推行。

  再逐一排除万难。

  “裴大人,陛下有召,请。”

  裴少淮尾随进入御书房,皇帝见他进来,暂且撂下笔,问道:“小裴爱卿,你有何要事禀报?”

  裴少淮行礼后应道:“微臣受张尚书之托,替他来呈告假折子。”

  皇帝这才想起,无怪今日早朝没有见到张爱卿。

  萧内官走过来接过折子,皇帝粗略阅过,喃喃自语道:“张爱卿竟要告假半月之久……”

  裴少淮接过话头,说道:“张大人说,府上不和不安,出现诸多弊端,已经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遂告假亲自操持此事,请圣上恩准。”

  “哦?裴爱卿好似知晓张爱卿的家事。”皇帝多了几分好奇,“你说与朕听听。”

  “事情要从张尚书的两个远房孙子说起。”

  “远房孙子?”皇帝问道。

  听说过远房亲戚,还没听过远房孙子的。

  裴少淮解释道:“张尚书说,都是姓张,论起来确实有些亲戚关系在,按辈分算下来,这两人管张尚书叫爷爷。”

  “你继续说。”

  “这两个孙子一个在顺天府北边,一个在东边,年年都会长途跋涉来一趟京都,到尚书府拜见爷爷,回回都不会空着手来,地里的瓜果、山上的野味、河里的鱼虾,带了不少当作礼件。张尚书念在同属一姓,他们瞧着又朴实无害,长途跋涉跑过来一趟,实在不容易,觉得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所以高高兴兴收下他们带来的礼物,好生招待他们。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张尚书从京都城里买了许多东西,什么布匹腊肉酒酿,应有尽有,还给了他们不少银两。他们说归途遥远,行路不易,张尚书又给他们备好了马车,送他们出城。”

  皇帝点点头,赞许道:“尽己之力扶持族人,张爱卿有大胸怀。”

  在大庆,出头之后善待族人,是个很好的名声。

  “可张夫人不愿意了。”裴少淮道。

  “张爱卿身在兵部,竟还是个惧内之人?”

  “微臣觉得师母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你说说看。”

  裴少淮继续道:“自打有了第一回,这两个孙子便年年都来,一开始还带些山中野味,到了后头尽挑些集市上卖不出去的瓜果,说是自家辛苦种出来的,精挑细选才敢带过来。不仅如此,村里别的人家见到他们得了好处,也纷纷效仿,硬是改了族谱,加了几笔,和张尚书家攀上了关系。”

  听到这里,皇帝才明白了几分意思,顺着裴少淮的话往下说,道:“张尚书好面子,依旧让他们个个满载而归,于是每年都是一笔大开销,府上不堪重负,所以他的夫人不高兴,同他闹了起来?”

  “皇上圣明。”裴少淮继续卖关子,说道,“若只是如此,张尚书也用不着告假半月。”

  “还有后话?”

  皇帝示意裴少淮继续讲,显然他听进去了几分。

  “这其中一个孙子,见尚书府杂物房里有许多旧衣物,就恳求张尚书把旧衣物送给他,张尚书没多想,答应了。结果这孙子不单单带走了旧衣物,还偷走了张尚书的一套旧官服,回到乡里,穿上旧官服逞能,打着尚书府的旗号四处耀武扬威,为非作歹。乡里百姓见了官服,以为是真,只能忍气吞声。”

  皇帝道:“这孙子是真孙子。”又问,“那另一个孙子呢?想来也有故事罢。”

  “这另一个孙子真不是孙子。”裴少淮道。

第125章

  皇帝原是一时好奇,想听听张尚书的家事,结果愈听愈觉得裴少淮的话中有话。

  这不,如他所料,另一个孙子也有故事。

  只闻裴少淮有条不紊地说道:“住在城东边的这个孙子更是肆意妄为,嘴上说着奉尚书府为祖辈,面上十分敬重,背地里却做些抢杀掳掠的贼事。每年岁末,尚书府田庄里的粮食,都会经由城东一带,一车车运送回京都里,这孙子摸清了中间的门道,仗着自家就住在城东,起了歹念。于是乎,这孙子在尚书里装得很是正派,可一回到乡里,立马换了一幅嘴脸,穿上了贼服做起了贼事,带着族人专程埋伏在尚书府车马必经的路上,打劫张尚书家的粮食。”

  皇帝愈发觉得听故事听到了自己头上,并未生怒,而是若有所思,问道:“这当真只是尚书府里的家事?”

  “回陛下,确只是张尚书的家事。”裴少淮行大礼道,“微臣惶恐,言语中若有不当之处,恳请陛下恕罪。”

  皇帝并不计较,言道:“小裴爱卿继续说。”

  一旁伺候的萧内官听得津津有味,手里的拂尘滑落了几寸都没注意到。

  “张尚书白日里还掏心掏肺对人好,夜里就被人抢了粮食,着实当了冤大头。”裴少淮叹息道,又言,“后来,这孙子还串通了尚书府运送粮食的庄头、家奴,与他们结党,内外勾连,长久之下,外头看着气气派派的尚书府邸,渐渐入不敷出。”

  裴少淮顿了顿,继续说道:“微臣拜访张尚书时,还听他说了另一件事。张尚书说家中人手不足,府上采办之事长年由几个老管事负责,一直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直到腊月里,张夫人临时起兴,从灶房要了一碗桂花莲子羹,才吃了一口,发现十颗莲子有九颗是苦涩难咽的,一看就是次等货。一番彻查之后,原来是几个老管事手里垄断了采办,用低价买了次等货,却在账本上记下优等货的价格,以饱私囊。”

  裴少淮一番话,说得好似张尚书府上哪哪都是问题。

  “无怪张爱卿要告假半个月,外有打秋风的疏远族亲,一个偷,一个抢,内有胆大妄为的管事、庄头、家奴,确实要好好整治。”皇帝不再是听玩闹的神情,正襟危坐,严肃说道。

  皇帝已明白裴少淮话中隐喻了什么,张尚书告假处置家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张令义身为兵部尚书,岂会真的任由府邸乱成这个样子,不外乎是为了配合裴少淮,让他暗喻上谏。

  “好好整治”是皇帝的态度。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皇帝还在思忖,大寒天里,裴少淮手心微微汗湿,等着皇帝继续发问。

  半晌,皇帝问道:“小裴爱卿以为尚书府当如何处置?”

  张尚书府的家事,却问裴少淮要怎么处置。

  裴少淮心里一喜,这细微的欢喜神情,没能逃过皇帝的眼睛。于是皇帝向萧内官打趣道:“萧瑾,裴爱卿在笑,是不是说明朕所问,正中他怀?”

  萧内官提了提拂尘,笑言道:“回陛下,这说明裴编撰年少正直,在圣前显露真情实感。”

  裴少淮愣了愣,赶紧言道:“臣惶恐。”

  “小裴爱卿无需慌张,且说说你的见解。”

  裴少淮稳了稳心绪,“张尚书”一开始缘何要救济“远房孙子”?为了彰显大宗仁义。他说道:“《庄子·天运》有言‘夫鹄不日沐而白,乌不日黔而黑’,若想以仁义来教化子孙,则犹如‘若负鼓而求亡子者邪’,故此,微臣以为张尚书出手阔绰,不计得失,想以仁义来获得远房族亲的崇敬,想以此来彰显大宗的风范胸襟,是不得长久的,反而会让人将生性藏匿得更深。”

  庄子并非科考必读书目,可其中的这几句话用在此处恰好。

  裴少淮继续道:“至于他们之后的偷盗、拦截、结党,实属恶行,不可不治,愈是不治则愈是猖狂,终有一日想把整个尚书府都当作自己家的。对于府上的恶奴、庄头,也是这个道理。”

  皇帝越听神色越严肃。

  “管事手中垄断一府采办,极易瞒天过海,从中渔利,使得尚书府既花去了银两,又得不了好货色。假若是尚书府大开后门,只消是对外道一句,想要什么品相的货物,自会有小商贩们送货上门,届时货比三家,择优而购,这样的交易才是公允的,不受管事刁瞒。”裴少淮说道。